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嬌精

第4章 真冷

出租房離T大并不遠，虞瀾不喜歡在學校食堂吃飯，今天改變了主意，他看到了薄靜時。

以前在學校裏看到薄靜時，虞瀾都是能躲多遠躲多遠，加上T大很大，兩個人的學院隔得較遠，二人也很少碰見。

虞瀾看着薄靜時朝食堂的方向走去，不知怎麽的，跟了上去。

這讓薄靜時很意外，虞瀾不僅和自己打招呼，還眉眼彎彎地看着他，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薄靜時答應了。

現在正是飯點，虞瀾趕緊占了個窗邊座，他喜歡有陽光的地方。

薄靜時問他吃什麽，虞瀾說了一堆忌口的東西，最後又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看着辦就好。”

“自己去。”薄靜時沒打算慣着他。

在薄靜時轉身的時候，身後有阻力，是虞瀾拉着他的衣角不放。半側過身，對上虞瀾可憐巴巴的眼。

“可是我要占座位，現在人這麽多，萬一我們的位置被占怎麽辦？”虞瀾分析得頭頭是道，“你去打飯，我占座，我們分工明确。而且你長得這麽好看，阿姨說不定還會給你多打一些，是不是很劃算？”

這不是薄靜時第一次聽到虞瀾誇自己好看，他看了虞瀾一眼，再問：“到底吃什麽？”

虞瀾很少在食堂吃飯，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吃，他給出的答案與先前一致：“你看着辦吧。”

事多、矯情、麻煩。

和薄靜時對虞瀾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樣，可偏偏的，看着那雙明亮的眼，他居然沒辦法拒絕對方。

“薄靜時？”

薄靜時回頭看了一眼，是褚曦然。

和他同專業，不是一個班，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你怎麽打兩份飯啊，是給我的嗎？謝謝了啊。”褚曦然笑眯眯地去接。

不動聲色避開，薄靜時說：“給我室友打的。”

“柯逸森？還是你說的那個看起來很麻煩，但是很好看的室友？你也真是有意思，讨厭人家，還得誇他好看。”褚曦然問。

“不是柯逸森。”不知道怎麽，薄靜時并不想告訴對方虞瀾的名字，他的語氣很淡，“我确實不喜歡他，但他這張臉，我沒辦法昧着良心說不好看。”

褚曦然吭哧地笑了：“那我倒是要瞧瞧，到底多好看，能把薄大少迷得為他打飯。”

前方的人突然警告他：“別跟過來。”

回到位置上，虞瀾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薄靜時打的飯，有些意外的是，吃起來還不錯。

“你怎麽不找柯逸森吃飯？”薄靜時問。

“班長不喜歡和我一起吃飯。”虞瀾的表情與語氣都很自然，“因為我吃飯很慢。他不想等我，覺得麻煩。”

“這就是你不來食堂的原因？”就因為吃飯慢？柯逸森真是個混蛋。薄靜時皺了皺眉，鬼使神差地安撫，“我也是，別人不喜歡等我。我們兩個真可憐。”

本是随口的安慰話，虞瀾突然放下筷子，很認真地看着他：“我才不可憐，我不喜歡來食堂吃飯，是因為我一個人吃飯的時候，老有人坐我對面，還老盯着我看，不肯好好吃飯。看得我也吃不下去，我要走，還拉着我不讓我走，非得要我的聯系方式。他們真的很煩人，吃飯不好好吃，整這些亂七八糟的，倒胃口。所以我都不來食堂吃飯了。”

要是別人說這番話，薄靜時會理解為炫耀，看虞瀾有些煩躁又郁悶的表情，像是真的在為太受歡迎而苦惱。

本來有些下沉的心情莫名好轉，薄靜時剛想回話，身側坐下一人：“好巧啊，這都能碰上。不介紹一下嗎？你的新朋友？”

褚曦然原來是想走的，又好奇能讓薄靜時贊美的人到底有多好看。只是遠遠看上一眼，他就挪不開眼了。

“新朋友？”虞瀾愣。

虞瀾咬着勺子，眨了眨眼，看起來懵懂又可愛。聲音也軟軟糯糯，勾人心弦。

完美符合褚曦然的理想型。

褚曦然：“對啊，我和薄靜時一個專業的，我叫褚曦然。我沒見過你，你是學弟吧？薄靜時，你平時那麽少參加聚餐就算了，這麽漂亮的學弟還藏着掖着，不厚道啊。”

低頭默默吃飯，聽褚曦然的話，薄靜時很受歡迎的樣子。

和柯逸森說的不同，薄靜時獨來獨往并不是沒有朋友，而是懶得搭理別人。就像他不想理會搭讪的人，覺得沒勁。

“我是藝術系的，”虞瀾禮貌道，“我叫虞瀾。”

褚曦然托着腮，目光不加掩飾地落在虞瀾身上：“瀾瀾，我們過兩天要一起去團建，聖誕加跨年一起。會有烤肉趴、看日出，你要不要一起來？”

“謝謝學長，不過我和大家都不認識，去了怪尴尬的。”虞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學長你們先吃吧，我下午還有課，就先走了。”

撒謊。

虞瀾下午根本沒課，薄靜時覺得褚曦然很吵，但倆人關系還可以，也沒說什麽。

“他長得真甜。”褚曦然舔了舔牙，“有沒有聯系方式？介紹給我吧。”

薄靜時也沒了胃口：“別搞我室友。”

“別啊，最起碼告訴我個微信號啊。你不喜歡這款，我喜歡。”褚曦然追了上去，“你這表情什麽意思？你不會換口味了吧。那要不這樣，你玩膩了再介紹給我，我接盤。”

薄靜時明顯變差的臉色讓褚曦然閉嘴，他跟着薄靜時下臺階：“團建你去不去啊？聽說有個學妹要和柯逸森表白，不去湊個熱鬧？”

薄靜時頭也沒回：“關我屁事。”

薄靜時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生氣，他早就知道褚曦然是個情場高手，平日也喜歡玩小男孩，甚至會和他分享群趴性經驗。

他總是聽聽就過，反正不關他的事，染病也不是他染。

可剛剛，褚曦然提出共享，把虞瀾當玩具似的描述，讓薄靜時極度不适。

今天導師讓他去工作室一趟，他去了。帶着沒有完成的工作回到房間，依舊有些躁郁。

煩躁地踹了一腳桌子，心中的火氣憋燒得慌，想出去透透氣，打開門的剎那，左手邊的房間門傳來一聲微弱的低叫。

大學城附近的出租房質量也就那樣，隔音好不到哪裏去。虞瀾像是受到了驚吓，這叫聲又有些委屈。

薄靜時也不知道怎麽，腳像是粘在地板上，挪不動了，這扇門仿佛有了神奇的魔力，誘使他靠近。

虞瀾會鎖門嗎？

在薄靜時的手即将碰上門把手的時候，門突然開了，薄靜時整個人一驚，下意識後退，這也讓他将眼前的場景看得更清楚了。

虞瀾衣不蔽.體，草草用毛巾裹着身體，鎖骨與肩頭一覽無遺。他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薄靜時會在門口。

他渾身是水，濕噠噠往下滴着水珠，透明的水線在被凍得泛紅的肌膚上流淌，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朦胧。

目光躲閃下移，躲過虞瀾豔絕的臉，卻沒有躲過他勻且長的雙腿，最終，目光逐漸定格在虞瀾圓潤的肉桂色腳趾上。

虞瀾的腳如同他這個人一樣白皙，被毛茸茸的拖鞋包裹，看起來愈發精致可愛。

虞瀾被看得有些難為情，他動了動腳趾，整個人往房間內縮，躲在門後露出半個頭：“我房間的熱水器壞了。”

說到這裏，虞瀾有些委屈。他的眼睫挂着尚未褪去的水珠，像是高檔櫥櫃內擺放的鑽石那般耀眼。

“好冷。”

說着，虞瀾的肩膀瑟瑟一抖，顯得鎖骨愈發深刻。皺起的鼻尖都泛着紅，顯然是被凍壞了。

薄靜時朝房間內走去，虞瀾怔愣，下意識後退，抓着毛巾的手松了松，不小心現出更多的肌膚。

地面上的水痕被不斷拉長，薄靜時卻像是看不到一般，走到虞瀾面前，脫下自己的外套罩住了他。

“把衣服穿好。”

薄靜時的聲線比平時要低：“什麽時候壞的？”

虞瀾告訴薄靜時，一開始還是熱水的，洗到一半溫度驟降，冷水灌遍全身，讓他渾身發顫。

穿着薄靜時的風衣，虞瀾還算暖和，他站在不遠處，嘴巴一張一合的，讓薄靜時有些分心。

目光觸及掉落在床邊的白色毛巾，微怔，再度看向虞瀾，更準确的是，不曾被風衣遮擋住的小腿。

風衣本就是外穿的，加上薄靜時人高，這個風衣穿在虞瀾身上松松垮垮，袖口都卷了好幾卷。

迷茫地眨了眨眼，虞瀾彎下腰：“怎麽了？修不好嗎？”

“不是。”薄靜時滿腦都是虞瀾彎身時，透過領口看到的光景。他揉揉太陽穴，啞道，“能修，給我點時間。”

“你好厲害，”薄靜時居然還會修熱水器，虞瀾不顧薄靜時的手還髒，一下把他的手抓住，“你怎麽什麽都會呀？”

虞瀾穿着自己的風衣，從薄靜時的視角，幾乎可以順着領口望見全部。

手掌被有些冷、卻很軟的手指握住，還有這甜膩歡喜的誇贊……

從前最不能接受虞瀾這樣的類型，薄靜時突然改變了想法。

他挺喜歡虞瀾的。

薄靜時向來不是個畏畏縮縮的人，想要什麽就去争取。知道虞瀾喜歡柯逸森，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柯逸森。

說自信也好，說自負也罷，薄靜時不認為自己哪裏比不過柯逸森。虞瀾喜歡柯逸森，還不如喜歡他。

柯逸森能給虞瀾的他都能給，柯逸森不能給的，他也能給。

“虞瀾。”薄靜時突然喊着。

“嗯？”虞瀾眨了眨眼。

臉上的水珠早就被擦幹淨了，但因為方才試水溫，再度染上水霧，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潮濕。

薄靜時凝視許久，問他：“和我一起去團建吧。”

“啊？”虞瀾有些意外，他不解，“可我和他們都不認識，我為什麽要去？”

“我和他們也不認識。”薄靜時告訴他，“而且我希望能夠和你一起去。”

虞瀾不明白，他拒絕了，他不想去參加這個團建，也不想和薄靜時一起去。薄靜時只能用出殺手锏，他面無表情道：“柯逸森會去。”

提到柯逸森，虞瀾原本有些無精打采的眼，瞬間來了興趣。

聽褚曦然說，柯逸森和這個學妹一直在聯系，最近還經常單獨出去，據說是兩情相悅，就差最後一步表明心意了。

柯逸森本來就不喜歡男人，還一直對虞瀾動手動腳，這種釣着別人的直男，薄靜時最看不慣。

他要讓虞瀾親眼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徹底消除虞瀾對柯逸森的好感。

“怎麽還要爬山呀？”虞瀾走到半山腰，實在沒力氣，苦着一張小臉蛋，“我好累。”

虞瀾的臉都被凍紅了，冷風瑟瑟得吹，讓他整個人縮成一團。

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虞瀾，看起來靈動又活潑，他的瞳孔天生異色，卻不顯突兀。虞瀾伸手拽了拽薄靜時：“好冷。”

薄靜時看到虞瀾正在盯着自己，他今天穿得确實不多，主要是沒想到今天會這麽冷。

見虞瀾擔憂地看着他，伸手抓住自己的拉鏈，像是要脫外套給自己，心頭莫名一暖。

結果虞瀾只是把自己的拉鏈拉到了頂，還哈着氣，軟糯糯的聲線被凍得脆脆的：“真的好冷，薄靜時，我不要走了。”

說着虞瀾竟當場耍賴一般，躺在了地上，作癱死狀。兩眼一閉，任由薄靜時怎麽喊他，都不肯起來。

但虞瀾終歸敵不過絕對的力量，薄靜時将手穿過他腋下，輕松地将他抱起。

虞瀾憤怒地瞪他，薄靜時只是把自己的圍巾取下，疊在虞瀾的面上，蓋住大半張臉蛋。

“是有點冷，到山頂就好了。他們包下整個民宿，是小木屋，有地暖，還有露天烤肉。”薄靜時揉着虞瀾毛茸茸的帽子，哄他。

“真的嗎？”虞瀾歪了歪頭，黯然的眼珠子瞬間迸發出光彩，過了一會兒，眉宇又染上憂色，“可是才走了一半，好遠啊。要是這時候，有人能給我送一件外套，那該多好。”

可惜薄靜時沒辦法給他外套，薄靜時自己穿得就少，如果給虞瀾，他必定感冒。

一旁有游客馬上脫下了自己的棉襖，送了過來：“穿我的吧，我不怕冷！”

虞瀾加以推辭：“不用啦，你自己穿就好了，你看起來好冷。”

“不冷不冷，”那人見虞瀾對他笑，有些結巴，支吾道，“可以加個微信嗎？”

薄靜時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他還在旁邊，就有人眼巴巴地上來搭讪。虞瀾也是，對誰都能笑得這麽歡嗎？

不是喜歡柯逸森？他看虞瀾這喜歡，也不怎麽樣。

薄靜時冷道：“你愛走不走。”

突如其來的發脾氣，讓虞瀾愣了愣，他有些委屈，薄靜時幹什麽這麽兇啊。

可薄靜時真的朝前走，好像不要管他了，虞瀾有些害怕，掃完二維碼後，把棉襖接過後，趕忙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虞瀾的體力不好，跑了一會兒就喘，最後實在追不動了，直接跪坐在了地上，“薄靜時，我走不動啦！”

薄靜時早就心軟了，只是想看看虞瀾能做到什麽地步。他冷漠地轉過身，朝虞瀾這邊走來。

居高臨下地看着虞瀾，他倒好，也不嫌髒，在地上滾來滾去的。

把虞瀾拉起後，虞瀾突然把冰冷的手往薄靜時的脖子裏放，凍得薄靜時倒吸一口涼氣。

虞瀾被逗得直笑，哼了一聲：“讓你丢下我。”

薄靜時像是生氣了，沒有說話。害怕的虞瀾又可憐巴巴地湊過來，抱住他的腰：“好啦，別生氣了，我不該和別人說話忽視你的。但是我真的好冷，有傻子給我送棉襖，我幹嘛不要？”

在虞瀾追上來的一刻，薄靜時就已經不氣了，可他還是要刺道：“別人給你什麽，你就要？你是撿破爛的嗎？”

“什麽撿破爛，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啊。”虞瀾氣得推開了他，打開手機付款頁面，“我是花錢買的，你怎麽能說我撿破爛。”

“你沒加他微信？”

“沒，我就要了他收款碼。我加陌生人微信幹什麽？你笨死了，我很警惕的好嗎？”

嘴角不自覺彎起，又迅速被壓下，像是害怕被對方察覺自己的心意似的，薄靜時又說：“真有那麽冷？”

“特別冷。”虞瀾認真道。

可虞瀾的臉分明紅撲撲的，薄靜時伸手碰了碰，發現虞瀾的臉很冰，紅潮是被冷風一下下吹出來的。

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想把手縮回，虞瀾卻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按，不讓他走。

“好暖，”虞瀾乖巧地用臉頰蹭着他的手心，又兇巴巴道，“你不能再丢下我了，你知道我剛剛多害怕嗎？那麽多人盯着我看，你說走就走，我多沒面子。”

薄靜時的指尖微動，他确實沒有想到虞瀾的感受。聽到虞瀾的指責，只覺愧疚：“對不起，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你要說到做到，是你把我帶過來的，你也要對我負責到底。”虞瀾的臉上暖和了，就把薄靜時的手放開了，他取過一旁的棉襖 ，“你比他高，身材也比他好，肯定穿得下。”

“給我的？”薄靜時錯愕。

虞瀾的小腦袋晃了晃，是被風吹的，這一陣風差點把他吹出眼淚，趕緊把棉襖給自己套上，對上薄靜時有些無語的臉。

“我好冷。”虞瀾可憐巴巴解釋的樣子，讓薄靜時哭笑不得。

本來就沒打算要這棉襖，薄靜時：“我不……”需要。

虞瀾突然把他的手塞進棉襖的口袋，兩個人的手指完全貼在一起。

薄靜時愣在那裏，在虞瀾迷惑的視線下，不自然地說完下半句話：“……我不知道山上能這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