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VIP] 歸家(大結局)
吉娅公主被殺害, 輝月郡主女兒命懸一線,皇上震怒命三司徹查此案,那夥刺客雖被生擒, 卻都是死士, 在得知毫無生還希望後,愣是一個字也不辯解,直接服毒自盡了。
三司踟蹰良久,最終呈現在皇案上的, 是一場妄圖再次挑起兩國戰争的陰謀, 而這場陰謀的幕後主使者是誰,無從知曉。
太醫院最好的禦醫齊聚水雲居,各種珍貴藥材全用上, 總算留住了沈熒一口氣,可人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丫鬟們提心吊膽徹夜看守,生怕什麽時候小姐就突然斷了氣。
林曦月自沈熒出事, 滴米未進,已是一天一夜未曾合眼, 此刻神情憔悴, 眼中遍布血絲, 坐在堂中一言不發。
她想不通一些事。
阿熒一定有事瞞着她, 可她怎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到如此地步?她究竟是為了什麽?
下人來禀報, 稱七王爺來訪,她似乎未聽進去, 也未作任何答複,神情仍呆滞, 下人見狀,便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傅玉衡來了,身後還跟着一人。
林曦月擡頭看了一眼,神情忽而古怪,又有些欣喜。
也許他是可以叫醒阿熒的。
“陳教頭……”
“輝月郡主。”
陳休的狀态比她好不到哪去。
吉娅死了,再無刺客窮追不舍地要殺他,他如今可以扔掉鬥笠坦然走在任何一條街道上,重新做回那個清俊冷傲的武教頭,可是阿熒也要死了。
想到二人在戲樓的會面,她曾笑言說要做壞事,他明明有所察覺,卻未能阻攔。
小姑娘長大了,敢不聽他話了,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叫她保護好自己,而她連這點都沒能做到,反而以性命為代價,保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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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休活了快三十年,頭一次感到自己這般沒用,如此廢物。
過來水雲居的路上,傅玉衡曾對他說羨慕他,明明只是一介武夫,卻能讓沈熒這般好的女子甘願豁出性命去愛。
他則在心底說,他不配。
“阿熒在後邊,你去看看她吧。”林曦月聲音沙啞,似乎沒說一句話都要調動全身力氣。
她現在沒精力去較真任何事,她只希望阿熒能平安。
陳休被下人引去了廂房。
堂內獨留林曦月與傅玉衡二人。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林曦月問。“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是不是?都是你們算計好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早知道阿熒可能會死,你……”
“我不知道阿熒會有危險。”傅玉衡截道,他看着林曦月緩緩搖頭:“有些事說不清楚,郡主你,也不必多問。”
他一開始是抱着看戲的打算,想知道她究竟有何安排,可他沒想到,她殺吉娅的辦法是激怒她,然後以身做餌。
若是早知道這些,他是絕不會配合她的。區區一個武教頭死就死了,怎敵她一根手指重要?
可偏偏那武教頭才是她心裏最重要的。
戲劇落幕,他心中陣陣泛酸,她成功了,他欠了她一個大大的人情。
這個秘密就讓它爛在肚子裏好了,他不會同任何人講,這樣也算他們之間只有彼此知道的一個小秘密,偶爾想起,會溫暖他接下來的餘生。
林曦月真的閉了嘴。
她将頭別過一側,一串晶亮的淚珠順着臉頰滴落,她抑制不住地抖動身軀,漸漸開始哭泣。
“我對她不好嗎……”她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就不能老老實實當個千金小姐,享受榮華富貴,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她明明對她百依百順,已經給了她最好的。
“你對她很好,郡主。”
傅玉衡欣賞着院中景色,一縷陽光穿透樹梢,在青石板上映下斑駁殘影。
“只是,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任憑你對她再好,只要她的意志未被消磨,信念只會更加堅定。”傅玉衡說完長長一嘆:“不如就,放了她吧。”
半個月後,沈熒眼皮一動,伴着清脆的鳥啼悠然醒來。
此刻正值傍晚,遠方紅霞漫天,房間的窗戶前立着一人影,長腿窄腰,身姿挺拔,但看背影就令人賞心悅目。
沈熒盯着看的津津有味,直到那人站的乏了,轉身想要坐回桌旁,無意往床上一瞥,頓住。
“老陳頭,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陳休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輕輕搖頭。
沈熒将手抽出來,撫上他清俊的臉頰笑道:“我一定睡了至少十年,不然你怎麽都這麽老了,胡子都要冒出來了。”
陳休聞言,側頭去親她的手背,故意用剛冒出不久的胡茬蹭了兩下,那股酥癢又引得她咯咯笑了起來:“真讨厭,老陳頭。”
陳休開口,聲音嘶啞,帶着幾分哽咽:“你再不醒,老陳頭就真要變成陳老頭了。”
沈熒眼中淚光閃爍,與他十指相扣,沉默對視着。
不知是不是陳休真起了作用,沈熒恢複的極快,也極好,幾天後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了,她身上沒有燙傷,被救起時也不過是吸入過量的濃煙導致昏迷不醒,經過一陣精心調養,氣色已然恢複如初。
傅玉衡來看望過她,苑欣也經常來陪着她,苑欣來時,陳休會站的很遠,免得打擾女兒家談些私密事,可每次看到二人神秘交談一番然後看向自己的模樣,陳休總覺得她們的話題與自己有關。
談就談吧,他也沒什麽好惱火的,畢竟那天晚上的表現還行,雖然有些失控,但最後還是小丫頭先跟他求饒的。
拜別苑欣,沈熒坐在園中看陳休練刀,忽然想到似乎很久沒見到林曦月了。
上一次見她還是三天前,她站在湖的對岸遠遠地看着自己,臉色似是十分蒼白,身形也較以往瘦弱了不少。
起初她以為林曦月是不想打擾她跟陳休相處,可漸漸的,她似乎察覺出了什麽。
在某次林青靖攜禦醫登門時,她站出來将人截下。
林青靖先是一愣,繼而眼中黯淡:“你娘病了,很難醫。”
沈熒斟酌良久,回屋認真握起陳休的手:“老陳頭,你先回去等我好不好,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去找你。”
陳休毫不猶豫的點頭:“好。”
在她昏睡不醒時陳休日夜不分,心神憔悴,活生生将自己折騰的老了十歲,如今沈熒醒來,他也得以好好休息,換了衣裳,洗漱休整一番,又恢複了從前的俊逸英姿,即使已相識多年,見過無數面,沈熒還是會淪陷在他幽邃的眼眸中。
“老陳頭,來。”沈熒不由分說拉着他便往床邊走去。
“病還沒好,又不老實。”陳休冷下臉訓斥。
聲音雖嚴肅,身體卻是毫未反抗,任她拉入帷幔。
陳休離開了。
林曦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熒,很詫異她會留下來。
“阿熒,你可以跟他一起回去……娘,不會阻攔了。”林曦月聲音虛弱,說話間隙還要咳嗽兩聲。
沈熒搖頭:“你病了,娘。”
“無礙。”
沈熒不語,她特意問過禦醫,林曦月的病無藥可醫,且因長年累月地積攢,已然侵至肺腑,至多還有半年壽命。
這個昔日風華絕代永遠矜貴美豔的女人似乎突然就老了,她的眼窩深陷,臉上未施粉黛,幾道皺紋自眼尾延伸,鬓角已然生出白發。
沈熒敬過她,愛過她,怕過她,恨過她,如今變成了心疼她。
接下來的時光,她們全然變成了一對最普通的母女,她們搬出了水雲居,尋了小鎮上一處依山傍水的宅子,帶了幾個丫鬟和随從定居下來,白日賞景,晚上讀詩作畫,夜晚睡在一張床上,還要聊聊天,談談心。
林曦月會親自給她梳頭,盤發髻,就像尋常母親為女兒做的那樣,最後用一支青雲簪仔細固定,将手搭在她肩頭,含笑端詳鏡子裏那絕美容顏。
“娘手藝真好。”沈熒看着鏡中小家碧玉的自己笑道。
林曦月也笑了,然而笑着笑着便紅了眼眶,緊接着伴着一聲抽泣,她跑回桌邊用力咳嗽了幾聲,手心出現一片殷紅。
沈熒已然習慣,她命人準備清水,自己則輕拍着林曦月的後背安撫,“娘,沒事的,娘……”
“阿熒,你恨我嗎?”林曦月聲音顫抖。
“恨,我恨你一聲不吭丢下我,讓我當了那麽多年沒娘的孩子……”沈熒聲音一陣哽咽,繼續道:“可我更慶幸,慶幸我們還能遇見……我娘最好了,她把我生的這麽漂亮,還讓我過上了別人一輩子都過不上的富貴日子,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如今各個都要眼紅我了。”
“阿熒,對不起……阿熒。”林曦月掩面痛哭。
沈熒緊緊抱着林曦月,淚水模糊了視線。
這樣的道歉她不是第一次聽到,之前在石林山洞裏,老陳頭也這樣跟她道歉,然而她根本想不到他們有任何對不起她的地方,她有什麽好讓人對不起的。
他們總說她長大了,可她依舊任性率直,我行我素,甚至不惜賭上自己性命做籌碼,全然不顧那些将她視作重要之人的感受。
人有時,是不能只為自己而活的。
三個月後,東陵輝月郡主病亡。
她一生未嫁,死時卻有個女兒陪在身旁,得以含笑瞑目。
那富麗奢華的水雲居本該由沈熒繼承,可她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婉拒了,林青靖知道她不會留在京城,便答應代她暫管水雲居,可她卻只要下了那處藏書閣。
這日天氣明朗,适合遠行。
沈熒背着單薄的包袱獨自離府,未同任何人講。
那群人若是知道自己要走,一定又哭又喊的,以林青靖的性子,肯定還要給她準備送行宴什麽的,想想就麻煩,還是悄悄離開的好。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決定去南市的馬集,也許那裏能尋到願去雲霄鎮的車夫。
可走了沒兩步她便頓住了。
因為不遠處正停着一輛馬車,前頭還坐着一個穿黑色勁衣的男人,他鬥笠微掀,露出一張英俊又成熟的臉來。
在看到沈熒後,嘴角緩緩上揚,聲音帶着三分調戲,七分寵溺。
“媳婦,我來接你回家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
心酸,感慨……
接下來更幾篇甜甜的番外,然後就是兜子正正經經的完本感言了。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