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表姊妹
“所以那個餘招娣, 真的就是青玥表姐?”
慈心宮裏,闵蔚慈被蕭念安偷偷摸摸拉到僻靜處時還一頭霧水,直到蕭念安叽裏咕嚕一通念完, 她才明白陛下先前突然讓蕭念安跑一趟明光殿是為何事。
蕭念安的神色有一瞬間不自在, 不過飛快收斂好,正晃神的闵蔚慈并未發現異樣。蕭姑娘語氣輕快道:“正是青玥姐姐。當初贏家滅門, 皇帝表叔碰巧救了她, 因怕厲帝搜捕才故意給她改頭換面的。闵姐姐也知道青玥姐姐武藝高強,索性青玥姐就換了個身份,留在皇帝表叔身邊當女官了。”
“可不是說她是今年才入宮?”闵蔚慈一愣, 發現不對勁處:“且她不是個宮女麽,怎麽又成女官了?”
“闵姐姐難道沒注意到皇帝表叔身邊有位蒙着面的阿碧姑姑麽。”蕭念安笑道:“既是蒙着面, 誰知道是誰, 又是不是始終是同一個人呢?”
“那位——”
“阿碧其實是青玥表姐的心腹丫頭, 亦是個武功不弱的暗衛。”蕭念安照着元修給他的說辭講給闵蔚慈聽:“青玥姐和阿碧共用一個身份, 一明一暗多一處保險, 及行事時也方便的多。”
她猶豫的看了闵蔚慈一眼, 壓低聲音道:“她們倆還給皇帝表叔訓練了暗衛,偶爾也要出宮任務的, 乾元宮的女官總不能時不時的消失不見吧。”
闵蔚慈先是一驚,随即了然點頭, 心裏想的卻是蕭念安果然受寵,陛下連這些隐秘也肯說給她聽。
既然能說出來,可見就已經不必再保密了。果然聽蕭念安繼續道:“如今朝局穩定,青玥姐也該恢複身份接管鎮北軍去。不過其中出了些岔子, 不得已又捏了餘招娣這麽個身份來——姐姐且想想, 若不是陛下默許, 哪會有宮女如此特立獨行嚣張跋扈,偏在宮中混的如魚得水自由自在的?”
餘招娣的傳說早已從宮中流傳到了宮外,不少重臣都聽過一耳朵——好在陳公公沒有大腦發昏把“替身皇妃”這一節漏出來,多數只知道這宮女原與阮虞有些關系,後調到陛下身邊,極得陛下縱容。
——若非如此,一衆大臣們也不至于頭鐵般非要陛下選妃。想來他們一邊上奏本,一邊兒還暗戳戳的腹诽陛下明明對女子可以另眼相看,何必一副不近女色心如止水的模樣。
闵蔚慈略一思索,點頭笑道:“可算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至于蕭念安語焉不詳的“變故”——想來其中頗有兇險,陛下也未對蕭念安明示,便不需要她們這些無關人等探究到底。闵蔚慈十分明白不該有的好奇不必有,根本連追問一句的欲丨望也無。
蕭念安默默再嘆口氣,皇帝表叔對人心揣測着實厲害,原話便是“但凡這些想得周全心思沉穩的,只給她個模糊合理的說法,她自個兒就能想通了。反而說的細節太多,人倒是挑出刺來,越琢磨越不對勁。”
此時闵蔚慈就信了這含糊不清的鬼話。蕭念安定了定神繼續道:“皇帝表叔說,青玥姐姐的身份他可以直接公布,但既是要回鎮北軍,總得拿出點兒鎮得住兵部和武将們的本事來。索性貴太妃想帶咱們去騎馬,不如狩獵場上見真章,也堵了那些拿青玥姐性別說事的人的嘴。”
哪裏是拿性別說事,分明是垂涎鎮北軍這一方勢力。闵蔚慈在家偶爾也聽到父兄們談論朝局,更明白陛下為何如此急迫的給贏青玥證明身份。
鎮北軍是贏家軍,贏将軍與世子戰死,贏青玥便是唯一名正言順的繼任者。而顯然,贏青玥是站在陛下這邊,且與蕭家程家不同,是全心全意只依附于陛下的。想明帝和厲帝為何一直對文帝一支的存在惶恐不安卻不敢斬草除根?不就是因為軍權幾乎都在對方手上麽。
如今天慶帝登基,蕭家程家不會有反叛之意不假,但鎮西軍和征夷軍的忠誠仍是以蕭、程兩家為先,其次才是臨京的皇帝陛下。唯有鎮北軍是元修可以想方設法完全掌握在手中的,而對他來說,以贏家遺孤作為中間推手總比他直接派人上任來的緩和安穩。
闵家女從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閨秀,闵蔚慈作為重點培養的嫡女,對這些便說不上了如指掌,多少也是心中有數。蕭念安不過是起個頭兒,她已然想的比之更深刻,自然更不覺得陛下和贏青玥這般安排有什麽不妥了。
唯獨有一點。闵蔚慈低下頭略表示點兒羞澀,說出的話卻是極冷靜的:“我以為陛下會迎娶青玥表姐。以表姐的身份,當個皇後也是十分妥當的。”
贏家是封王的,贏青玥高地能算個郡主,按身份比她們四人都高,完全夠得上皇後的标準了。
“……遲早是會的吧。”
蕭念安想着陛下神色溫柔的說出那句“我與她早就兩情相悅互訴心意,只可惜各自礙于身份不能在一起,唯有替她保住秘密,也為她守身如玉”,只覺得一身雞皮疙瘩都要再起一遍。
“皇帝表叔是心悅她的,她——也喜歡皇帝表叔。”
她先聽青玥姐——阿碧姑姑——說贏哥哥喜歡的是皇帝表叔,只覺得感動又遺憾。既理解贏哥哥守着愛意不敢開口的酸楚,又生怕陛下知曉後覺得被冒犯,反而因此惡了贏哥哥。
哪裏想,他們确是尋常男女青梅竹馬,偏造化弄人不可置于陽光之下。兩情相悅卻不能長厮守,何嘗又不是一種殘忍?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将自己那些绮念愛戀深深掩埋,蕭念安心中并無怨怼,只盼着從今往後那兩人能順遂平安。一邊與闵念慈解釋道:“但對青玥姐來說,兒女情長哪裏比得上鎮北軍重要?總得等她收拾好了自家隊伍,回頭有空了再考慮成親的事兒。”
她驀的笑了:“我那皇帝表叔是個情種,青玥姐說什麽他就應什麽。早兩年青玥姐必須隐姓埋名,他就抗住壓力絕不娶妻選秀,現如今青玥姐能恢複身份,他也是說了非青玥姐不娶,且絕不會選什麽嫔妃的。”
見闵念慈啞然的表情,蕭念安雙手攏着她的耳朵極小聲道:“皇帝表叔小時候被明帝下了毒,以後只能選嗣子的。這事兒許多心腹大臣都知道,比如趙子衿她爹和我爺爺,估計你爹也早得了消息。”
可闵蔚慈着實不知,是以一雙睜大的杏眼愈發撐大了。
蕭念安咯咯笑道:“對別人來說絕對是個要命的事,陛下倒是樂得其所。他這般身體,反正選不選妃都沒差,往後他說不選也沒人敢拿子嗣逼他。”
甚至沒法兒将陛下無嗣怪到皇後頭上。闵念慈眼前閃過那蒼白清瘦的少年,忽而有一種篤定的直覺。但凡将來有人敢拿子嗣為難皇後,他絕不在乎自曝此短為皇後正名。
“所以青玥姐要先收攏鎮北軍,那就先收咯。”蕭念安将話題拐回來總結道:“過兩天陛下就要在獵場上宣布青玥姐的身份了,不過是怕我想多了亂說話還影響了你,索性将我叫過去說清楚。”
她說罷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又梗着脖子辯駁道:“誰讓青玥姐前幾次找我都是以阿碧姑姑的身份,今兒一看前頭一個青玥姐,後頭還有阿碧姑姑,我當然會忍不住多想啊!”
闵念慈也想起來,前段時間陛下尚未病重時,阿碧姑姑确是單獨來找了蕭念安好幾回,想來那時候兩人就已經相認了。偏今兒她是以餘招娣的身份與蕭念安打的照面,後頭那位阿碧姑姑情急之下矢口否認,反引得蕭念安胡思亂想也不奇怪。
回憶起蕭念安在明光殿裏急切想要說話的模樣,闵蔚慈忍不住微笑。還好那會兒陛下眼疾口快的攔了她胡說八道,不然今兒還真難收場。
“你這心急的毛病确實得改。”兩人分享了小秘密,關系便親密了的多,闵蔚慈如對待自家親妹妹一般溫柔教導她:“尤其是在宮中,哪怕你得陛下寵愛也該謹言慎行,可不能急慌慌的什麽都敢當衆說。”
也就是陛下對她好,回過頭将她叫回去解釋清楚。若是換個人來大聲叫嚷的,說不定就被堵了嘴拿下了。
“好姐姐,我已經被皇帝表叔訓過一回了,你疼疼我,就別念叨了吧。”蕭念安一臉無奈的連連搖頭:“闵姐姐放心,我往後再不會了。”
兩人手挽着手往回走,蕭念安像想起什麽來一樣“啊”了一聲,站住了補充道:“其實這事阮公子也知道,就是宮中這位——算起來是闵姐姐的表兄吧?三日後的狩獵,阮公子會跟着一塊兒去的,皇帝表叔讓我跟你說,屆時若是有人質疑青玥姐的身份,你和阮公子可得幫着作證呢。”
他們一個是贏青玥的表兄,一個是贏青玥的表妹,替贏青玥說話作證都是理所應當。闵蔚慈毫無壓力的點頭——若說今日撞見時她還不敢認定贏青玥的身份,及蕭念安這一通解釋過後,她倒是真真兒确定了。
長相一樣,與陛下熟稔,哪怕是性子粗糙些,但行伍之人與大家閨秀本就不同。贏青玥既是幫陛下練兵做任務,自不可能如當年在閨中時那樣保養得當。
亦是明白為什麽陛下與蕭念安說過,還讓蕭念安講給她聽。闵蔚慈爽快的應了:“你放心,我與青玥表姐是嫡親的表姊妹,自不會讓人欺辱了她去!”
作者有話說:
成功忽悠證人×2
奮筆疾書給《母豬的産後護理》寫“批注”的大表哥阮虞:我知道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今日的阮公子依舊是被蒙在鼓裏的大怨種呢(親媽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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