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通路
另一團白霧之中, 露出了江流的精致面容。女子閉目鎖眉,周身死氣纏繞,與白霧将她糾纏其中。
而陰護法撲到她身前, 面具之下的眼睛神情悲痛, 看見眼前的江流死氣纏身, 失了氣勢, 有些頹然無措地站在旁邊。
這兩人……
白芨發現魔界的秘密也有很多,衆人之間的關系複雜且不說,就連上輩子引起仙門和魔界開戰的那份魔界至寶,她連聽都沒聽過。
魔界仍是一派祥和, 魔尊帶領着一衆魔修種地致富, 修煉的、釣魚的、睡覺的, 連半點魔界至寶的風聲都沒有。
也許是還未丢失。
而眼下陰護法見江流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這才想到端坐中間的佛子,魔氣化爪, 頃刻間就覆蓋到了佛子的周圍,與他周身的金光僵持着。
陰護法目光陰冷, 聲音嘶啞:“救她。”
真是風水輪流轉。
上一秒白芨還在被佛子威脅,如今被威脅的反倒成了佛子。
而面對陰護法強硬的态度,佛子只是微微一揮伏魔杵,那周身的魔氣就散了。他起身踏蓮, 一路走到江流的面前, 用手只一點,那身後的金蓮自動浮到半空,環繞在江流周身, 與那死氣抗争。
陰護法看到他的動作, 這才安下心來。白芨一瞥他的衣袍, 那黑袍下的手似乎在顫抖。
這兩人的關系,實在是不太像師徒。
無論是從徐白對林問夏的态度來看還是從魔尊對喻永朝、傅正卿兩人的态度,徒弟出了事,他們都并不像陰護法反應那麽激烈。
陰護法對待江流的态度,更像是……
喻永朝朝她傳音:“更像是親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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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芨輕輕點頭。
兩人将目光重新放回江流的身上。
那金蓮圍繞到江流的身邊,吸收着她身上的死氣。陰護法更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死氣,不敢有一分松懈。
佛子閉目施法,在這金蓮停止移動的同時,訝異地咦了一聲。
傅正卿見狀上前,沉聲道:“可是有什麽變故?”
善空手置于胸前,佛珠勾在拇指處,朝着陰護法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才道:“死氣即出,生者死,死者生。”
什麽意思?
白芨有些茫然,而衆人的臉上亦是出現了不解之色。
“生者死,死者生……”祝景之重複了一遍佛子的話,試着分析,“佛子的意思是,本應該死去的人活了下來,而本能夠活下來的人卻死去了嗎?”
話音剛落,濃郁的魔氣直逼佛子的身前,隐隐有壓那金光一頭的趨勢。
佛子卻微微一笑:“施主勿急。”
陰護法目光森冷,等着佛子說出下文。
幾朵金蓮在空中轉動,此刻它們吸收的死氣被盡數釋放,幽怖的氣息重現于伽藍塔內,而江流卻是舒展了眉頭。
見到江流有所好轉,陰護法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就要上前,卻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動作。
死氣之中的衆人都感到十分壓抑。喻永朝一揮袖,準确無比地擋在了白芨的面前,防止這濃郁的死氣入鼻。
而百靈鳥卻在這衣袖的範圍之外,被死氣嗆得叽叽喳喳咳了幾聲。這人好怪,明明可以施法掐訣阻攔魔氣,偏偏要用最原始的方法。
欺負鳥啦!
死氣被釋放出來的那一瞬間,見了霧氣中心的江流,瞬間洶湧而上,沿着毛孔瘋狂鑽入她的體內。
“這是何意?”陰護法的嘴唇嗡動,放輕了聲音,生怕驚擾了死氣之中的江流。
衆人亦是屏息觀察着江流的變化。
直到那死氣被吸收到五成,江流的眼睫輕顫,隐隐有要蘇醒的跡象。而死氣被吸收到七成時,她的呼吸聲逐漸急促起來,等到塔內的死氣完全消失,江流睜開了雙眼。
乍然看到這麽多人圍着她看,蘇醒後的江流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而陰護法急忙上前,似乎想查探她的傷勢,被江流不着痕跡地躲開了。
那幾朵金蓮被佛子收回。
白芨拽下了師兄擋在她面前的袖子,拿手劃了個問號在上面。
佛子不是說生者死,死者生嗎?
陰護法安然無恙,江流吸收了死氣,也沒表現出絲毫的異樣?
那這濃郁的死氣又是怎麽回事?
周圍的弟子也陸陸續續從白霧中脫出,之前的一切恍若為發生般。
陰護法見她無事,依舊沒有安下心來,更是寸步不離左右,直到江流退後一步,低頭行了個禮:“多謝師父關懷。”
佛子将所有人身上的金絲線收回,低眉斂目:“我參悟佛法百餘年,卻一次見到了兩起怪事。”
他不着痕跡地朝着白芨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終将目光停留在江流身上,目光冰冷:“明明是已死之人,卻反而複生。身上的因果線紛亂,連我都看不清。”
陰護法目光不善地望了回去:“佛子慎言。人能平安無事便好,難道佛子很希望有人出事?”
佛子撚着佛珠,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既然無事,衆人倒是放下心來開始思考離開九十一層的方法。
這邊祝景之與仙門的弟子商讨着什麽事,而那邊陰護法似乎在探查着江流身上有無其他傷勢。白芨被佛子那一眼看得一驚,心緒紛亂,就連喻永朝何時走到她身前也不知。
他低聲道:“可是因為佛子的話思緒不寧?”
白芨在隔音罩內與佛子相處了一陣,似乎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再結合佛子剛剛所說的話,喻永朝料定白芨身上發生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
只是白芨不說,他便不會問。
白芨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是被佛子堪破後心驚,但見佛子并未在他人面前說出她與滅世有所牽連,這才稍稍安心。
見白芨這般模樣,喻永朝自知她不願多言,于是轉移話題:“可對這一層的解法有了眉目?”
如今衆人都從白霧之中脫出,卻遲遲不見通往上層的階梯。他并未探過塔的上層,在場之人皆是第一次踏入九十一層,就連善空佛子也是。
“會不會是讓我們斬斷因果?”白芨想了片刻,馬上将她道出口的想法否決掉,“可是斬了因果,我們皆不會出現在此處。況且因果如何斬斷,又要從哪裏斬斷?”
……
衆人商讨無果,各自在塔內休息。
走過白霧這一遭,白芨心性又穩固了些許,隐約感到自己的修為有所松動。似乎在塔內,修為進益總是十分神速,上一次就是窺破問心陣,白芨才結了嬰。如今經過了因果線的回溯,白芨又經歷了一番在寒冰潭的修煉,感覺自己觸摸到了出竅的門檻。
只是她修為漲的似乎也太過于快了些。
白芨垂下眼去思考離開九十一層的辦法,視野裏陡然出現一抹綠意。正是這抹綠讓她凝神看去,發覺到了怪異之處。
“這是——苔藓?”
她上次觀察着地上的磚石時,并未發現它生了苔藓。而距離衆人隐入白霧又離開,過去的時間甚至不過一天,在這一天的時間之內,磚石會生出苔藓嗎?
白芨猛然擡頭看向喻永朝:“白霧之中的時間不對!”
她的修為本不應如此快地摸到出竅前期的門檻,如若白霧之中的時間流速正常,在勘破霧氣之時回到伽藍塔,如同睜眼閉眼只是一瞬,但所經歷的一切卻完完全全保留了下來。
佛子聽見白芨的驚呼,掐指感知了片刻,搖頭道:“我并未進入白霧,壽命依舊只剩下十年。”
那就說明伽藍塔的時間流速是正常的,有古怪的只是白霧。
只是修士的容貌一般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化,像景恒變老是因為他的壽限已至,如若在餘下的壽命前不突破,就會衰老而死。
而其他的修士聽到白芨此番之話,皆是感知了下各自的修為,發現有所進益,勾起了唇角。
這相當于在幾日之內漲了數年甚至數十年的修為,自當是應該欣喜的。
在這之中,當屬白芨提高的修為最多。她在被關在寒冰潭內,除了修煉無事可做,等她破除白霧相當于平穩地進了一階。
白芨突然想,或許以後時常來伽藍塔是個不錯的選擇——這不就相當于睡了一覺在睡夢中修為日進千裏,還能和老朋友敘舊,甚至捅了仇人好幾刀。
然後她擡起頭,感受到身邊人的視線,啞了火。
下次背着大師兄偷偷來好了。
過了片刻,正當衆人閉目調息之時,一陣熟悉的鈴聲卻在整個塔中響起。這鈴聲時急時緩,聲音清脆,震耳欲聾。
是辟心鈴的聲音。
于是衆人起身望向身前,空蕩的九十一層中如之前般浮現了漆黑的階梯,盤旋着通往上一層。
佛子身旁的兩個小童扯着袈裟,正要同佛子踏上階梯,變故突生。
那階梯周圍緊接着出現了七個一模一樣的階梯,盤旋着通往幽深之處。
七個!
白芨艱難地轉過頭,看向喻永朝:“師兄……”
喻永朝看着面前的八個階梯,面無表情道:“沒有。”
白芨睜大眼睛,既然師兄也沒見過通往上層的階梯會出現如此之多的奇怪現象,只能說是伽藍塔的高層本身有古怪。
而本來欲上前的佛子亦是困頓不已。
面對眼前這八個一模一樣的階梯,衆人面面相觑,一時不知道該上哪個。
是大家一起走一個,還是各自走各自的?
而且,階梯之上是否有危險?
階梯未出現時,衆人都在期盼它趕快現身,好繼續通往上層。如今它倒是出現了,且出現了八個一模一樣的,衆人倒是不敢上前了。
佛子閉目不言,林問夏此時站了出來,似乎随意一指,選了八個階梯中間的那一個:“我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