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臨淵羨魚

第44章

2014年末, 鬧了大半年的什麽電影節和沉船事件慢慢被新的新聞頂上，柳臨淵是個殘渣的新聞也跟着消失，那對父子到底聯手了。而此時柳臨淵的劇本正在收尾, 以各種理由找她談話都沒有說服她的結果，最後終于讓聯手的兩父子一起約她。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真的有命運這回事，柳臨淵的一周年, 聖誕節她生日當天, 從她到了這個世界就一直想要維護的和平, 在這一天達到某種程度的實現。柳千言和柳明旭心平氣和的坐在一家韓餐館裏，以要給她過生日的名義約她見面。

一家五口人在柳臨淵的印象裏, 首次坐在一起吃飯, 飯桌上前半段主話題是過生日, 以及柳臨淵長大了什麽的, 反正都是好話。柳臨淵也表現的很配合, 跟奶奶撒撒嬌，和金秀雅女士開開玩笑，三個女人開開心心的吹了蠟燭分了蛋糕，一場生日會到此算是半結束。

接着, 老太太以時間晚了要回去為理由先走, 金秀雅充當臨時司機送送老人家，屋裏只剩祖孫三人，正事也就聊起來了。

主題就一個, 讓柳臨淵借着這次事情被壓下去的時機收手, 柳明旭送她出國, 柳千言給她聯系了加州大學洛杉矶分校（UCLA）的導演系進修。等柳臨淵回來，這件事也差不多大家都忘了，到時候她想拍電影就繼續拍，不想拍電影了，做別的也行。

看兩父子互相抵觸的次數很多，但是看他們兩聯手柳臨淵是第一次。自喻為吃瓜的柳臨淵真的拿叉子戳着蛋糕上的甜瓜在吃，聽他們兩你一言我一語的給她安排未來。柳臨淵其實以為自己有松一口氣的感覺的，畢竟他們兩能和好是她的主要目的啊。

可是柳臨淵沒有，這是覺得很有趣，原來這兩個也不是真的鬧到要成為生死仇敵，在對待她的問題上想法非常的一致。一向認為自己得過且過開心就好的柳臨淵，對那兩個人說，抱歉，她還要回家趕稿，把兩個叨逼叨的家長甩在身後。

在一刻柳臨淵才真正的有那麽點真實的感覺，感覺到自己好像有一點變了，起碼不是那個想要為自己建立一座溫室，覺得沒有別人的幫助就活不下去的柳臨淵了。小姑娘認為，那是賬戶裏完全由自己賺來的三十億給她的底氣，到底人還是得有錢才行。

這次失敗的談話帶來的後果是攻擊越發的強悍起來，不知道是家長們想要給不聽話的小姑娘一個教訓，還是家長們也阻攔的很幸苦。反正柳臨淵那些被壓下去的新聞再次冒頭，并且攻擊性更強，髒水更多。

比如，柳臨淵私下生活淫｜亂，沒看錯不是混亂是淫｜亂。韓國一直到現在都是以儒家思想為大方向，對女性的要求雖然說不上是壓迫，但是也沒好到哪裏去。要求女性純潔基本是社會默認的道德，但是柳臨淵被報道成自甘下賤的女人。

作為證據的是她當初被帶去警察局的備案，妓｜女。并且放出了柳臨淵去會所當公關的經歷，有圖（應聘的照片）、有證人（帶她們的姐姐），甚至還有她在會所的朋友的過往，金秀妍被爆出來，所有履歷都被起底。

新聞留言下是真的連普通民衆都看不慣了，被逼無奈求生賺錢大家勉強能理解但還是看不起，何況純粹就是腦抽去幹那種事。網上熱搜連續嗨了一個多禮拜，柳臨淵卻完全不知道，她在家裏趕稿呢，連手機都因為找她的人太多而不開機了，何況是上網。

金秀妍的號碼被洩漏的當天，妹子果斷剪了家裏的網線。反正柳臨淵不出門，劇本的資料早就找了一堆了，大部分還是紙質的，因為當初很多消息都被封鎖，找檔案比找網絡新聞靠譜。她擋在了柳臨淵前面，讓柳臨淵什麽都不知道。

直到，金秀妍的外婆被心懷惡意的人接到了首爾，送到了柳臨淵的家門口，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麽。柳臨淵開門看到那位戰戰兢兢的老人家，再從老人家的口中知道自己原來還是在溫室裏的時候，心底沒有憤怒，只有不甘心。

不甘心她的事情為什麽牽扯到金秀妍，那姑娘甚至不明白她在做什麽！不甘心金秀妍為什麽以為她是在保護她，金秀妍壓根不是在保護她！金秀妍只是認為她處理不了這種事，所以站在了身前，金秀妍憑什麽！

嗯。。。其實她就是在生氣。氣金秀妍多管閑事，也氣自己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柳臨淵安頓好了老人家，把害怕弄髒了她家，連沙發、地毯都不敢坐只敢坐在瓷磚上的老人家交到了文承賢的手裏。再去大白天基本都在睡覺的金秀妍的房間，把她從被窩裏挖出來，強壓火氣讓她回家，不要再摻合這件事，她會處理好後續。

金秀妍沒同意，金秀妍告訴柳臨淵，她是她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金秀妍說了一堆，非常常見的，沒有爸媽管轄又長的漂亮的妹子的過往。沒有性別意識的年紀被孩子們欺負，等有性別意識的年紀就被女孩子們孤立，被男孩子們逗弄。

再大一點，學校莫名其妙就有了她是社會人士的傳言，只不過是因為那些小混混們經常跟着她，而她媽又是跑了的了背景。剛開始家裏只有外婆，金秀妍也就只能是個受氣包。後來她放飛自我了，跟男孩子們‘打成一片’當面說她壞話的人沒了，可也依舊是被孤立的那個。

小地方，巴掌大，東家認識西家，南街和北街都是一條街，名聲壞了就是壞了，誰管你到底是真的賤人還是被人誤會。金秀妍到首爾了，首爾對她來說像個新世界，這裏沒有那些碎嘴的大嬸，也沒有對她指指點點的大媽，可是首爾同樣讓她沒朋友。

柳臨淵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不是那些為了她從男人那裏弄來的錢扒着她的‘姐妹’，也不是那些當面說她很漂亮，背地裏又說她真騷的女人。柳臨淵只是把她當一個平常的朋友，平常到沒什麽特別的朋友，金秀妍非常清楚，可即使是這樣，柳臨淵就是最特別的那個。

金秀妍告訴柳臨淵，她不是想保護她，甚至也不覺得自己有本事保護柳臨淵。她做的那些，只不過是不想失去柳臨淵這個朋友。臉上幹幹淨淨風塵味卻洗不掉的金秀妍，握着柳臨淵的手說，我只是想要和你做朋友，你不要趕我走，柳臨淵無話可說。

外婆被金秀妍帶回房間去解釋了，柳臨淵開始了從事情發生到現在的第一場反擊，網絡直播。從預告直播到直播一共也就半個小時，直播間擠了來五十幾萬人，有些人是想看笑話，有些人是想找麻煩的，還有些是真的知道柳臨淵在做什麽，來支持她的，最後這部分少的連千人都沒有。

這是一場很失敗的直播，因為整個留言區從頭到尾都是謾罵的留言，即使有一兩條好的，也很快被罵聲刷走。也是一場勉強算成功的直播，因為好歹有超過五十萬人知道柳臨淵在做什麽了，知道她是個孤膽英雄，知道她在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當正義使者。

也知道，為什麽這位原本不怎麽出名的導演，突然間就名聲臭到全網皆知，因為有人再找她麻煩。柳臨淵的直播只進行了11分鐘不到，屏幕直接黑屏，她的直播間被掐了，再之後她就進不了任何直播平臺了。

許久沒更新的INS，柳臨淵更新了一條新消息。

別碰我的朋友，激怒我的後果，只會讓我戰意更強。

這條INS的後續柳臨淵不知道，她再次回去趕稿了。現在她才确定，她真的在做一件與萬千猛獸為敵的事情，她得加快速度，再慢她就把身邊的人全部拖進這個泥潭裏了。

金秀妍怎麽說服的外婆沒人知道，老人家留在柳臨淵家不走了，和金秀妍住在一起。這個家倒是因為老人多了不少煙火氣，因為家裏有人燒飯了！菜是文承賢負責買的，他們家沒有被記者包圍，因為那些敢在網上發布柳臨淵醜聞的記者正在面臨柳明旭的封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2015年2月末，柳臨淵的春節是和金秀妍、外婆、文承賢、李炫雨一起過的。金秀妍和外婆是本來就兩個人過了；文承賢說他爸在斐濟，他媽在紐約，他就過來蹭飯；至于李炫雨，他家人倒是很齊，他是吃過飯以還有行程為理由跑過來的。

這一天幾人帶着外婆借了李文棟的車開去南山塔偷偷放了煙花、看了夜景，把老人家哄的眉開眼笑，也累的身心俱疲組團就在小客廳的地毯上睡着了。身上的被子還是半夜起床的外婆給他們蓋的。

被睡相糟糕的李炫雨壓醒的文承賢，半眯着眼睛正好對上金秀妍的眼睛，再看看他們中間睡死過去的柳臨淵，金秀妍豎起食指讓文承賢不要說話，指了指外面，爬起來往外走。

兩人進了廚房，金秀妍倒了兩杯水分了文承賢一杯，從櫃子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滿足的眯起眼睛。文承賢看着她這熟練的動作十分嫌棄，他真心懷疑金秀妍是同性戀，絕對不止把柳臨淵當朋友，誰會因為朋友不喜歡煙味就偷偷抽煙啊。

金秀妍懶的跟他解釋，她主要是因為外婆才偷偷抽的好嗎，柳臨淵只能算是原因的一部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問文承賢，柳臨淵的劇本進行到哪裏了。就算她不懂創作，但是柳臨淵也寫了太久了。

“一個月前就寫完了，我們卡在招人上了，沒有人來。”文承賢趴在桌子上，小聲說“有技術的沒人敢接這個活，敢接活想要拼一把，以這個為噱頭的沒技術，這段時間我們在書房是在選人。”撇撇嘴“從垃圾裏挑勉強能用的。”

張紫妍的事情真的牽扯太大，柳臨淵被打壓的那麽兇，整個圈子都看得見，就這還是柳明旭和柳千言聯手保她的情況下。正義這東西說的好聽，但是落到實處敢碰的人少之又少，可是一個劇組卻不可能只有一個導演、一個攝像，他們連演員都找不到。

李炫雨？他不适合。就像當初柳千言說的，李炫雨的臉就不适合出現在現實題材裏，他的臉上沒故事，眼睛又太幹淨，這不是演技的問題。更何況，李炫雨的演技真的沒到能整容的地步。

聽了一堆抱怨的金秀妍問文承賢她能不能看下劇本“我就是有點好奇，她不是寫了很久了麽，想要知道是什麽樣的。”沒等到文承賢的回答，又自己拒絕了“算了，我也不是很懂，還是不看了。”

文承賢看了她一會兒，看的金秀妍不自覺的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麽？”

“我只是才想起來，好像就你沒看過劇本，你以前為什麽不好奇？”

文承賢想起來他和李炫雨時不時的就去書房找柳臨淵，有時候是想要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有時候去了就是單純的呆着，陪卡情節的柳臨淵一起發呆。金秀妍一次都沒去過書房，真的一次都沒有，就算是喊柳臨淵吃飯，都是站在書房門口。

金秀妍笑笑低頭摸着杯口有些尴尬“我又不懂那些，萬一打擾到你們。”

“這有什麽好。。。”文承賢話沒說完，看到金秀妍的表情改口道“走，我帶你去看，不懂我給你解釋，沒什麽複雜的。”

驚喜擡頭的金秀妍讓文承賢的笑容剛露出來，又憋了回去，因為金秀妍拒絕了。

“不用了，以後你們拍攝的時候再告訴我好了，你們不是有劇本試讀會麽，到時候我去給你們送好吃的再看別人的劇本就好了。”金秀妍滅掉手裏的煙，起身把煙蒂收拾了丢在垃圾桶，背對着文承賢笑道“以後再說吧。”

文承賢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平時嗲嗲的，什麽都用撒嬌解決的女人，看着軟綿綿其實很固執的女人，原來也有這樣的一面。沒有再勸，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柳臨淵醒來，大家一起吃早飯的時候，在桌上開玩笑的說金秀妍還沒看過劇本呢。

“她也算是你的第一個讀者了，正好讓她給你點意見怎麽樣？”文承賢在金秀妍要說話前，先打斷她問柳臨淵“你覺得怎麽樣？”

柳臨淵捧着牛奶愣了一下，轉頭看頭都埋到湯碗裏的金秀妍，真心疑惑“你沒看過本子？”她的本子不是所有人都看過了麽，文承賢還逼逼了很久想讓她改結局呢。

李炫雨也好奇的看過去，看的金秀妍頭埋的更低，文承賢用勺子敲她的碗，讓她擡頭“你想用豆芽湯把自己淹死嗎？”鄙視不在狀态的柳臨淵“誰看過你的本子你都不知道？”

柳臨淵懶的理他，李炫雨卻怼了回去“她又不可能什麽都知道。”

“你這個朋友考察期的人老實點。”文承賢讓他別說話，繼續問柳臨淵“給不給看？”

“看啊，都在書房，去看就好了。”柳臨淵都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問的，直起身探頭問在一邊小桌子上吃飯的外婆“您要不要看？”

憋紅了臉的金秀妍立刻擡頭“外婆不認字。”

堅決不和他們一起吃飯的外婆也說“我不認字。”

文承賢立刻接話“一起看，讓李炫雨讀給外婆聽。”舉起勺子指使李炫雨“去書房拿過來。”

李炫雨踢了他一腳，起身去書房，外婆連忙爬起來要攔，連金秀妍都說不用了。柳臨淵和文承賢一邊一個把她們壓住。文承賢還把外婆硬拉到了金秀妍的邊上，讓她坐。

老太太很守舊，只有柳臨淵和金秀妍的時候還好一點，只要文承賢和李炫雨在桌上她怎麽都不上桌。剛開始大家都很糾結，後來實在勸不了，就買了個矮桌放在旁邊，也算是一起吃了。

李炫雨把劇本拿過來的時候，外婆連忙要跑，這次文承賢沒按住，還是金秀妍抓住的，說是算了，別弄了。文承賢還想說什麽，柳臨淵攔住了他，對外婆說想吃水果麻煩外婆去切，松了口氣的老太太連忙去切水果。

柳臨淵拽着文承賢去陽臺，讓要發火的文承賢別逼逼，安靜等着。

“等什麽，你劇本是什麽聖經嗎，還得切好果盤，泡好咖啡？要不要給你找個唱詩班唱首歌？”文承賢怒視柳臨淵“她們怎麽就不能看了！”

柳臨淵踢了他一腳“我讓你安靜點，你發什麽瘋。別居高臨下的以為自己做點什麽事就是對別人好，她們有自己的想法，你要是真的想幫忙就慢慢來，催着別人幹的事情算什麽。”

文承賢一愣，火氣小了點“你知道了？”

“知道什麽，知道秀妍想看劇本不好意思？那是她的坎要她自己邁過去，你別多事。”柳臨淵就算原本不知道，剛才那一場也知道了，金秀妍大概有點自卑？這東西她不懂，只能尊重對方。

文承賢覺得柳臨淵這個時候講尊重是多此一舉“你要是任由她選擇，她永遠都不會跨過去。”走到她身邊小聲告訴她“金秀妍都懂什麽是劇本試讀會了，她在試圖融入我們，但是不敢說，你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之前你非要讓外婆和我們一起吃飯，結果呢，外婆寧願半夜躲在房間裏吃。”柳臨淵讓他想想前車之鑒“別用你的标準去強迫別人什麽是應該做的，那是你沒有經歷過的人生，你不能只看一件事就去評價別人到底是軟弱還是堅強。”

被怼的愣住的文承賢認為她是強詞奪理“難道你認為外婆的想法是對的？”

“別廢話。”柳臨淵不想和他掰扯這個了，說不通“等下別說話，安靜點看我做就行。”

強制安靜的文承賢氣鼓鼓的跟在柳臨淵身後，等着老太太切了一大盤水果，金秀妍給每個人都泡了杯咖啡，然後兩人準備要回房間的時候，柳臨淵開始了她的表演。

先是賣慘說現在事情進行的很不順利，看過劇本的人都說不好，但是她覺得挺好的，關鍵是她也不覺得哪裏不好。這話聽的文承賢想翻白眼，明明是自己覺得自己寫的太好了，都不準別人評價。

在柳臨淵說，她得讓不太懂電影的人幫幫忙，但是又找不到人，想要讓金秀妍和外婆給點意見的時候文承賢還是想翻白眼。他不認為柳臨淵這招有用，這種傻逼套路怎麽可能上當，她們當然會說自己幫不了忙啊。

她們真的說了自己幫不了忙，可柳臨淵癱坐在沙發上長籲短嘆之後，兩人也別別扭扭的坐下了。坐的李炫雨給柳臨淵豎大拇指，也坐的文承賢懷疑她們之前拒絕本身就不堅定吧，這麽假的路數都能被忽悠？

柳臨淵都懶得告訴文承賢，她們當然立場不堅定，好奇不知道的領域是天性，這有什麽好堅定拒絕的。這個套路的重點從來不是她在玩什麽套路，而是要把尊重放在明面上，不能強壓。

誰還沒有點自尊了，以求對方幫忙的态度比我在為你好的态度要軟和多了，他那種方式就是在逼對方表現自己，雖然他壓根不是那麽想的。但是居高臨下的認為我在幫助你本身，就不是多麽讨人喜歡的事情。即使他是出于好心。

總而言之，這場劇本讀書會，在文承賢自覺好心沒好報，柳臨淵覺得文承賢是弱智，李炫雨想給柳臨淵股掌的情況下開始。李炫雨讀了沒半頁，柳臨淵叫停，讓他把本子給自己，她來讀。

劇本和小說不是一回事，雖然理論上都是在講故事，但是劇本更重拍攝，寫的沒那麽多可讀性，讓演員和制作組看懂就行。照李炫雨的讀法，金秀妍聯系上下文應該沒問題，老太太肯定聽不懂，還不如她來。

午間的陽光正好，寒冬臘月的屋子裏，李炫雨、文承賢、外婆和金秀妍坐在沙發上。在大年初一的這一天，聽柳臨淵讀，她的第一本，如果拍不成，說不定就是唯一一本的作品。

《正義之戰》

故事從一個女人給自己寫遺書為開端，張紫妍在給自己寫遺書，這份遺書很特別，其中自己的名字出現的頻率不多，別人的名字出現的倒是更多。她在寫一份名為性｜賄賂名單的遺書，也在寫自己不齒的過去。

遺書寫好、攤平、放在漂亮的梳妝臺上。

張紫妍死了，上吊自殺。

柳臨淵看外婆不由自主的握緊金秀妍的手，放下本子沖她們笑笑，說“這個鏡頭占比很短，大概兩三分鐘，很快就會過去，不會很血腥。”

“沒事沒事。”外婆連連擺手“你說你的，不用管我。”

柳臨淵對金秀妍點點頭，繼續故事。

警方入場，抑郁症報道出街，定性自殺原因，在梳妝臺的那封遺書被不知名人士披露。此時故事才算正式開始，柳臨淵想要拍的所謂的張紫妍事件，主人公不是張紫妍，而是她死後各方的反應。

記者想要追大新聞，政客想要壓下那份遺書，電影圈的大佬們則是要維護圈子的名聲，三方的戰争開始了。

故事線從三方推進，記者查到涉事的名單從一個小社長為開始，跟蹤、人肉、報道這些都是他的正義。政客拿到遺書開始自查，壞的果子是壞了，但好的果子還好呢，他們不能讓公衆因為壞果子失去對好果子的信任，這是他的正義。

影視圈同樣開始自查，他們自查的範圍和政客不太一致，他們查的是張紫妍們的背景，有敢于出面的壓下去，有敢開口的送出國。陪｜睡這種事誰難道能打斷女人的腿逼她們就範麽，他們不能讓這幾個為了名利出賣身體的女人們，毀了整個圈子的名聲，這是他們的正義。

記者在追查時終于從小魚查到了大魚，可他卻不敢查下去了，他裹足不前停在原地。政客從自查裏找到太多的牽扯，他終止了調查，怕爛攤子越來越大，停在原地。影視圈同樣停滞，因為所有知情人士被封口，他們才是真的掌握張紫妍們生殺大權的人。

有趣的是，媒體即使動作再多，追逐的政客再大，也沒有碰影視圈，只報道了張紫妍那家公司的污濁，好像其他公司就非常幹淨一樣。他們不是不查而是不能查，因為性｜賄賂同樣會出現在媒體公司，敢碰就整個行當被拖下去。

政客同樣沒有想對影視圈做什麽，甚至沒有甩鍋出去。因為掌控張紫妍們的人抓着真正的證據，他們敢甩鍋，對方就敢魚死網破。就這樣，應該牽扯最多的影視業反倒異常的安靜。

這麽說來，影視業的那些人反倒是大佬了？不，他們只是狼狽為奸裏面的狽，只要狼群不死，他們就可以一直活着，活在陽關下，活在陰影裏，活的好好的。

電影在第十七分鐘開了一場發布會，內容是警方确定張紫妍自殺是由于抑郁症所致，沒有犯人。電影也結束于一場發布會，內容是張紫妍事件蓋棺定論，由張紫妍公司社長擔下一切罪責，緩刑。

一個女人的死亡所引發的戰争到此為止，記者去追新的不平之事了，政客去為國家某福利了，影視圈去拍改變國家的電影了，這就是電影的結局。

這結局，外婆沒聽懂，金秀妍也不太明，猶豫着怕自己問太白癡的問題，看着文承賢想要求助。文承賢非常嫌棄的告訴金秀妍“她根本就是借着現實題材的名義在拍紀錄片，故意的！”

柳臨淵合上劇本“本來就這麽打算的啊，既然大家都不介意爺爺拍了個名叫紀錄片的現實題材了，我憑什麽不能反着來。起碼我的數據還是真的呢，他連個數據都寫了是暫定。”

文承賢嗤笑“別把自己發神經當借口好嗎，你就是有病，弄這麽個東西出來。觀衆進影院想看到的是熱血，是我們奮勇反抗之後能得到正義的結局，你這個算什麽，新聞紀實嗎？還是群戲，我看你是瘋了！”

故事沒有絕對的主角，代表記者的，代表政客的和代表影視業的各一個人，他們也不止是一個人，這是場群戲，也是文承賢最反對的地方，群戲最考驗導演的功底，很容易拍的雜亂，一不小心就翻車。

柳臨淵但笑不語，李炫雨直接站隊，怼文承賢“也不是所有作品都是正義的結局，爆了的《熔爐》不就一點都不正義的結局了，正是因為他的現實所以才能大爆不是嗎？”

“你說點自己聽得懂的好嗎，《熔爐》的爆發有多少是社會挑動起來的，單論作品本身，它根本不是一個多值得誇贊的電影，它好的地方是題材！而且，《熔爐》那是導演的成功嗎，那是孔侑前輩的成功，前輩救活了電影，CJ把它推到了如今的地位，導演是最失敗的一個。”

文承賢氣的從沙發上跳起來，指着柳臨淵罵李炫雨“她就是想借着這部作品鬧一場，根本不管後果。《熔爐》是幾方通力合作的作品，CJ需要作品更進一步，導演需要獎項，前輩剛從軍隊出來，都是有目标的好不好1我們現在有什麽目标，她的目标就是自尋死路！”

“還有你！”文承賢瞪着柳臨淵“你要是打算好好拍就好好寫故事，打算獲獎就努力賣慘，你這不上不下的算什麽，即打動不了導演，也打動不了觀衆的算什麽電影？拍記錄片你就好好拍，說什麽現實題材！”

“這算什麽《正義之戰》，誰正義了？你說你的作品裏誰是正義？記者正義還是政客正義？名字和內容都不匹配好嗎！這就是你幾個月寫出來的東西！”

柳臨淵在他吼出最後一句的時候卷起劇本砸過去，不管傻了的文承賢，對被吓到的外婆和金秀妍說笑道“他就是這樣，碰到作品就熱血上頭，我們沒在吵架，別擔心。”

李炫雨連忙拽着文承賢坐下，沖外婆笑“對對對，我們沒在吵架，就是平常讨論。”

老太太想要說些什麽，金秀妍扶着她起來，說是先送她回屋讓他們慢慢聊，三個電影人目送兩人回房，等他們門關上，三人立刻開掐。文承賢的聲音大到屋子裏都能有回音，儲藏間改的房間隔音效果沒有書房好，祖孫兩還能聽的見。

兩人默默聽外面争執的聲音，金秀妍看看奶奶想要解釋一下，怕老人家真的誤會，卻被雖然不識字，但是人生經歷加起來比這裏所有人都多的奶奶說愣了，老太太說。

“那姑娘讓我想起來當年到村子裏去讓我們反抗的人。”

“什麽人？”

外婆摸了摸門板，輕笑起來“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呢，有人到村子裏來，讓我們要反抗，去争去搶，不要只是默默的忍受。”

“革｜命軍嗎？”金秀妍開玩笑道“那時候你也很小吧，都記得麽？”

輕輕打了金秀妍一下的外婆笑着搖頭說記不太清了“但是沒有他們，我們沒有現在的。只有他們，我們也沒有現在。那姑娘是那個大聲讓我們反抗的人，她大概也知道一個人做不到，所以才想用更大的聲音讓我們一起。”

外婆摸了摸金秀妍的臉“你認識一個好姑娘了。”

沒太聽懂那一大段的金秀妍聽懂了這一句，用力的點頭“柳臨淵很好！”

很好的柳臨淵抛棄了再次掐起來的李炫雨和文承賢，繼續去書房從垃圾堆裏選招能用的人，吵架有人吵，事情也要有人做才行。金秀妍站在書房門口敲門，等柳臨淵出來後告訴她外婆的那些話，她雖然沒聽懂，但是她認為柳臨淵聽得懂的。

柳臨淵聽沒聽懂金秀妍不知道，不過柳臨淵告訴了她一段更複雜一點的話“在這樣的國家掀起一場戰争需要三種人，政客、文人和平民。現在，政客有了，文人也有了，我要做的就是得到平民。”

金秀妍摸了摸脖子“我沒聽懂。”

“玩過鬥獸棋嗎？”柳臨淵看她搖頭給她解釋“就是大象吃老虎，老虎吃貓，貓吃老鼠，而老鼠又能吃掉大象。但是大象吃不到貓，老鼠也吃不到老虎。”

文承賢的聲音從柳臨淵的背後傳來“所以呢，電影人吃不了政客，政客吃不掉記者，你就負責當鬥獸棋的閉環麽，老鼠是食物鏈底層啊，你能吃掉誰？”

“我能發動鼠疫，吞噬整個棋盤。”柳臨淵轉身笑道“《熔爐》不是任何電影人的成功，那是每一位不拍死的民衆的成功，小老鼠們沖破了栅欄的成功。”

白眼翻上天的文承賢提醒她“你連一只老鼠都沒找到！”

“我找到了吸引老鼠的奶酪。”

“什麽東西？”

“正義之戰。”

“閉嘴吧。”

柳臨淵和文承賢你來我往的說起來，站在一邊的金秀妍來回看着他們，看着他們争執着自己聽不懂的話，突然開口“我來怎麽樣？”看對面兩個都停下，咽了口口水“我來當你們的演員，或者随便什麽，都行。”

文承賢無語的看着她，柳臨淵仰頭大笑，摟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向文承賢。

“看，正義之戰的第一只小老鼠。”

柳千言有一句話，柳臨淵是認同的，好故事是煽動人心的工具，電影是最棒的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