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擡腿踢飛那人手裏的槍,江寒轉過身體,快速的将槍口對準那人的額頭,卻在看清來人的面孔時詫異了一下,意圖開槍的手随即調轉方向,在對方左腿和右手上各開了一槍。
槍響聲在這間小小的旅店裏顯得十分突兀,淩岳在第一聲響動時就掙紮着醒了過來,雙眼迷蒙的呆望着門口,完全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事。
顧飛陸凝等人聽到槍聲馬上趕了過來,身上的衣服還沒穿戴整齊,就已經把槍掏出來對着江寒眼前的人。
祁邵軍把走廊的燈打開,大家看清那人的面目後,不由都感到十分驚訝。
顧飛收起槍,邊把外衣套好邊走到那人旁邊,踢了踢他受傷的腿問道:“嘿,中尉大人,你半夜不睡覺跑到旅館來幹嗎,哦不對,天亮了……不過看你這架勢,是準備趁我們放松的時候搞偷襲啊?說吧,是誰指使你的,是不是你們将軍反悔了想賴賬,所以要殺人滅口?”
來人正是之前跟在索瓦将軍身邊的那個年輕中尉,被江寒打了兩槍後一身血的半跪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臂受傷的地方,黝黑的面龐凸顯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正緊咬着牙一臉痛恨的看着周圍的人。
“是我自己要來的,跟将軍沒關系。”中尉聲音粗犷低沉,因為受傷聽起來非常虛弱。
“就算你說沒關系,你剛才的做法也已經把索瓦将軍置于不利的處境。”淩岳有些無奈的走了過來,看了眼中尉凄慘的模樣,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麽來殺我,但是我想你應該明白,像我這樣的軍火商人在世界上還有很多,即使我不把武器賣給反政府軍和同盟軍,也會有其他人賣,不然你以為他們靠什麽來和你們打,你們之間的戰争和軍火商人無關,不要把你的怒火發洩在無辜民衆身上。”
說到最後的無辜民衆四個字時,淩岳指了指自己,語氣隐含威脅的道:“沒有我,你們連鎮壓他們的武器都沒有,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別以為對于軍火商人來說,所有的顧客都是上帝。”
見中尉似乎理解了自己的話,淩岳煩躁的揮揮手,對顧飛說道:“你和邵軍把他送回去,告訴索瓦如果這種事情再發生,我的運輸機就會飛到他對面的營地裏。”
眼睛瞥到那年輕的中尉在聽到自己話時露出的悔恨和憤怒表情,淩岳低哼一聲,轉身回到房間裏。
“走吧,我的中尉大人。”顧飛不顧中尉身上的槍傷,一把将他從地上撈起,瞅了眼那還在流血不止的傷口,嘲笑道:“江寒還是手下留情了,就這點傷,用不了幾天你就又能來搞偷襲了。”
中尉聞言咬了咬牙,沒有說話,一瘸一拐的跟着顧飛往門口走去。
待其他人都離開後,江寒把門關好,坐回自己的床上。
淩岳看他一臉的沉默,低笑道:“你倒是很懂得審時度勢,居然沒有直接殺了他。”
在剛看到中尉身上的傷時,淩岳就明白了江寒的想法,“不會要你的命,但是得讓你受點懲罰”,不得不說,無論是在面對海盜時,還是對待這個搞偷襲的中尉,江寒都很能摸清自己的想法,不會盲目殺人破壞自己的計劃,這麽貼心的保镖倒真是難得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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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以後你沒錢賺……”江寒表情不變,看着淩岳低聲說道:“拿什麽養我們。”
“說的也是。”
淩岳臉上笑意更深,卻聽江寒又道:“這種事經常發生麽。”
“什麽事。”
“把預定好的武器賣給對方的敵人。”
“不經常發生,但是也不少。”淩岳把枕頭墊在腦後,仰躺着靠在床上,慢慢說道:“軍火商是沒有立場的,我們不會特別向着某一方,也不會有永遠固定的客戶,而是誰有錢就賣給誰,不管他們用這些武器去做什麽。拿美國來說,他們會一邊派部隊去鎮壓某一方,一邊又将大量的軍火賣給自己的敵人,即使戰場上殺紅了眼,背地裏交易時仍然可以面帶笑容。”
“也許你覺得軍火商人反複無常,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淩岳黑沉的眸子直視前方,繼續說道:“戰争是為了政治,而政治永遠是為了利益,全世界每年軍火交易金額高達三千億到四千億,這些錢都流入了誰的手中……你明白了麽。”
淩岳的話說完後,江寒沉默了許久,随即淡淡的點頭道:“商人的世界果然很複雜,難怪會有那麽多人想要你們的命。”
“……這種人實在太多,數都數不過來,我早就習慣了。”淩岳苦笑着說道:“有時候剛從你手裏買了武器的家夥,轉過身就派殺手來幹掉你,情義那種東西,在他們眼裏根本不存在,大家眼裏都只有自己的利益。全世界二十家軍火公司,有十六家在美國,美國為什麽到現在都不施行禁槍令?那是因為如果這麽做了,總統會第一個被暴怒的軍火商人們幹掉。所以即使每年槍擊案頻繁到令人頭痛,美國總統依然會打着民主的口號将它繼續下去。”
“為什麽……”江寒眯起眼睛,有些疑惑的問道:“就算沒有民衆購買這些槍支,他們仍然可以賣給戰争地區……”
“戰争地區?”淩岳搖搖頭,沉聲道:“全世界所有槍支大部分都在民衆手中,平均每十個人就有一個人擁有槍,而軍隊手中的,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就像你,江寒,如果離開這裏走在大街上,你會認為你自己不是普通民衆麽?”淩岳翻身從床上坐起,來到江寒身邊,握住他的手,和他手中的伯萊塔,說道:“而你身上的武器數量,還用我來告訴你麽?”
低頭看着兩人交握的手,感受着皮膚上傳來的熱度,江寒眼中的茫然一閃而過。
“……如果沒有了這些武器,我連普通民衆都算不上。”說着,江寒擡起頭,望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黑曜石般的眼眸深邃似海,讓他有種被迷惑了的感覺。
點點頭,淩岳低沉沙啞的嗓音再度響起:“你們需要這些武器,就和我們需要有人來購買他們一樣,人們總是抱怨戰争的殘酷,卻不知道這些都是自己引起的……”
不等淩岳說完,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打開。
淩岳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門口,就發現顧飛正一臉吃驚的望着自己,連帶着他身後的兩個人,也露出了異樣的表情。
“老大……我們不會……壞了你什麽好事吧……”顧飛嘴角抽搐,眼神轉向一邊,似是在琢磨要不要趕緊溜走。
“什麽好事。”淩岳挑眉問道,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松開了江寒的手,投降道:“我只是在給江寒講一些理論性的知識,沒你們想的那麽不堪。”
“哦。”顧飛将尾音拉長,指指門外說道:“你們倆趕快收拾一下吧,馬上就要出發了。”
“嗯”了一聲,淩岳站起身,沒有看到江寒側過頭時,那微微閃爍的眸光。
淩岳等人趕到時,運輸機上的武器已經被全部卸下,江寒站在淩岳身後,詫異的發現這批軍火裏,居然還包括數只标槍導彈和兩架D-30自行榴彈炮。
這對非洲這片地區來說,已經是相當強的火力。
淩岳讓銀狼小隊留在小鎮附近看守運輸機,自己則帶着江寒顧飛等人坐在吉普車中,和大部隊一起趕往前線。
剛剛天亮沒多久,天氣就已經漸漸炎熱起來,淩岳無聊的靠着車窗,望着前面清一色肩扛56式的士兵,他們多數都很年輕,黝黑的皮膚上最顯眼的就是眼睛和牙齒,袖子基本都卷到手肘以上,步伐邁的不整齊卻也不亂。
開車的是索瓦的另一個手下,比起之前那個中尉,這個人一路上都沒說過幾句話。
淩岳知道,這個人是索瓦派來監視自己的。
畢竟一個軍火商在自己的地盤上,索瓦多少都會有些顧忌,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會擔心武器被賣給敵人。
淩岳倒是無所謂,一副來旅游觀光的模樣,他觀察過身旁的司機,發現這個人比四十多歲的索瓦還要年長幾分,卻沒有索瓦那種淩厲的氣勢。
江寒就坐在自己身後,正閉目養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旁邊是陸凝,再後面是顧飛和祁邵軍。
吉普車在緩慢的行軍隊伍中顯得非常紮眼,路過的士兵總會往車裏看上幾眼,淩岳卻毫不掩飾大大方方的給他們看,并時不時的會對那些士兵講一些槍械的保養方法和正确的使用方法。有的士兵将出問題的槍抱過來給他看,他也會認真的皺着眉幫他們修好。
“啧,這肯定不是我賣給你們的,我的貨不會出這種問題。”淩岳邊擺弄邊抱怨道。
江寒坐在後面,聞言睜開眼睛看了看,冷峻的臉上沒有太大變化,只有嘴角不易察覺的輕輕勾起。他覺得,淩岳這個人讓人很難理解,然而越是深入去了解,就會發現對方總能帶給自己類似驚喜的東西。
當初第一眼對這家夥抱有的苛刻印象,也在不知不覺慢慢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