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柳臨淵回首爾之後先去學校銷假, 順便去找人要作業。學校鼓勵導演系出去拍片, 假也放的特別寬松沒錯,可是作業該寫還是要寫, 不然課堂分沒有,期末就等着被挂。雖然柳臨淵不喜歡學習,但要是淪落到需要重修也太丢臉了。
抱着一堆資料從教授那裏回教室的柳臨淵,首次有了要不要找人代寫論文的念頭,這也太多了!她就出去了兩個多月, 為什麽覺得出去兩年了呢!哪那麽多論文要寫, 鏡頭語言分析還要寫篇論文?不能用畫面當作業嗎, 她回去随便剪剪就有了。
等柳臨淵快到教室的時候,連要不要申請暫時休學的智障想法都冒了出來,代寫論文治标不治本啊。一臉苦逼的柳臨淵繞過拐角離教室門口不到兩米時停下腳步, 表情也變的奇怪起來, 因為裏面有人在說她。。。告白?好吧, 是壞話。
“你以為你是柳臨淵, 人家有爹護着,你有什麽,腦幹都被吃了, 全裝了水的腦子嗎!”
“我也覺得你太逞強了, 游|行連學校都禁止了, 你去參合什麽, 現在還被教授禁止參加校園賽, 你都拍好就差剪輯了, 現在不是全完了。”
“他就是白癡,就因為喜歡柳臨淵整個人都傻逼了,也不管事情是不是自己能管的,就這麽沖上去,還敢組織游|行,臉大的都沒邊了!”
“我看他倒不是為了喜歡柳臨淵,是喜歡柳千言老師才是真的,這次被老師誇獎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特別開心,你還來學校幹什麽,幹脆去找那位導演求他收你當弟子不是更好,你就徹底紅了!”
“行了行了,美英也不想的,少說兩句吧。這裏是教室人來人往的,你們說的那些能聽嗎。”
“我說什麽了,是說他羅美英說錯了,還是說柳臨淵說錯了?那人自己到現在什麽都沒說,還說不好是站在哪邊的呢,就這傻逼興沖沖的就沖上去了,萬一柳臨淵是和她爸站在一起怎麽辦,他這個跟着爺爺混的還讨不着好呢!”
“要我說,柳臨淵什麽都沒做已經表現的夠明顯了,她以前不就是這樣,也不理人,去年想去參加電影節就去了,今年還是。她搞不好壓根就和導演關系不好,導演和兒子關系糟糕大家都知道,柳臨淵站在哪還不一定。”
柳臨淵剛為所謂的喜歡表示驚訝的時候,後續一連串的話就有些難聽了,在走人和進門的選項中還在猶豫,就聽到裏面傳來拍桌子的聲音,據說喜歡自己的那位爆發了。
“說我就說我,說什麽柳臨淵,她。。。”
“閉嘴吧!要不是柳臨淵你能這樣!”
“你清醒一點,她像是喜歡你的樣子麽!”
“腦子是個好東西,你就不能用用?!”
拍桌子生氣的人被七嘴八舌的噴了回去,柳臨淵也轉身掉頭翹課走人。她即不想知道明明一直找她麻煩的羅美英,為什麽就變成了喜歡她,也不想解釋她在此次事件中什麽都沒做的原因,更不想聽所謂的游|行是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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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銷假的柳臨淵又去請了一個月的假,理由是要跟後期剪輯沒時間過來。剪輯為什麽沒時間?我要認真、專注、全身心的面對參賽作品不行嗎?行。教授警告她一句假請的太多平時分就低的可憐,要是她考試不過就真的要重修,柳臨淵笑笑表示明白,拿着假條回家。
出校門的路上柳臨淵開始有意識的觀察周圍,沒什麽不一樣的,樹還是那些樹,人還是那些人,沒看到游|行的影子,也沒看到混亂的痕跡。只不過。。。
柳臨淵站在校門口的懲戒公告前,看到了剛剛才知道說是喜歡自己的人,羅美英和七個不認識的名字被寫在懲戒名單裏,理由是違反校規,處罰倒是沒寫。
看着那個電子公告上下滾動播放的柳臨淵,輕笑着自言自語“真有意思,熱血少年啊。”
“這個不叫熱血,叫魯莽。”
柳臨淵轉頭看過去,驚訝的挑眉,退後一步微微鞠躬,叫了聲教授。說話的是當初禁止她進入教室的金教授,也是尹思靜說把羅美英當大寶貝捧着的教授。
金教授對她點點頭“回來了,美英為什麽被懲戒知道麽?”
“大概知道。”柳臨淵笑笑。學校禁止游|行多少是顧及安全問題,此時挑事羅美英被懲戒的不算冤枉。
教授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有負擔,也別跟那個傻小子學,你就跟之前一樣當什麽都沒發生就行。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再等幾天連公衆都會忘記的,他們的記憶跟金魚差不多。”
“。。。我明白。”柳臨淵頓了一下才回答,最近遇到的都是問她有什麽立場的,除了河證宇,這位是第二個跟她說,什麽都別管對她才是最好的。
金教授滿意的點點頭,背着手跟個溜達逛公園的老大爺一樣走了。柳臨淵站在他身後,一直等他走遠才擡腳離開。她之前對位教授的看法好像有點偏差,至少不是為利益就不管學生的人。
原計劃回校當學生的柳臨淵出了校門上了出租車,和司機報了地址之後又突然改口說了爺爺家的地址。兩父子掐歸掐,跟她沒關系,她很久沒看奶奶了,要回去看看奶奶,不然老太太得傷心了。
如果說柳明旭的房子是古建築群保護地段,巷子又窄又小,進去出來都麻煩。那柳千言的屋子就是仿古建築群,純粹為了裝X用,周圍的路段車輛暢通無阻,連紅綠燈都少,偏偏今天堵住了。
柳臨淵在距離家門口還有一條街的時候被堵在路口,前面一排車都過不去,她等了幾分鐘幹脆付錢下車。也沒回家先繞到不遠處的一家甜品店去買泡芙,老太太喜歡吃這個,但是身體又不允許,糖分太高。每次都是咬一點剩下的擺着看,或者讓柳臨淵多吃點,頗有點望梅止渴的意思。
抱着裝泡芙的紙袋慢慢悠悠往家走的柳臨淵,突然發現她還真挺想奶奶的,尤其想念她做的參雞湯。韓國的參雞湯會加藥材,柳臨淵本來不太喜歡,但是奶奶的參雞湯裏會放棗泥,甜甜的紅棗味和藥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反倒很好吃,她一個人能喝一大碗。
有個研究表明,人類的記憶中,味覺和嗅覺是最持久的記憶,哪怕忘記了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記憶中食物的味道卻很難忘記。而味覺和嗅覺大部分的時間是想通的,想通到柳臨淵光是靠想象就聞到了參雞湯的味道。
這段時間發生的不愉快在此時都被柳臨淵抛到腦後,連腳步都快了,她想快點見到奶奶。從甜品店到奶奶家的路程很短,也就十來分鐘。穿過那些還堵在路口的車流再往裏,走了沒一會兒就能看見大門了。
柳臨淵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
不遠處那扇熟悉的大門前,臺階上站着的柳千言被數十位記者包圍,圍在最外面的攝像機器舉的高高的,讓柳臨淵差點看不清人。她聽不到那些人的聲音,身後被堵住的車子在鳴笛,耳邊已經夠吵了,那幫人像是在演默劇。
這次柳臨淵沒有選擇轉身,而是一步一步穩穩的往前走。走到已經能聽到那些人在說什麽,走到人群的最外圍,走到一個記者身後,拍拍他的肩膀。被對方頂開手,又拍了一下。
搶新聞的時候記者就是瘋狗的階段,見人就咬不至于,但是脾氣暴躁是肯定的。那記者被拍了三次之後,回頭一句問候長輩的髒話就出口,看到柳臨淵的臉還愣了兩秒,轉瞬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柳臨淵!”
長|槍短炮的記者們組團安靜,連被采訪的人都愣了一下,齊刷刷的看向尖叫的方向,柳臨淵淡定的望回去。她看的是柳千言,柳千言也看着她,緩緩對她露出一個笑臉,歡迎回來的笑臉。
柳臨淵沒笑,也沒什麽表情,收回視線看着那位尖叫的記者“麻煩您讓一下,我要進去。”
記者反射性往後退了一步,卻忘記身邊都是人,哪有地方可以退反而踩了別人的腳。還是上面的柳千言開口,笑眯眯的讓記者們給孫女讓個地方,衆人如同剛反應過來一樣,紛紛給她讓位置。
包圍圈差不多有五米,距離臺階大概三米半,柳臨淵走過去大概三十秒都不用。可她走到一半,餘光瞄到有什麽東西飛過來,轉身一躲,一個話筒差點戳到她鼻子裏,緊接着就是刺耳的聲音“您對您父親的做法。。。。”
這段沒說完的問題像是按下了什麽特殊按鈕,之前還安靜給她讓位置的記者們,現在把柳臨淵團團圍住。圍的水洩不通,圍的怕她逃跑,圍的丢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問的第一次受到‘萬衆矚目’待遇的柳臨淵有些害怕。
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是催促的咒語,耳邊響徹的聲音不是詢問而是逼問,眼前是閃着兇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的人群。柳臨淵害怕了,怕的不自覺的看向爺爺求助,卻看到柳千言依舊站在原地,對她笑眯眯的,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不打算做。
柳臨淵害怕了。柳臨淵生氣了。柳臨淵不想妥協了。
泡芙的紙袋直接砸在一個把話筒怼到她臉上的記者,力氣太大紙袋直接撕裂,泡芙從臉上灑落到地上。周圍的喧嚣被按下暫停鍵,所有人都愣住,連咔嚓聲都停了。安靜到,仿佛連泡芙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柳千言的笑臉僵在臉上,柳臨淵說話了。
“麻煩給我一張您的名片,我得報警。”柳臨淵看着傻住的記者,看他臉上還帶着一點奶油,語調平淡沒有情緒“我想我應該可以告您故意傷害。”點了點顴骨處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的地方“您打到我了。”
柳臨淵的視線從表情荒唐的記者臉上劃過,看向周圍的‘猛獸’們“我目前還不是公衆人物,你們的記者特赦對我沒什麽用。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訪,如果我的照片、言論出現在任何一家媒體上,你們都會收到我的律師信。”
“不過你們大概不怕,那也可以試試被吊銷記者證,我要是沒記錯,這應該不困難。”柳臨淵看了眼地上的泡芙,有點可惜,擡頭對衆人勾了下嘴角“麻煩讓一下,我要進去。”
這次,不用柳千言說話,也不用任何人開口,獵狗們轉頭四看,看着自己同行們眼底都是驚訝。被泡芙砸臉的那位先後退,所有人都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包圍圈瓦解,上臺階的路被讓了出來。
柳臨淵沒走,而是先伸手對着那位記者,在他疑惑時提醒他“您的名片。”那人驚了兩秒想要說什麽,柳臨淵看向他的胸口,那裏挂着工作牌。一家不認識的媒體,但是看标志應該是個網媒。
“如果您希望事情到此為止的話,我想您還是把名片給我比較好,不然鬧到公司,我不覺得您的公司會為了您多麽的硬氣。”柳臨淵往前伸手“名片,謝謝。”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聲“別太過分!你以為柳明旭能一手遮天嗎!”
柳臨淵沖那個方向看了看,沒看到是誰,只有一張張憤怒的臉龐,笑道“我父親不能一手遮天,但他能讓你們丢了手上的飯碗,或許還有人以此為生,那為了這麽點小事沒必要。”再次看向那位記者“飯都吃不起了,還要講職業道德做什麽呢。”
“柳臨淵!”柳千言呵斥她“你的規矩呢!”
這話有點熟悉,柳臨淵一下就想到了柳明旭,該說不愧是父子麽。放下手對那人微微鞠躬說了聲抱歉,還沒等那位記者松了口氣,柳臨淵就笑眯眯的告訴他“我會記得您的,從小到大還沒人打我的臉。”
記者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氣死,他哪碰到她了!可是他沒機會說,柳臨淵已經走了,走到柳千言的身邊時,理都沒理他,直接往門裏走,只給外面剛剛被她威脅過的一衆人留下一個背影。
記者群裏有人小聲罵了句狗崽子,柳千言一個眼刀就飛了過去,那位記者連忙往後縮,身邊的同行自動上前擋住他。柳千言半眯着眼睛盯着那幾個人,十幾分鐘前還互相搶新聞的記者,此時倒是團結的很,紛紛上前。
柳千言嗤笑一聲“真是幾十年都不變,柿子撿軟的捏。”說完轉身進門。
木門大力關上,被留下的記者們相顧無言。那位到最後也不知道所謂的‘記得您’到底會帶來什麽後果,現在更想說“到底誰是軟柿子!”他們這些人才是!
被關在門外的柿子們既然都被關在門外了,也就不管了。柳千言現在比較關心突然爆發,像是變了一個人的孫女怎麽樣了。進門找了一圈沒找到,還是奶奶指了指後院,柳千言才找到人。
家裏的後院都是放醬缸和花花草草的,地方不大東西倒挺多,除了老太太做菜的時候會到後面來取東西,一般沒什麽人來。柳千言看到柳臨淵的時候,小姑娘靠在牆角蹲在一盆已經是枯草的,生前不知道是什麽植物的面前發呆。
離孫女還有幾步的時候柳千言停下腳步咳嗽一聲,以表示自己來了。看柳臨淵頭都不擡像是沒聽到的樣子,又往前走了兩步,更大力的咳嗽,依舊沒有得到任何關注。
“那個。。。”柳千言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沉默幾秒,開口道“你不能告記者,我們國家媒體的采訪權是獨立的,采訪時發生的事情除非有确鑿的證據,否則不接受政府部門管轄。”盯着柳臨淵看了看,又補充“柳明旭也不能吊銷記者證。”
不是很懂這個國家法律,純粹就是随口忽悠,弄些高大上的詞彙吓吓人的柳臨淵聽的很想翻白眼。柳千言說這些想幹什麽?告訴她剛才的做法不對,還是在說她蠢?她确實也翻了,看着柳千言翻的光明正大。
很單純就是沒話找話的柳千言,被柳臨淵的這個白眼翻的手癢想揍她,到底還記着小姑娘生氣呢,又咳嗽一聲,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用謝尖在地上蹭了個小坑出來,蹲在柳臨淵身邊把那個坑當煙灰缸。
“什麽時候回來的?”
“。。。”
“電影拍的怎麽樣?”
“。。。”
“去過學校了嗎?”
“。。。”
“你們學校有個叫什麽英的,你認識嗎?”
“。。。”
“那孩子說認識你,小夥子人不錯。”
“。。。”
“我之前見他的時候。。。”
柳千言的聲音頓住,也有點不高興了“呀!柳臨淵!我在跟你說話。”順着孫女的視線看着自己手上的煙,懷疑道“你想抽煙?不行,奶奶會生氣。”看她動也不動的看着煙,猶猶豫豫的把煙盒往她那邊遞“只能一根啊。”
柳臨淵伸手接過煙盒,迅速從地上彈起來就往屋裏沖,邊跑邊叫“奶奶!爺爺讓我抽煙!”
本來就蹲的不穩被她突然的動作吓一跳的柳千言,聽到這話差點被吓的撲倒在地,手忙腳亂的丢下煙往裏跑。沖到門口就看到柳臨淵站在老太太身後沖他假笑,而老太太手裏的已經抓着雞毛撣子了。
坑爺爺坑的特別順手的柳臨淵,在老兩口上演家庭戰争的時候,又蹲回原來的位置,依舊去圍觀那個植物屍體。她在思考生存和死亡的哲學問題。也不對,她只是在平複被驚吓的心情。
柳臨淵确實被吓到了,她去過更多人的場合,去過更大的場面,可是她沒被那麽多人圍攻過,一次都沒有。她的威脅,她的冷靜,都是因為她被吓到了。別人的應激反應是怎麽樣的柳臨淵不清楚,反正她的應激反應就是攻擊性特別強,既不給自己,也不給別人留後路。
她被吓到了,吓的嚣張到像個真正眼睛長在頭頂上,以勢壓人的二代的樣子,這不用任何人教她,以前這樣的朋友就挺多的,或者說認識的人也可以。可是她嚣張的很心虛,哪怕沒人看得出來,哪怕好像把那幫人包括柳千言都吓住了,她依舊是裝的。
裝模作樣的柳臨淵沒什麽底氣,裝模作樣的柳臨淵在研究她沒有底氣的原因。因為柳明旭到底不是親爹,因為柳千言在那個時候選擇袖手旁觀。柳臨淵在這一刻才發現,原來是不是親爹差距真的挺大的,不是對方的差距,而是她自己感受到的。
就像這次,如果是以前他們家門口被圍了,不管是記者還是什麽別的人,她連家門口的路都過不去,因為親爹不會讓他接觸到這種事。她要不然就被送出國,要不然就陪着媽媽出去玩。她有自信出了任何事,爸爸都會保護她,可是這對父子未必。
現在問題來了,她以為是親爹和親爺爺的人原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親戚’,仗着家裏面的背景柳臨淵絕對沒問題,可是親戚家的背景?她對親戚的忍耐力沒那麽強,她都不太在乎親戚對她的觀感。
柳臨淵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第一次思考,如果她真的什麽都沒了,她能幹嘛?結論是,她什麽都做不來。之前靠爹,現在還是靠爹,可爹不是爹了,她才發現原來她一個人活不下去。
這是一個太糟糕的結論,糟糕到就像她這個人就是個寄生蟲一樣。再回頭看看,發現自己的忍讓原來不過是活下去的方法,不是自己認為的愛護家人,不是自己想的血脈親情,就是赤果果的利益交換而已。她負責乖巧,有人負責為她的乖巧買單。
這可真惡心。
可是換個想法呢,人沒必要鑽牛角尖不是嗎,換個思路父親還是父親,爺爺還是爺爺,她大可以閉上眼睛不看。就像她以前從來都當自己看不到家裏的那些争鬥一樣,怎麽活不是活,何必為難自己。
柳臨淵望着那個枯死的植物,她就是溫室裏的花朵,需要園丁澆水施肥,那就要接受園丁偶爾會遺忘她。她自己活不下去,她需要寄生體。只不過,不能就這麽閉着眼睛等人喂飯了,她得維護自己的園丁們,不然他們死了,自己也活不了。
啧,真他媽的虛僞,又當又立。
說了髒話默默又補了句對不起的柳臨淵起身,蹲的腿都麻了,扶着牆慢吞吞的往前挪。柳千言好不容易搞定老婆,解釋一萬句做了無數保證後,再來找柳臨淵就看到她龇牙咧嘴的,直接開罵,罵她不知好歹,也罵她居然敢告狀,罵的柳臨淵火氣都起來了,又被他扶着自己的動作給壓下去。
柳臨淵暗自默念柳千言就是這樣,他就是表達愛護的方式不太一樣,他就是這個脾氣,他還是自己以後的靠山呢。忍忍就過去了,忍忍,忍忍,忍。。。
“夠了!”柳臨淵一把甩開他的手,看他差點跌坐在地又一把拉住,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爺爺,我沒事,不用扶我。”
柳千言完全呆住,有些反應不過來,胡亂的點頭說好好,你自己走。一向暴脾氣的人真的多半是身邊的人都讓着才能這樣,可是當對方不讓着了,他們自己反倒變成脾氣好的那個。
進了屋,柳臨淵去找奶奶撒嬌說要喝參雞湯,老太太說家裏沒雞,跟在柳臨淵身後的柳千言立刻說他去買,老太太笑罵他昨天讓他去後院拿個大醬都不願意,還是孫女有用。柳千言嘴硬說是他也想吃,柳臨淵笑而不語不接話。
雞什麽到底沒有出去買,柳臨淵改口說是想吃章魚,她記得冰箱裏有章魚的。等老太太開始料理章魚時,柳千言和柳臨淵兩個就坐在客廳裏,不尴不尬的看電視。柳千言時不時點評一下鏡頭糟糕,演員糊弄之類的,柳臨淵也都配合跟着說兩句。
等一頓飯吃完,奶奶去午睡,柳千言大概是覺得彼此緩和的差不多了,帶着柳臨淵去書房。先用作品拍的怎麽樣了開了話題,有的沒的說了兩句之後,話鋒一轉繞着圈問她,剛剛在外面發火是不是因為她被柳明旭說服了。
以柳千言直來直去的性格能委婉成這樣也是不容易,柳臨淵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很直接的問他“我被記者圍住的時候爺爺為什麽不幫忙?”
“幫忙?”柳千言疑惑的看着她“幫什麽忙?”
柳臨淵也是一愣“讓他們不要圍着我。”
“我怎麽讓他們不要圍着你,記者要是聽話的話,那就不會找到我們家了啊,奶奶還不喜歡那些人呢。”柳千言笑她異想天開“我要是能控制記者,那我還去游|行幹什麽,直接讓他們發我想讓他們發的報道不就行了。”
完全愣住的柳臨淵幾乎覺得他在說謊,轉念又想起,導演再厲害也還就只是導演而已,她能用親爹壓住是因為親爹是官員。可就算這樣,也不對啊“那你為什麽笑?”
“笑?我笑什麽了?”柳千言想了想,做了個恍然的表情“你被他們圍着的時候跟着兔子一樣,狗抓兔子不是很。。。”看她表情不對,連忙改口“我是說看到你了,你都多久沒回來了,我笑笑不行嗎。”
自己糾結半天的事情原來就這麽蠢?柳臨淵差點暴躁了,可還是覺得不對“你是柳千言啊,他們怎麽敢硬逼上門!”就算只是導演,他也是大導!
“我是柳千言又不是總統,就算是總統也有的是記者敢去找她麻煩,記者怕什麽,真的被抓了還能出個名呢。”柳千言随口給孫女說業內規則,再想說的時候覺得不對了“為什麽聽起來像是你以為我是故意的呢?”
柳千言板着臉盯着柳臨淵,看的柳臨淵心虛的避開視線,老爺子差點氣笑了“你以為我故意讓那幫記者對你做什麽?我為什麽要那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我那不是不懂麽。”柳臨淵讨好的笑笑。
可她這麽回答幾乎是默認了柳千言的猜測,老頭子瞬間爆發,直接就吼她“我看你是被那個兔崽子洗腦了!我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是吧!他就是什麽都好,都是為了所有人!就他忍辱負重,就我做的不對,就我光顧着自己,就我。。。。”
“爺爺!”柳臨淵尖聲打斷他的話,讓他冷靜點,連聲解釋“我爸什麽都沒說,真的,我們連一個電話都沒打過,我剛回首爾就來見你了,我到現在都沒見過他。”
柳千言氣的還想罵,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奶奶端着一盤水果進來,身後還跟着低着頭的一個胖胖的男人。柳臨淵看到柳千言立刻收了怒容,一副‘老師’的姿态就出來了,嘴角抽了抽當沒看見。
奶奶斜了柳千言一眼到底外人在沒說什麽,放下水果讓他們好好說就出去了,柳千言給柳臨淵介紹,來人叫李尚浩也是一位導演,喊前輩就行。李尚浩卻笑着說要是不介意他年紀太大,喊哥哥也可以。柳臨淵看了柳千言一眼,看他沒反應就直接叫了聲哥。
三人簡單寒暄幾句,主要是李尚浩和柳臨淵寒暄,柳臨淵看柳千言不怎麽說話,知道他們還有事情要談就說她還要去學校,就出來了。去和奶奶告了別之後出了家門,門口的記者早散了,堵住的車流也散了。
柳臨淵走到巷口打車的時候想起來,李尚浩不就是是那個說要拍記錄沉船紀錄片的人,他為什麽要去找爺爺,而且看情況還是約好的。那部片子該不會有柳千言的手筆吧,或者他提供了什麽支持?
有介于之前的誤會,柳臨淵沒有多想,怕自己又曲解柳千言,老爺子應該不會用作品做政治武器,那不是他的性格。游|行可以說是政治訴求,但是牽扯到作品那就是在幹涉政治了。他那樣的人本身的影響力再加上作品的傳播力,弄出來的都是大事,那就玩過頭了。
坐在出租車的柳臨淵想着既然她能誤會柳千言,搞不好也誤會了柳明旭,打了電話過去對方沒接,幹脆去他辦公室。助理小哥哥看到她還很驚訝,上前對她說柳千言在和人開會,可能要等一下。
“沒事,我先等等。”柳臨淵跟着小哥哥往會客室走,路上有些好奇,問他“聽說前段時間記者都把樓下圍了,今天好像沒什麽人。”她早上還被人圍在家門口呢。
小哥哥的語氣有些不屑“不過就是些瘋狗。”說完覺得不太合适,對柳臨淵笑笑換了個答案“長官整頓過後就好了,您別擔心。”
柳臨淵點點頭當沒聽到他的前一句,反倒說起早上在爺爺家門口被圍的事情,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她就是來告狀的。柳千言既然說他處理不了也不喜歡,那她求助父親也很合理啊。
本來柳臨淵以為她說完,小哥哥會回一句他會處理或者是告訴柳明旭什麽的,當初她有事都是打電話給親爹的助理就能解決。反正告訴親爹,他也是丢給下面的人。
結果小哥哥一臉為難的看着她,抱歉的說“您最好和長官親自說。”
柳臨淵一愣,立刻道歉“是我說錯了話,對不起。”政府官員大概不方便這麽直白?
“沒有沒有,您誤會了,只是柳千言xi已經開了很多記者會,這次可能也是。。。”小哥哥立刻頓住,沖她笑道“我矢言了,很抱歉。”
迷迷糊糊沒太聽懂的柳臨淵笑笑說沒什麽,等小哥哥出去沒多久,柳明旭就過來了。邊推門邊問她怎麽了,看着急匆匆的好像有急事在談,但是聽到她過來就連忙趕過來的樣子。
本來還想告狀求親爹罩的柳臨淵,直接跳過那些問題,只問關鍵“你出事那天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想讓我去勸爺爺?”
“出事那天,勸爺爺?”柳明旭好像沒聽明白,不過他反應比柳千言快的多,一下就想到關鍵“你以為我會讓你勸爺爺?”笑着打了下小姑娘的腦袋“心思那麽複雜,怎麽現在才問我,這段時間因為這個不高興了吧?”
柳千言打人經常沒數,柳明旭則是與其說打,不如說是摸她。柳臨淵低着頭嘆了口氣蹭了蹭他的手“我是不是太壞了,居然這麽想你。”
“沒有,會誤會也沒什麽,是爸爸沒說清楚。”柳明旭看了眼手表,順了順她的頭發解釋道“那天打電話給你是怕吓到你,想要告訴你我沒事,別擔心。”手從腦後滑到肩膀上,把女兒摟進懷裏,安撫的拍着她的背,開解她。
“對人有防備不是壞事,不要害怕,這是長大必經的過程。也別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好,有防備總比傻乎乎的被人騙了好。”柳明旭貼了貼小姑娘的臉,退後一步按着她的肩膀屈膝直視她的眼睛,坦蕩又毫無保留的眼神“你只要相信,不管是我還是爺爺,我們都不會傷害你,知道嗎?”
柳明旭看着女兒恹恹的點頭,笑了笑,拍拍她的腦袋,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但是要等的久一點,他今天有點忙。柳臨淵立刻表示多久都等,得到大忙人柳明旭一個愛的捏臉,看他走後原地滿血複活。柳明旭真的是太符合她的審美了!超級溫柔,超級愛她!
晚飯一直等到九點多才吃,不過柳臨淵也沒餓着,助理小哥哥給她買了一堆吃的,還給她送了臺電腦,讓她無聊的時候可以玩。等一餐飯吃完,柳臨淵基本确定,她這朵嬌花,還是很多人保護的。
只不過,爺爺還是爺爺,父親還是父親,柳臨淵卻不是那個柳臨淵了,至少不止是那對父子的柳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