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功臣
就在傅雲芝即将撞到柱子上時,始終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單致遠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攔了下來。
尋死不能,傅雲芝淚流滿面,同時又倍感羞愧,索性坐在地上掩面大哭起來。
單致遠一臉有趣的表情,沈熒則還沒從剛剛的情景中回過神來,神情惘然,剛剛傅雲芝沖向柱子時她覺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滞了,她不怕血,卻也沒見過活生生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撞死。
“怎麽了?這又怎麽了?”程虎幾個在外邊聽到不對勁,又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看看神情各異的三人,一臉摸不着頭腦。
“這女子悲傷過度,有自盡的意圖,勞煩各位官爺将她送醫。”單致遠搖着扇子從容不迫,絲毫沒被方才的場面吓到,沈熒都不禁暗暗敬佩起來。
程虎幾個很快将傅雲芝帶走了,安靜許久後,沈熒總算回過神來,朝單致遠一拜:“多謝單掌櫃出手相助。”
“無事。”單致遠看着她笑問道:“那位陳教頭,可是沈姑娘的未婚夫婿?”
沈熒臉一紅,沒有回答。
“能讓她以死明志,想必那位陳教頭定是十分優秀了。”單致遠嘆道。
沈熒不想跟單致遠聊這種事,便将話題轉移,提筆熏好墨水後擡頭道:“單掌櫃,咱們繼續探讨案情可好,你方才說需在其它商戶那取得的物證,可有把握一定拿到?”
單致遠又搖起扇子:“在下自當盡力為之。”
傅雲芝被帶走兩個時辰後,得到消息的陳休匆忙趕了過來。
他知道傅雲芝性格極端,平時溫良面善,但一旦受到刺激,便會抑制不住的情緒失控,這也是他不願與她過多交集的原因,既然沈熒提了,他便不能再跟她這麽糾纏下去,不過是說了些重話,誰知道她竟傷心欲絕的跑來衙門要撞死在沈熒面前呢?
若她真死了,沈熒畢生都會生活在對她的自責內疚中了。
“阿熒,你怎樣?傷到你沒有?”陳休大步邁進來,眼中滿是焦急。
明明上午還氣的砸爛了桌子吓唬自己,老陳頭可真是善變。沈熒放下筆,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傅姑娘傷心過度,我怕她再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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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芝有幾個衙役守着,等她情緒平複下來就沒事了,只要沈熒安全便好。
陳休正想說什麽,忽然發覺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他順着視線回看,單致遠正搖着扇子坐在一旁對他笑,見他看過來便起身拱手:“陳教頭,久仰大名。”
這人一舉一動倒是謙遜有禮的,可他不知為何就是看他不順眼,這滿身銅臭味的男人比他年紀還大,若是來找沈熒寫狀書的,他們二人豈不是獨處了很長時間,掃一眼沈熒淩亂不堪的桌面,他心中又是一陣不悅,莫非沈熒這陣子一直在忙的就是他的案子?
見陳休不語,沈熒連忙起身打圓場:“陳教頭,這位是單掌櫃,剛剛多虧單掌櫃攔住了傅姑娘,否則就不妙了。”
“多謝單掌櫃仗義出手。”陳休神色緩和,抱了抱拳,算是做出了回應。
單致遠自陳休進來便開始盯着他打量,明明年紀也不小,可身上就是有股習武之人與生俱來的莽勁,加上身材挺拔如勁松,每一步都能走的氣宇軒昂,他都有些嫉妒了,世間哪個男人不想像陳教頭這樣,當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久聞陳教頭武藝高強,嚴苛律己,今日一見果然英俊不凡,簡直羨煞我等俗商了。”單致遠眯起眼,贊嘆道。
陳休淡淡看了他一眼,“陳某不過一介武夫,單掌櫃不必自謙。”
三人僵持在場,誰都沒再說話。
沈熒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裏很糾結,好像勸誰離開都不合适。
還是單致遠心中明了,率先起身:“既然陳教頭有事,那單某便不打擾二位了,沈姑娘,告辭。”
“單掌櫃慢走。”沈熒繞出桌後,朝單致遠行了禮。
礙眼之人終于離開,陳休神色稍有緩和,但心中仍是不悅:“你這陣子忙的案子,就是他的?”
“是。”
“是什麽樣的案子,講給我聽。”
擡眼迎上陳休清寒的目光,想到他發火的樣子,沈熒本能有些懼怕,目光躲閃不定,她本就不擅長撒謊,就算撒了恐怕也瞞不住老陳頭,可要是如實相告……
陳休見她一臉為難,輕咬下唇的模樣,輕笑道:“怎麽,要我哄着才肯說?”說着漫不經心的将手放到了桌上。
沈熒看到這個動作,臉瞬間就白了:“是……是有關朝臣的案子,我只是受托寫狀書。”
僅是一個小動作,便将她吓得什麽都說了,全部說完後她低頭不敢看老陳頭的表情,指尖撚着衣服上的刺繡,很是不安的等着他的訓斥和阻攔。
陳休聽完沉吟良久,擡眼看向沈熒道:“此案風險甚大,你既然已接下,便要小心應對,只是……不要太勞累了。”
幾日不見,她都憔悴不少。
沈熒眸中瞬間一亮,心中湧過一陣暖流,那笑彎了的眉眼令陳休一陣恍惚,情不自禁又嚴厲起來,板着臉道:“盡快寫完,少跟那姓單的來往。”
“知道了。”沈熒乖巧點頭,本來跟單致遠也沒什麽來往,就敬過他一次酒而已,這件事她都沒敢跟老陳頭說。
只要确定了思路,狀書寫起來還是很快的,隔日單致遠又來交待了些細節,随後便沒再出現過,沈熒花了三天時間寫好狀書,他來取走,順便給她奉上了一份豐厚的酬勞。
雖然還不夠還老陳頭,但這是憑自己本事掙到的錢,夜晚,沈熒滿心喜悅地将荷包摸了一遍又一遍,随後仔細藏起,這筆錢不能被爹發現,也不能随便花出去,要攢起來,等攢夠了……
她心中一悸,忽然就不想還老陳頭了,不是因為舍不得錢,似乎還有別的更加重要的原因。
本以為此事已經了解,單致遠似乎早已返京,一連十餘天都沒再出現,陳休也放心不少,他與沈熒輕易不見,都是下值後通過蕭騰雲,程虎幾個嘴碎子得知她當日的狀态,幾時犯困,幾時趴桌小憩,他雖不在她身邊,卻知道的很清楚。
又過了幾天,京中傳來消息,稱不久前上朝時都察院參了戶部尚書殷翰一本,稱他獨子殷浮仗着家中權勢欺壓京中商戶索要好處,聖上聽罷勃然大怒命三法司徹查此案,結果便是殷翰被革職,殷浮也被緝拿下獄等候發落,京中商戶皆是拍手稱快,見面互相道賀。
沈熒得知這個消息心中無比自豪,雖然沒人知道這裏頭也有她的功勞,但她知道自己可是大功臣。
衙內無事,她正翻着一本詩集解悶,忽然有人進來,擡眼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單致遠。
“單掌櫃,你怎麽來了?”沈熒眼睛一亮。
“單某自然是來向沈姑娘道謝的,若非沈姑娘才思敏捷,妙筆生花,怎能打動都察院的大人們,抄了無惡不作的殷家。”單致遠笑眯眯的搖着扇子,見陳休不在,舉止放松不少。
“若非單掌櫃為此事盡心搜集佐證,我也沒辦法寫出那樣詳細的狀書,多謝單掌櫃,給阿熒這樣鍛煉自己的機會。”沈熒盈盈一拜。
單致遠的目光從她白皙的後頸移到婀娜的腰肢上,心中澎湃不已,默不作聲的吞了口水。
“單某此次前來,還有一事相告。”
沈熒一怔:“單掌櫃但說無妨。”
“禦史大人對狀書的文筆贊不絕口,想親眼見見狀師。”單致遠說完神情忽現無奈,似乎知道這會讓沈熒為難。
那可是都察院的大人,要見她?沈熒愣住,那她豈不是要去京城,她長這麽大連鎮子都沒怎麽出過,也就過年的時候爹帶着去隔壁鎮轉轉。
可若是不去,直接拂了單致遠和禦史大人兩個人的面子,也許這是自己此生僅有的一次見世面的機會,若是推辭,自己以後會不會後悔呢?
似是看出了沈熒的為難,單致遠道:“沈姑娘不必勉強自己,若不願去,單某願向禦史大人道明原委,不會責罰姑娘的。”
“單掌櫃。”沈熒遲疑後道:“能否給阿熒一日時間考慮,跟家人商量下。”
單致遠嘴角一揚:“當然可以。”
說是跟家人商量,其實不過是跟老陳頭商量而已,這次她是真沒底了,她接案子的時候他沒阻攔,不代表這次還能放任她去,那可是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東陵最繁華的地方,他之前說過讓自己少跟單掌櫃來往,本以為此案了解二人交集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沒想到他又專程回來請自己。
該怎麽說啊。
沈熒在麒麟武場外的樹後靠了好一會,都沒想好措辭,活像個犯了錯不敢跟大人說的孩子。
奈何武場內的男人不是衙役就是護院,各個耳聰目明早就發現了她,所以當陳休冷不丁站到她身前時,她吓了一跳。
“陳教頭……”
陳休低頭打量她,“躲在這做什麽,為何不進去?”
“我……”沈熒支吾了一會,鼓起勇氣說:“單掌櫃說禦史大人要見我,問我願不願進京一趟……”
“嗯,那你想去嗎?”
“想,我從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見識一下……”沈熒聲音越來越低,已經做好了被訓斥的打算。
“這有什麽不敢說的,怎麽怕成這樣。”陳休笑着用指尖輕點了下她的額頭:“想去就去,我陪你一起去。”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開始度蜜月?老陳頭你可別動歪心思,阿熒還是個孩……
(兜子被老陳頭按鍵盤上暴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