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知足
邺嬰之只能和溫善相聚一日, 便被女皇遣送回溫縣上任了, 而讓溫善辭官的事情就像過眼雲煙,女皇也沒提過。
溫善與邺嬰之惴惴不安地過了好些日子,沒有想象中的雷雨到達, 便慢慢地把心放回到肚子裏去了。
只是溫善還是得想辦法平息賀顧的怒火,因為那日之後, 賀顧便不願意搭理她了,她每日都到賀顧的門前請安, 賀顧也不見她。
葉芳倒是勸她:“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娘這是一時半會兒想不開呢!”
溫善問:“芳姨覺得我與小郡主相愛也是錯的嗎?”
葉芳道:“我哪知道。”
她雖然回答不知道,但是溫善卻難得露出了笑容, 因為葉芳的話沒有給她增加什麽壓力。
葉芳反問她:“萬一哪天小郡主嫁人了呢?”
溫善垂眸想了片刻,道:“這個問題我很早以前便想過,在我回應小郡主的示愛之前我便想過。畢竟我們身世不同,她是皇族中人,即使再不受許王重視, 婚姻大事卻不會被含糊解決的,所以總有一天, 她會被安排嫁人。”
賀顧打開了門:“既然你知曉,為何還要縱容她,放縱你自己?”
她這麽問, 顯然是在門後偷聽了很久。
溫善給賀顧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她道:“是呀, 女兒明知道我們的前路毫無希望可言,也知道或許将來要孔雀東南飛,可是女兒還是動心了。看着她就像一顆明亮的星星撞進了女兒的心裏,心塌了,卻充滿了光亮。”
“可你是否想過,你要是因為撐不住而倒下,我該怎麽辦?”
溫善揚起笑臉:“娘,我沒有那麽脆弱,也不會輕易倒下,我早過了需要躲在娘的懷裏,躲避風雨、需要人庇佑的年紀了。娘請相信我,好嗎?”
賀顧沒同意,但是也沒有鬧着非得讓她跟邺嬰之分開,畢竟如今二人步入官場,想要一起見面卻不是那麽容易的,或許日子久了,她們這種感情便淡了呢?
賀顧跟女皇一樣都是抱着這種想法冷眼旁觀的,一直到溫善逐步在戶部紮穩腳跟,等到邺嬰之在溫縣的工作也步入正軌,這二人的書信都還是沒有斷。
每次賀顧都會給溫善冷臉,邺嬰之得知,還特意寫信問她是否要緊。
溫善的回信并沒有那麽愁眉苦臉,反而還有些好笑地寫着:“娘不過是裝給你我看的,她從不攔截你我的信箋,還看不出來嗎?”
于是這二人往來通信一如既往。
——
更始十一年,一直想趁容朝去年雪災受災嚴重而趁亂打劫的突厥又被邊境的軍隊打了個落花流水,本來內亂還未穩定的突厥部族又發生混亂,容朝趁機收複越來越多領地。
女皇派了重兵駐守疆域,而邺純之也得以回朝。
經過此次在邊境的一番歷練,邺純之更加沉穩了,那裏所發生的事也開拓了她的眼界,她更清楚容朝內外的形勢。
她回朝後,女皇便嘉獎了她,另外擢升她為“郢國公主”,在女爵中位于第三等,僅次于大國公主和次國公主。
女兒險些追趕上父親,這對許王來說,是極為欣慰又有些面上無光的事情。好在他向來以子女的榮耀為榮,女兒爵位提升了,說明離權力的中心也更近一步了。
只是除了邺純之,還有幾個被女皇派去四川等地磨煉的傑出宗室子弟也被多多少少地提拔了。
另外早年受高郵郡王長子謀逆而被幽禁的韓國公、豫國公也被解禁,雖然不見任何起複的意思,但是解禁已經是一種征兆了,未來如何還很難說。
衆人這才恍惚地想起,女皇早在兩年前,五十九歲的時候辦完了六十大壽,如今已經六十有一了,而繼承人乃是國之根基,也需得盡早準備了。
早兩年他們也不是不急,可是沒看太上皇如今八十多了,還依舊活蹦亂跳的嗎?他們總覺得女皇也會很長壽,這個繼承人想來也不會在下一輩中挑選,而是會挑選更為傑出的孫輩。
所以眼下被女皇所重用的宗室子弟便成了熱門人選,邺純之一回來,便是請帖不斷。
然而她命人推了這些筵席邀請,閉門休養了好一陣子,才随着她與朱文思的婚事被提上日程而稍微有些動靜。
她已經二十三歲了,即使她不着急,許王與朱家都有些着急了。
于是十一年的五月,邺純之便以公主出嫁的規格下嫁朱文思。邺嬰之在溫縣沒法回來參加她的婚禮,倒是讓人送了賀禮,又寫信道:“阿姊若是讓朱家人欺負了,定要告訴我,我替阿姊出氣!”
邺純之還樂得不行,告訴她:“如今誰敢欺負我?你還是先顧着自己吧!若是在地方為官毫無建樹,怕是永遠也沒有回京之日。”
邺嬰之想着,溫善還在京師呢,她永遠不能回京那如何能行?!于是她在溫縣,比縣令還忙,那縣令知道她是郡主,平日也不敢仗着官職喊她辦事,見她自己都這麽主動,心裏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至于別的官員,見到邺嬰之都這麽努力了,他們豈有被落下的道理?便也不敢敷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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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嬰之這一幹便是三年,雖然表現不比當初的溫善,但到底是沒有過錯,便往上升了一級,回了京,在少府監當個從八品的署丞。
至于溫善,依舊在戶部待着,只是身上卻兼任了司天臺的少監,官居正四品。
這是女皇根據她這三年多來的表現而決定的,畢竟她會觀氣象,而司天臺管的便是觀星象、風雲起色之異變的事情。
她每每都會根據風雲異變而預測各地發生的一些較為嚴重的災害,讓朝廷有了妥善應付的先機,所以功勞不可謂不大。
另外她在處理本職工作上也盡心盡力,許多數據、賬目,她都過目不忘,女皇随機提問,她都能答得上來,讓朝堂上下無不瞠目結舌。
女皇對她多有倚重,所以她也身兼數職。
賀顧本以為她這麽忙,總不會還有心思跟邺嬰之談情說愛的,結果她與邺嬰之三年未見,感情不僅沒有變淡,反而更加濃烈,一見面便是幹柴烈火,在溫家也不像以往那麽謹慎低調。
女皇本想着,邺嬰之回京了,那是不是要将溫善調出京去?可是她又舍不得讓溫善這麽快便再到地方去,準備過個兩年,再讓她到地方去鍍金。
至于她跟邺嬰之之事,女皇自認為是管不了的了。
而不知道太上皇跟向王說了什麽,許王多次要求向王給邺嬰之說親事,向王都以邺嬰之心懷天下,不顧私情為由,不給邺嬰之安排親事。
後來邺純之有喜,許王才不再去管邺嬰之的婚事。
倒是有人向溫善提親,賀顧當時便問對方:“你打算讓善兒生子嗎?”
對方有些懵,道:“生子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嗎?”
賀顧便道:“她若是懷孕生子,那便得放下公務在家養胎,而她好不容易才為聖上所重用,又發揮所長,為聖上排憂解難。你讓她成婚生子,不是要耽誤她的前程嗎?”
這樣一來,所有想向溫善求親的倒成了罪人一般,也沒人敢輕易向她提親了。
後來溫善外放到地方為官,邺嬰之也外放為縣令,雖然二人不在一道,可女皇總覺得自己當年想讓二人天南地北的願望實現了,——盡管這二人回來後,依舊把日子過得沒羞沒臊的!
賀顧也沒想過二人會堅持這麽久,雖說這些年她一直都不管對方,但是到底還是心軟了。邺嬰之登門時,她的态度慢慢地恢複如舊,偶爾也會将對方當成兒媳婦看待。
至于為何是兒媳婦?她也不好意思說有次想去找溫善,結果聽見了裏面傳來的沒羞沒臊的聲音,似乎小郡主是在下面的。
溫善與邺嬰之對此一無所知,只不過即使知道了也會笑嘻嘻地糊弄過去,畢竟如今的二人早已不是當初的青澀天真的綿羊了,在官場上打滾多年,臉皮也被磨厚了。
沒有人逼迫她們成親,世人也因為她們的年齡漸漸不符合他們心目中的“兒媳婦”和娘子的形象而無人在意她們未婚的事情。
但是溫善與邺嬰之到底還是有些遺憾的,遺憾二人只能在私底下辦一場婚禮,而無法告知世人。
不過二人的愛也變得更加克制,至少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逾越之舉,也不會給言官們攻讦的機會。
溫善與邺嬰之都想着,能堅定與對方的心,厮守下去,也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完結了!本來想寫太上皇、女皇死去,然後選出繼承人的。但是想了想,也不想把結局弄得那麽慘淡,就讓它這麽平平淡淡地結束吧!
麽麽噠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