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IP] 情變
雨越下越大, 還起了風,沈熒跑到萬興樓時,即使撐着傘, 裙擺也濕了一大片。
萬興樓的夥計耳聰目明, 一看就知道她是來找人的,便将人迎進來暫避急雨。
“麒麟武場的人,都在哪兒?”
夥計往高處一指:“喏,在三樓主廳!今天他們包了場子, 姑娘一上去就看着了。”
沈熒收了傘, 咚咚咚地往樓上跑,跑到樓梯拐角,聽着裏面的喝酒吆喝聲, 一時又膽怯的不敢進了。
聽聲音裏頭至少有二十幾人,她站的這麽遠都能聞到那些人身上濃郁的酒氣。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傘,她忽然很迷茫,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她想看看老陳頭, 本想着用送傘為由頭,可出來的急, 竟只帶了一把傘, 如此一來不等于是來接他回去的嗎?可謝靈靈說過, 這些習武之人生性豪邁, 一旦喝起來是要通宵達旦, 不醉不歸的。
廳內各個角落都燃着燭火,每個人臉上都映着亢奮的紅光, 劃拳聲,酒碗碰撞聲與窗外的雨聲僅用一牆隔開, 形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每個人都喝的醉醺醺的,緣由卻各有不同,大家圍在項淩身邊慶祝他得以高升,前程似錦,項淩似也舍不得這幫昔日好友,念及這些年的教頭生涯,索性将深厚的情誼都化作烈酒灌入喉中。
然而他們都不是這裏喝的最多的人。
程墨很少見陳休喝成這樣,他酒量極好,很少喝醉,除非是故意想醉,似乎醉了就能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
陳休雖喝了不少,但神智還是清楚的,尤其在這樣的雨夜。
他已經故意躲了她好久了,好幾次他看見她站在武場門口滿心歡喜的看他,沖他笑,而他卻視而不見冷臉避開。
小姑娘一定委屈壞了,一想到她哭泣時泛紅的鼻尖和紅腫的眼睛,他就想把她揉到懷裏好好疼惜一番,可他不能這麽做,他必須抑制自己的感情,否則會給她造成負擔的。
林曦月說的沒錯,他們不般配,不僅年齡不般配,身份也不般配,他渴望有朝一日能為家人報了血海深仇,而她聰明伶俐,總想着讀書求學獲得更多知識,這些他給不了她,林曦月可以。
越想越傷,他擡頭,醉眼惺忪的拎過一壇未開封的新酒,撥開紅蓋正要痛飲,手卻被身邊人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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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似笑非笑道:“我倒不知陳教頭如此情深義重,竟能為同門高興成這樣。”
“松手。”
“唉,我說你別再喝了,小夫妻倆鬧點矛盾還不正常,床頭吵架床尾和嘛!你想她直接去找她不得了,你倆感情那麽好,她一會就來找你也說不定,你醉成這樣還不把人家熏跑了……”程墨在他身邊喋喋不休。
陳休無聲苦笑了下,沈熒怎麽可能會來找他?自來過武場幾次均遭他冷落後,沈熒就沒再找過他了,哪個小姑娘能憑白忍受這樣的氣?有點脾氣也好,她以後去了京城,是要當千金小姐的,太過謙卑只會任人欺負。
他又伸手去奪程墨手裏的酒,程墨托着壇底不松手,倆人就這麽較上了勁,長時間的僵持使二人手心都出了汗,冷不丁一滑,一聲碎裂後,酒水撒了一地。
正倚在門口踟蹰的沈熒吓了一跳,不由得探出身子往裏看,裏面已是一片狼藉,每個人都喝的臉紅彤彤的,勾肩搭背胡言亂語,一屋子的大男人,并未見到什麽妙煙姑娘的身影,這讓沈熒稍稍放下心來。
僅是這一探身,已有目光銳利的人發現了她,當即拍桌而起大笑道:“那躲着個漂亮小娘子偷看咱們呢!小娘子快出來,瞧上誰了直說,今晚就能安排你們洞房!”
起哄聲越來越大,她已經沒法再躲下去,只好硬着頭皮走了出來。
雨水未幹,順着她的發梢一直淌到肩頭,白皙清致的臉頰楚楚動人,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略顯慌張,腰線往下的裙擺未幹,緊貼在腿上,勾勒出一道誘人輪廓。
原本正在喝酒的男人瞬間都看直了眼,只覺得酒勁忽然就增了數倍,惹得人渾身燥熱,心癢難耐。
程墨笑了,瞥一眼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人,“瞧瞧我說什麽來着,老陳頭,你家阿熒找你來了。”
“滾。”陳休頭也不擡,只當他在說笑。
“不信就算了。”程墨也沒再叫他,自斟自飲地搖搖頭:“小姑娘只身入狼窟,勇氣可嘉,要是我媳婦兒,我可不舍得讓她被人這麽盯着瞧。”
陳休肩膀一動,終于肯擡頭看一眼,眼前的場景從模糊到重影,再到清晰,他使勁甩了甩頭再看,那一臉無助,正倚在門口被衆人色眯眯打量的小姑娘,不是他家阿熒又是誰?
她竟真會找到這裏來。
陳休噌一下站起來,直接翻過桌子,幾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一言不發的拉過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拖離了衆人視線。
沈熒纖細的手腕被他握的生疼,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大步,等到了走廊上,他總算把她放開,冷着臉厲聲叱道:“你來這幹什麽?”
沈熒見他這幅樣子支支吾吾道:“下雨了……我,我來給你送傘。”
“我不需要。”陳休一字一頓,說完背過身不再看她:“你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方才一擡頭見她柔弱無助的站在那,他都要瘋了,那些同門不懷好意的眼神似乎要在她身上剜出一個洞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就像一只沾了水的杏花,待君采撷。
“老陳頭……”沈熒見他這樣都快哭出來了,她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小手輕輕扶在了他寬闊的後背上。
陳休被那柔軟一觸如遭雷擊,猛地轉過身來,神情卻忽然變了,如方才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一樣,他的視線順着白皙的脖頸肆無忌憚的下滑,雙手一撐将她困在牆上,抵着她的額頭聲音沙啞:“阿熒,喝了酒的男人自控力很差,你若再不走,我可不會像上次那樣把你推開了。”
沈熒驚慌失措地擡頭,正對上那雙餓狼般的眸子,似乎下一刻真要毫不客氣的将她吃幹抹淨一樣。
“老陳頭……”她連哭都忘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又輕輕叫了一聲。
陳休似乎用盡了僅存的自控力,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沈熒推開他的胳膊,淚流滿面地跑下了樓。
陳休失了魂般癱坐在地,良久後才起身繼續朝裏廳走,他看見門口靜靜靠着一把傘,正是那日她相親被趕出家門,他撐在她頭頂的那把。
“你方才說要嫁給我,此話當真?”
“當真。”
……
沈熒冒着雨一路哭着跑回家,第二天就頭昏腦熱,四肢無力,怎麽也起不來床了。
林曦月得知後連忙為她請了最好的郎中,又是把脈又是開藥,總算稍稍退了些熱。
沈熒那天的行蹤随便一打聽就知道,林曦月心中了然,大概知道女兒為什麽病成這樣了,一定是陳休對她說了什麽,如今雖是一臉病容,但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讓她反倒慶幸,兩人就這麽斷了也好,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早晚要斷的,看來陳休也是個識時務之人。
至于沈山,這些年對沈熒的愧疚之情一點不比林曦月少,一直以來都将沈熒當成她的替代品來報複,拼命想養出一個完全不像她的女兒,可母女倆骨血裏的高貴知禮仍是相似的,他不會阻止沈熒離開,甚至希望她能離開,只要林曦月能說服她走,就有能力将她留下。
沈熒自恢複些神智後便躺在床上一言不發,任誰來問話也不答,這種狀态一直持續了好幾天,沈屠夫怕孩子燒傻了,無奈之下竟主動将苑欣請了過來。
苑欣背着手趾高氣昂的當着沈屠夫的面邁進屋,關上門的瞬間,沈熒總算有了些反應,她抽了抽鼻子,兩行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哎呦,你這不會是想我想哭的吧?”苑欣坐在床邊将她扶起,好奇道:“只是淋一場雨,怎麽病成這樣了,老陳頭是不是欺負你了?我去找他算賬!”
“我覺得,老陳頭突然讨厭我了。”沈熒總算啞着嗓子,将滿腹委屈向好友盡數傾訴。
聽沈熒說完事情原委,苑欣皺眉想了一會,忽然恍然大悟,壓低了聲音道:“阿熒,你娘之前不是提過想帶你走嗎?我覺得她一定跟老陳頭說了什麽,老陳頭是不想耽誤你,才做此态度逼你離開。”
沈熒聽完,眼睛一下子就有神了,“真是這樣嗎?”
“我覺得是,老陳頭多喜歡你呀!你落魄時他站出來幫你,現在你有了個厲害的娘,他反而要抛棄你,哪有這樣的事。”
沈熒豁然開朗,總算是笑了:“還是你想的通透。”
“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苑欣沾沾自喜完又有點心疼自己這位好朋友,不滿地嘟起嘴道:“你看你沒出息的,人家不過晾了你一陣,你竟還病倒了,老陳頭真有那麽好?”
“老陳頭可好了。”沈熒抿嘴一笑,欣喜的翻身下床:“我明天就去找他,一定叫他跟我說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沈熒:狗男人又想耍什麽花招?
謝謝在看的各位,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