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調令
溫善思來想去, 只能從自己幼年的經歷入手, 道:“晚輩幼年時曾與家母在郓州生活過一段時日……”
溫善說的自然是她與賀顧流亡到郓州,為了逃避叛軍的追殺而隐姓埋名在朱家當下人的事情。這件事太上皇自然是知道的,而她也知道, 這是她的疏忽,若非她當年不察, 也不會給了蘭武等人叛亂的機會。
“……晚輩見鄉人用糞澆土,雖然臭不可言、污穢至極, 可是種出來的蔬果卻新鮮甘甜得很。百姓都知道糞土之用, 晚輩想,若是能将糞土加以改進, 是否能讓糞土的作用發揮更好?”
太上皇接話道:“于是你就琢磨了這麽些年,琢磨出來了?”
“……是。”
太上皇輕笑了一下,也不往深處追究,道:“算你聰明。不過我今日來還有一事。”
溫善知道太上皇提的是她與小郡主之事,頓時緊張得汗流浃背, 畢竟這可是天子,皇家無情, 也不會容忍兩個女子長相厮守這種事發生。
“臣……”
太上皇擡了擡手:“你緊張了,是擔心我問罪于你?”
溫善連頭都不敢擡。
太上皇哼了哼:“你們倆既然有膽子做,為何不敢承認?不過, 我既非嬰之的爹娘,又非你家中長輩,管不着你們的事情。”
溫善詫異地擡頭看了太上皇一眼, 見太上皇的臉上真的沒有震怒的神情才稍微松一口氣。随即她又壓力突增:太上皇這話也是在暗示她,她們過不了許王與她娘的這一關。
“路有千萬條,就看你們如何去選。你們如今還年輕,經歷得少,凡事也不必先着急着拿出個結果來。”
溫善琢磨着太上皇的話,太上皇也見敲打得差不多了,就離去了。
等溫善提出的肥料改進方法終于有了初步的成效,女皇甚感欣慰,便也順便讓吏部敲定了她的新職務——出任汴州太康縣縣令。
汴州便是溫善所熟知的開封,離洛陽并不遠,從洛陽出發,經過鄭州,便是汴州了。而太康縣則在汴州的南端,在水路密布的環境上來說,交通十分便利,算是畿縣。
縣分五等,首先是京城所在區域的縣,是為京縣,随後是在京城附近京畿地區的縣,是為畿縣,然後是上、中、下三等縣。而雖然同為縣令,可按照等次,品階也不一樣,京縣的縣令正五品,畿縣的縣令正六品,餘下的都是按低一級來分的。
溫善本身為司農丞,身居從六品之職,如今升為正六品的縣令,也算是升了官。而且她得以出任地方官,這正是說明以後她的道路不會再局限于司監內。
正如明代官員要想成為內閣的清流官,就必須先入翰林院一樣,如今要想有遠大的前景,也必須先到地方為官。
溫善一升遷,便是到接觸實權的畿縣,可見聖恩。
當然,賀顧跟小郡主先關注的并非這些,她們得知溫善的調令後,立馬讓人拿出輿圖來,得知太康的地理位置後,只松了一口氣:“太康也不是很遠。”
太康至洛陽,乘船也就幾日,而快馬加鞭,兩三日都算時間寬裕的了。日後她們想關注溫善的情況,也不必擔心路途遙遠而未能及時收到消息。
而溫善的關注點則在于太康縣乃至整個汴州四周都是開闊的平原地區,水網密布、土地肥沃,是農耕的重要區域,她或許能在那邊繼續推廣改進的堆肥方式,這或許也是女皇對她的考察。
不過太康縣畢竟是畿縣,有不少權貴也在那邊置辦田産,溫善在那兒為官,便少不得要跟那些權貴打交道,或許還會得罪人。
為此,賀炎将溫善喊了去,給她支了不少招。他其實并不是很擔心溫善在那邊會被人欺負,畢竟她的背後是女皇,又有賀家護航,跟那些寒門出身,只受女皇重視的直臣并不同,別人想為難她,也先掂量一下。
調令出來後,溫善便得準備上任了。好在之前賀顧心裏有了底,倒不會覺得突然,只是分別的不舍是有的。
溫善又提議:“娘一人在京,我不放心,不如與我一同到太康去上任?”
溫善這一走便得兩三年,所以本就沒那麽多兒女情長的她,也有些不舍。
賀顧道:“孩子大了,總得要離開我的,我雖然也不舍你,但不會與你到任上去。讓柏伶跟溫袆跟着去,替你打點好就行了。”
溫袆是溫家的內知,賀顧的左右手,溫善自然不會讓他跟着在太康待太久,所以就選擇帶高二、柏伶到太康去。
穩住了賀顧這邊,還有小郡主那兒。溫善跟小郡主馬上就得“異地戀”了,需要擔心的事情也會多一些。
“你可不許背着我在太康另結新歡,也不許招花引蝶,更不許将我忘了!我會經常到太康去的,若是讓我發現你見異思遷了,我就将你的心掏出來喂狗!”小郡主惡狠狠地說着狠話。
溫善聽着,笑着将小郡主的手放在心口上,道:“這顆心只會對嬰之心動,只會為你而跳。”
邺嬰之明知是哄人的話,可還是覺得甜得很。她趁着溫善還未啓程,日日拿着書本來,美曰其名是讨教,實則她拉着溫善,坐在秋千上,一邊讨論學問,一邊卿卿我我,彌補這空缺。
七月初,溫善也沒有時間再在家中逗留,賀顧為她收拾好行囊,她便出發,赴太康縣就任了。
賀顧、邺嬰之以及溫善的一衆好友都來送行。理性的溫善也忍不住掏空自己腹中墨水,作了詩詞各一首,然後在衆人的目送下,登上了前往汴州的船。
溫善所搭乘的船是官船,中途不曾停船,走五天便到了汴州。
到了汴州,她循例先停留,到府衙去拜訪汴州知州李高格。
臨行前,賀炎便跟與她說過李高格此人,這是她将來兩三年的上司,若想在太康令行禁止,就少不得上司的支持。而李高格能擔任汴州這等無論是經濟還是軍事都頗為重要的州府知州,可見其人能力之出衆、在女皇心中的地位之重。
李高格是實幹派,這讓溫善稍微松一口氣,只是賀炎說他此人好色,曾經騷擾底下的女官。雖然私德有虧,但不至于因此而影響他辦事的能力,故而女皇并未因為他的私德而放棄他。
為此,溫善只能與他保持距離。
到汴州來拜訪他,也是出于禮節,溫善不會給人留下失禮的把柄,故而再不喜李高格的行為舉止,也不會失了禮節。
溫善在驿館休整,讓高二遞上拜帖。李高格聽說是新任太康縣令來了,雖未重視,但也未曾輕慢,只不緊不慢地回了貼,定下見面的日子。
李家的仆役得知到任的是位女官,便跟李高格嘀咕了兩句,李高格此前就聽聞了溫善之名,他雖然好色,但還不至于敢對溫善下手,于是斥責仆役道:“私下也罷了,人前你膽敢這般非議溫縣令,怕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若說在嶺南、福建等地也就罷了,畢竟天高皇帝遠,他就算真的怠慢了溫善,也不擔心會傳到京師去。可這兒是汴州,他家中的仆役若真欺負了溫善,怕是沒過多久便會傳到京師去。
先不說溫善背後有賀炎,便說她跟懷寧郡主情同姐妹,而以懷寧郡主那性子,他即使再得女皇的信賴,也抵不住這些人在女皇耳邊進獻讒言,他這晉升之道怕是得斷送了。
不過,即便如此,讓他将溫善供着也是不可能的,溫善是女官之前,她首先是個官,他會将她當成手下來看待。
等二人見過了面,他也不過是說了些官話,又給她的調令蓋了章,算是承認了她這個新到任的縣令。
溫善出了汴州城,便改坐牛車,一路了解民情一邊低調地到太康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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