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牽手 (2)
呓中仿佛混着哭腔。贏天青慢慢伸手撩開青色織錦的床簾,蒼白消瘦的臉映入眸中,一道淚痕從眼角延伸,淹沒在鬓邊的青絲中。
居然……哭了呢。
贏天青也跟着鼻頭一酸,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與元修相識十餘年,見過他受傷,見過他受委屈,可無論何時無論何等難過,這人最多皺一皺眉,便無所謂的笑着,反過來開解其他人。
抽出帕子緩緩貼上他的額角。贏天青難得這樣溫柔仔細,不防元修突然睜開眼,似一只直覺危險的豹子般敏銳的想要翻手擒住她,卻因渾身無力而停下動作。
深邃黝黑的眸子裏寫滿了警惕和殺意。在看清眼前人時又驟然松懈,重新閉上眼,放松了身體繼續沉睡。
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快的像是贏天青的錯覺。可她突然就明白了:陳公公至少有一點沒說錯,元修對餘招娣是不同的,不僅是愛屋及烏的縱容,甚至至少,已經信任。
不是理智上——餘招娣只是個普通宮女,或餘招娣與阿碧交好。而是直覺的,法子內心的,将人認作是“自己人”,才會在本能的動作後又本能的放松,并不忌憚她的出現。
作為一個從小被暗害了無數回,躲避刺殺已經融入血脈的高危人士,元修越是虛弱,對危險的警覺只會更高。能夠讓他在辨認的瞬間就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在他心裏該是什麽地位啊。
曾經的贏天青能有這樣的地位不足為奇,那如今的餘招娣,真的是因為元修已經開始喜歡她了嗎?
……
或許真是因為有了這麽一個可以移情的人就在身邊,皇帝陛下仿佛不再沉溺于心中死志,而開始配合太醫們的診治。雖依舊虛弱到時不時昏睡,喝下去的藥也連着嘔出的血吐出大半,但好歹挺到第四日,由張禦醫鄭重宣布陛下轉危為安,後續仔細調養便與性命無礙。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天知道這幾日非但宮內,朝堂上更是暗潮洶湧。陛下并未留下子嗣,若是有個萬一——
要不是外有執掌征夷軍拱衛京城的平國公是陛下親舅舅,內有把持朝政的首輔趙簡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心腹,恐怕這會兒朝堂上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只要陛下正在好轉,那一切都好說!至于處理政務什麽的,反正平時也是大家拟好了意見在內閣先商量,商量不出個所以然的再請陛下定奪。這陣子正是秋收過後又風調雨順,且沒什麽不得了的大事非得請奏到陛下面前。
閣老們都收了花花腸子認真辦差,朝堂上立刻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待元修又養了幾日,索性在偏殿召見了一回,敲打過幾位曾躍躍欲試想搞點兒小動作的重臣,又将大權放給趙簡,立時讓所有人都熄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陛下病了一回,非但沒有絲毫遲鈍,反而處置更加敏銳老練。趙簡這老狐貍先前還慫了一陣隐忍不發,實則是找了他們好幾個破綻透露給陛下。君臣二人一波配合打的天衣無縫,直将他們當跳梁小醜耍了一回。他們既是玩不過,還是安分守己在他們手下讨生活吧。
幹脆利落的解決掉朝堂的人心浮動,皇帝陛下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擡頭時不期然看到候在不遠處的餘招娣的身影,心中又是一滞。
自病危那日阿碧将她帶到主殿,似乎所有人便都默許了她的存在。連陳公公這老成持重的老貨都對餘招娣生疏随意的規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而時不時的找個借口将阿碧叫走,留下他們獨處的空間。
所以這是要幹什麽?元修哭笑不得。他當然知道陳公公約莫是誤會了——誤以為他看上了餘招娣,或是終于接受了一個替身的存在。殊不知他一直猶豫遲疑的并非內心的想法,而是餘招娣的身份啊。
變心當然是不可能變心的,愛的人只有一個。他承認世間良人無數,不見得不會再遇上心動的人選。但已經做出的選擇和承諾,他也絕不會辜負。
如果餘招娣與贏天青本沒有關系,無非是相似的兩個人,他依舊會給她些許縱容,卻并不需要這樣一個人呆在自己身邊。可要是兩人本就存着什麽關系,那他就非弄清楚不可了。
——至少,直到現在,他仍是無法全信了自己的猜測。不僅是因為餘招娣身家清白并無疑點,實在是無論他怎麽回憶,贏天青都是個爺們啊。
不是他想象力不夠,也不是他孤陋寡聞沒看過女扮男裝的話本子。巾帼英雄的故事自古有之,但贏天青——
那是灑脫耿直的小将軍,是武藝高強的世子爺,還是個吃喝嫖賭信手拈來打架鬥毆無一不精的小兵痞子。元修實在沒法兒将記憶中的人和“女人”這兩個字聯系到一塊兒。哪個女兒家會大咧咧的拉男人逛花樓喝花酒的?會開黃腔開的他都跟不上車速的?
哪怕贏天青出身市井或是個孤兒,他都能大着膽子往這方面想一想。畢竟女兒家若天賦異禀心氣兒高,或是幹脆為了自保,以男子的身份作為遮掩拼搏個功名也勉強說得過去。可贏天青是國公府的世子,娘親是大儒闵氏的嫡出女兒,一個書香世家大家閨秀的夫人會允許親生女兒活成個兵痞的模樣麽?
更不要說是贏家為了後繼有人才出的馊主意。且不說贏天青出生時贏将軍和夫人年紀不大,又不是不能再生,只看贏家對贏青玥的教養,就算是養女也是擔得起一軍主帥的職責的。親生女兒只要有真本事在身,如何不能繼續統帥鎮北軍?
元修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贏天青女扮男裝一裝就是十幾年能有什麽好處。哪怕真有什麽密辛不得已而為之,那不是更應該将人僞裝病弱藏起來,怎麽還能讓他抛頭露面的在外頭闖出纨绔的名頭響徹京城呢。
贏将軍和闵氏對贏天青的疼愛做不得假,絕不會為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犧牲子女一輩子。若贏天青真是個女兒身,那她的将來要如何?哪怕是裝一輩子男人也同樣要面對成親生子的問題,更遑論謊言總有戳穿的一天,萬一她身份洩露,可不止是名聲掃地,更是整個贏家都要面臨欺君之罪的懲罰。
怎麽想都是百害而無一利——不,應該說根本就是毫無理由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且回憶起與贏家接觸的種種,無論贏将軍還是夫人都從未對贏天青的纨绔表現有過什麽異常情緒。甚至偶爾被苦主們告到家中,贏将軍表面上同仇敵忾發狠說要揍贏天青一回,背地裏反與他們一塊兒偷笑,贊揚他們将軍中兵法活學活用,甚至教他們沙盤推演和巷戰技巧,下次如何動手才能不被人抓了把柄。
贏天青帶他上青樓喝花酒,還是從闵氏手裏拿的錢呢!他們去賭賬砸場子的本錢也是夫人給的,賺來的銀子和夫人對半分!夫妻倆對兒子縱容到這種程度都已經夠過分了,要說贏天青其實是個女孩兒?!
元修捶腦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可餘招娣手心那道疤痕明明白白的杵在那裏,隐約在告訴他,這裏頭絕對還有他沒查到的內情。
“要不然直接問算了。”元修小聲咕哝,不過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不是沒試探過餘招娣,可餘招娣要麽聽不懂,要麽就光棍的一低頭一搖頭,拒不承認與贏家有任何關系。問就是巧合,問就是她也不知道。
他甚至試探過阿碧,可阿碧的反應也太正常了。似乎真的就單純因為餘招娣酷似贏天青,連她自己都在餘招娣身上找到了安慰,所以才覺得他也能被這樣一個替身撫慰。
況且——元修瞟了餘招娣一眼,她正百無聊賴的用手指繞着簾子上的細繩,被他看一眼趕緊站直,一臉心虛的模樣。
元修垂眸。與其說餘招娣長得像贏天青,倒不如說是些許習慣和氣質相似。且不說膚色完全不同,容貌也不過是粗看之下六七分像,實則男人和女人的眉眼怎麽會一樣?要說眉眼相似,細細分辨還不如阮虞與贏天青更像。
餘招娣并未塗脂抹粉改變相貌,而贏天青——他仔細想想,更沒有描眉畫目的喜好吧?
總之和贏天青是女兒身相比,怎麽着都是人有相似這個可能性更站得住腳。無非是他病糊塗了,又或是太過盼着那人回到他身邊,才在朦胧之中将人認錯了吧。
“走了。”
皇帝陛下伸出右手。被調丨教了這幾日的餘招娣趕忙搭手去扶。陛下體弱又嬌貴,大病初愈渾身無力的,可不能磕着碰着了。
只不知是坐久了腿麻還是一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下,元修才站起身就腿上一軟,直往一旁摔了下去。贏天青本能的一把拉他胳膊一手撈他腰身,将人猛地拉進了自己懷裏。
“唔。”
陛下的胸膛撞的有些悶痛,輕聲呻丨吟一聲,站穩了腳跟略拉開些距離,低頭時正好撞進小宮女黝黑的眸子中。
小宮女咳嗽一聲慢慢将人放開,然後,臉紅了。
“軟的。”皇帝陛下後知後覺。“還挺結實。”
“……!”小宮女猛地擡頭瞪他,用力一跺腳飛快的跑了。
元修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宮女非但敢瞪他,還敢将他撂在原地直接跑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好像大概,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了口?
……所以他這算調丨戲宮女了嗎?
元修嘆了口氣,慢慢活動活動腿腳。小宮女倒是純情的很,按說被皇帝調丨戲了,難道不該含羞帶怯欲拒還迎半推半就的從了麽?跑路了算怎麽回事,他皇帝陛下等會要扶着牆自己走回寝宮嗎?他皇帝陛下不要面子的嗎?
千錯萬錯都是陳公公的錯!元修一邊扶着桌子試着往外走一邊在心裏記小黑賬。他身邊什麽時候缺過服侍的人,陳公公只怕是腦殼有包才把人都遣散了,光留這麽個不靠譜的小宮女給他,不是明擺着讓他難堪麽!
只是脾氣還沒醞釀出來,小宮女又折了回來,在外頭探頭探腦的往裏看。一副傻呆呆的模樣到底逗笑了皇帝陛下,元修傲嬌的再次伸出他金尊玉貴的胳膊:“愣着幹嘛,還不來扶朕?”
小宮女抿着嘴看他一眼,似有些無奈,又似有些包容——仿佛是慈和的長輩看無賴的小孩兒,打罵又不舍得打罵,只能選擇原諒他。
“……你那是什麽眼神!”
餘招娣擡起頭,烏溜溜的眼珠子裏寫滿了無辜。
她能有什麽眼神,當然是爹對兒子的關照啊!就算被兒子無心之失吃了豆腐又能怎麽樣,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
作者有話說:
陳公公:替身皇妃有何不可,陛下試了肯定真香
元小修:想不通,不理解。
贏天青:我可以給他當爹唔唔唔——(被青玥套麻袋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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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開《七零年代之皆大歡喜》,是一本歡脫向的年代文,跪求收藏,從作者專欄點進去第一本就是
文案:
張淼淼穿進一本年代小說,成了文中和自己同名同姓搶了女主身份的反派女二。小說女主是帶着種田空間的穿越者,手撕渣親找回身份利用時代先機快速崛起;男主是“張淼淼”求而不得的竹馬男神,在原主各種神助攻下終于抱得女主歸,打出完美HE。
張淼淼看着自己的小短腿鎮定的想:幸好我穿的早,還有救。回頭就找機會把身份還回去,再讓那幾個渣親嘗嘗什麽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至于男主什麽的,張淼淼表示根本不放在心上,獨自美麗它不香嗎?
只是看着看着,事情好像開始變得有那麽點不對勁——
和自家好友同名同姓的小說女主,怎麽越看越像就是自家閨蜜穿來的?
男主那個吃喝玩樂二世主的親弟弟,也是書中唯獨對女二張淼淼絕對信任的反派男二,怎麽越看越像是重生來的?
甚至将女主和女二調換身份的始作俑者,那位女二親媽女主養母,怎麽也能越看越像帶着個反派系統做任務中?
張淼淼風中淩亂:合着她才是一群挂靈中最弱小可憐無助的那個啊!
在七十年代吃喝玩樂學習進步帶領大夥兒過上好日子為主線,偶爾虐渣,大家一起努力打出皆大歡喜的完美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