第1章 一小
楊峣正是青岡村為數不多上過高中的,高一下學期他父親上山砍柴從大石頭摔下去被同村人擡回家卧床休息動彈不得需要人照顧,母親和妹妹楊冬梅都要去地裏幹活,就連小弟楊冬生放學也要割豬草掙工分,只得讓他休學回家。本來上高中的學費還是他父親東拼西湊好說歹說才湊齊的。眼看家裏的頂梁柱倒下了,給他家借錢的人家生怕他家賴賬來家裏看了又看催了又催了。沒得辦法他也只能去地裏幹活。
村長家的哥兒葉嘉木和楊冬梅同齡,聽說了他家的情況更知道他是個沒下地幹活的,央求父親把放牛的活兒指派給他,放牛相對輕松還能抽空看書。放牛喂豬一天也能掙五分,至于下地幹活壯年男子一天十分,青年婦女老人一天七分,十分為一個工,年底分紅一個工八分錢。
和他一起放牛的還有同村的周翠元,周翠元是個十裏八村都稱贊盤靓條順的好姑娘,生産隊上有好幾個年輕後生喜歡她,尤其是柳武那叫一個癡。可是村裏的未婚女子和哥兒不喜歡看着吊兒郎當、流裏流氣的男人,只喜歡接受過教育的青年,就連村裏的老人對于能考上高中的楊峣正也很看好。聽說他很有希望在磨搭溝小學出現空缺的時候去填空做老師,加上他本人長得也周正深得村裏人喜歡特別是那些個未成家的女子和哥兒。
村長家裏有一個男娃一個小哥兒,家裏人對最小的哥兒那叫一個好。本來不讓葉嘉木去掙工分的,但是他在家無聊也不想去找村裏才幾歲的奶娃娃玩,就央求母親和她一起去公社養豬。村裏頭的集體食堂是輪流做飯的,葉嘉木每次都是和他母親分到一起,做飯時最輕松的活計是他的。他在食堂給人打飯,看到楊峣正來都會給他多打點,他的小心思哪能不被母親秦珍花瞧出來,不過沒點破罷了。可是他怎麽會知道他看中的人每天和周翠元一起上坡放牛進山割草慢慢地兩人之間暧昧的火苗演變成了熊熊烈火。更不知道兩人經常在山林裏趁沒人抱在一團,除了最後一步該做的沒少做。
可是紙包不住火。一日,柳武幹活偷懶去山裏掏鳥窩不知覺走到有些隐蔽的地方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以為是有猛獸,不曾想見到他惱火的畫面。別看他一副二流子習氣,實際頭腦靈活,撞見這讓他咬牙切齒的情形他沒打草驚蛇。偷偷走開,心裏頭想着怎麽整那個看着一派正氣實際下流的青年。
周翠元家裏指望她嫁給好人家掙點嫁妝給弟弟娶親用,平日裏只要她不提出過分要求也就依她,所以這天她說身體不舒服不能上工,家裏人也沒說什麽。這不正是上趕着給正愁找不到機會報複楊峣正的柳武瞌睡了送枕頭嗎?所以他起了歹心,趁着楊峣正把牛栓坡上去吃飯的空隙把其中一頭牛給趕到崖邊摔下去了,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去了。
等楊峣正去坡上發覺少了一頭牛,這可把他急壞了。牛是共有財産,一頭牛少說得七八十塊錢,是壯年男人好幾年的工分。他沒得辦法回去報告小隊長,小隊長又告訴大隊長,這可是大事,得找村長商量。村長只能下午讓婦女老人停工去找牛。停工就掙不到工分,一半天少說也有三分,本來今下午的活兒輕松大家也樂呵,誰知道出了這碼子事。停工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黴,心裏頭罵罵咧咧地到處找。找到半下午才在山林下面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子地上看見躺着的牛,地上還有血跡。牛看見人發出哞哞的哀鳴,卻站不起來看樣子是腿摔壞了。衆人只能去畜牧站拿單杠,又去讓隊長找幾個有力氣的壯漢把牛擡回來給獸醫看。牛不僅摔斷腿,內裏也傷到了。怕是活不了幾天,聽到這消息生産隊裏炸開了鍋說什麽難聽話的都有。
在柳武帶頭一行人吵吵鬧鬧到村長家,村長聽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也沒辦法只能說:“楊峣正家裏的情況大夥兒都清楚,不讓他賠肯定不行,讓他賠一條牛把他家砸了也湊不齊錢。我看吶就讓他家賠一半的錢,牛死後牛肉大家夥兒分肉回家吃。好在還有兩頭水牛春天耕地好歹還能行,不會誤了耕種時節。大夥兒看行不?”
柳武見村民沒什麽說的了可不行,大聲說:“楊同志出了這麽大的纰漏不說背上政治處分,怎麽也得在全村通報批評念檢讨吧?不這樣,以後還有人再犯怎麽辦?公家的牛可不能這樣白白的去了。”
其餘人聽後也覺得有理,都是牆頭草,在貧瘠的年代人們不會放過任何看熱鬧的機會,誰不想看見村裏的高材生在全村面前認錯。于是紛紛附和:“武小子說得在理,應該這樣。”
村長聽後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家都是一個村裏的人。想來楊家小子也絕不是有意的,他的思想覺悟還是很高的。這件事就這樣算了,錢也罰了,肉也得到吃了。大夥兒就散了吧。”
聽村長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大夥兒也都散了。只剩柳武一個人憤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