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改制
朝廷諸司的官職多變動, 但只有司農寺和太府寺沒有變動, 畢竟這是掌管着國庫的寺監,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還是得穩。
不過在女皇給審官院的官職定品階時,司農寺和太府寺還得忙着造新的賬簿和木契, 最後将今後要支出的祿米等的數目彙報上去。
女皇随後在召見邺純之等親近之人時不免發了一下牢騷:“中書門下那群老家夥天天上折子哭窮,也不看看他們的家底多豐厚?如今三軍要糧、工部造船、興修水利都要錢, 這國庫也充盈不了多久了。”
如今最耗錢糧的依舊是訓練水師、督造戰船、修路、修河渠和治河。因這些年督造戰船和研制火-器的支出占了國庫的五分之一,以至于朝堂上有不少反對的聲音。
容朝初立之時, 天下尚在戰亂中, 為了奪取天下,研制火-器是必須的。可如今突厥已驅逐、南诏和交州等地已收複, 在衆多人看來已是天下太平,自然不願再讓朝廷研制火-器。
不過邺純之知道,女皇的眼光并不只是如此,她想徹底絕了北方的隐患,也想收複西邊那廣袤的土地, 甚至想飄洋過海将南邊的土地也囊括進容國的範圍內。
想要開疆拓土,水師的規模便必須擴大, 戰船也得督造多一些,而火-器方面更是不可缺少。
待時機成熟,她用兵之時, 須得确保糧草充足,如此一來,國庫中又得留出一部分錢糧來。
修路、修河渠和治河則是一直在做的事情, 每年國庫有五分之一的支出便是用在此處。
而如今京朝官有一千多人,加上各地方官,有五千多人。乍看之下并不多,可考慮如今容朝建立不過三十八載,長此以往,官員人數只會越來越多!
女皇光是想到要養那麽多無用之人,她就心疼她的國庫。
邺純之笑道:“姑祖母不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每次的科考所取的人才少之又少的嗎?”
女皇想了想,雖然在官員的人數根源上進行了控制,可仍舊是不夠的,畢竟進士、明經和諸科錄取的人數加起來也有近四百了。
她想起近年來要求取消諸科的聲音,于是開始琢磨着今後進士和明經,取士加起來不得超過一百五十。另外為了培養軍事人才,也開始試行武選的制度。
不過更重要的還是在蔭補制度上下手,趁着近些年不少頑固老臣在朝中的勢力被拔除,女皇也無需像太上皇當初那般為了收買人心而大肆封賜勳爵,順勢削減一些世家子弟的蔭補資格。
當然,除了節流,最重要的還是開源。要說充實國庫最快的方法是賦稅,然而她不可能将重擔增加在百姓的身上,所以只能另尋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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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倒是十分重視與外蕃的貿易往來,還設了市舶司,并讓沿海的廣州、泉州、溫州等十幾個州府作為通商口。只是因船舶和海運方面耗費十分大,短期內尚不能讓朝廷的那些老家夥們看到大的好處。
邺嬰之身為邺純之的妹妹,是最早收到這些消息的人,她得知女皇正琢磨着對科考大刀闊斧改革時,連着幾日除了吃喝睡便是躲在書房中讀書。
本來她想着考進士無望,考明經也是一樣的,至少自己有望在一萬多人中脫穎而出成為那一百多個人中的一個。豈料如今她得擠進前八十才有希望——進士科保留的名額應該也在七十左右。
溫善見她實在是緊張,便安撫道:“其實小郡主還有一條路可走。”
“什麽?”
“去參加武選吧!照南安郡主的說法,武選之人需得文武兼備,若是朝中對兵法、海運或是練兵方面優異者也可自薦。”
“武藝上,我只打得過你!”小郡主道。
溫善哈哈一笑,被小郡主狠狠地瞪了一眼:“你怎的一點都不緊張,要知道姑祖母真這麽做的話,宜春郡公的爵位你興許都沒望繼承了。”
身為溫俞的唯一子嗣,雖然溫善為女兒身,可本朝的律令卻也是能讓她繼承封爵的,不過興許會降一等。可溫善對此并不在意,或者說她和賀顧早在幾年前便已經琢磨清楚了女皇的意思。
畢竟是太上皇親手調-教出來的皇嗣,而且她也走過了五十多年的路,經歷了風風雨雨,她的心計非常人能比。
雖說她是近些年來才提出對官宦世家下手的,可誰能保證她不是在十幾年前便已經産生了這種想法呢?
溫善早過了及笄的年紀,照理說她也該繼承溫俞的封爵了,可不管是禮部還是女皇那兒都沒有一點動靜,仿佛是被世人所遺忘了一般。
而溫善和賀顧并不着急,也不盼着那一日來臨。
畢竟知道女皇的意思後,還想着要名利地位,那便是走上了玻璃棧道去領爵位,可後果興許是腳下的棧道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自己連人帶爵位一起掉入底下的深淵。
溫善并不會和小郡主說這些編排她的姑祖母的話,于是佯裝遺憾地問:“是呀,那怎麽是好呢?”
小郡主凝視了她片刻,才撇了撇嘴。溫善說的是發自真心的,還是敷衍了事的,她如今都清楚了,溫善那模樣分明就是不在意“宜春郡公”這一份對許多人而言是至高榮耀的身份地位。
這麽多年來,生前能被封國公的只有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幾位開國功臣,其次便是郡公、縣公、侯、伯、子、男。而除卻宗親的傳承,能到達郡公這一位置的也不過數十人,而如今天下人口已有一億六千多萬人……
哎,她家善善如此淡泊名利,越看越像隐世高人,萬一哪天善善想不開跑去歸隐山林了怎麽是好?當真是讓她發愁!
嗅到這股危機的朝臣則準備暗自與女皇較量,而沒聽到什麽風聲的大部分官吏則又閑得發慌地掀起了一股要求改換官服的熱潮。
現如今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的官服不分男女,俱是按官階來分類,它在繼承前朝官服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點點特色,但總體而言還是很樸素的。
本來也沒有誰會那麽有空在官服上費心思,可事情便是出在一位今年剛被賜進士出身的進士身上。
這名進士因出身世家,避免了外放為官的命運,而直接在太常寺任奉禮郎。
太常寺奉禮郎雖然是從九品的小官,可它也是進士晉升的一條捷徑。而它的主要職責便是掌君臣版位次序,朝會、祭祀之時贊導跪拜禮儀。
因着此關系,他發現每逢朝會、祭祀,滿朝文武站到一塊兒,便分不清男女。有些女郎上朝和當值時為了簡便,便束男子的發髻,包着幞頭,有些身形消瘦的,套上官服後便難辨女兒身,以至于有些男官員無意中會碰到她。
這對于自幼受到“男女大防”、“男女有別”的教導的這位進士而言很是難受。
于是慢慢地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想,如何才能體現男女之別呢?
那無疑是将男女百官的界限分開來最為直觀,而只要在官服上加以區分,豈非一目了然了?!
當然,他一個人的聲音恐怕扔進朝堂中也掀不起一朵浪花,于是他先是借助了家族的力量,又聯合了不少新晉的進士,一起探讨了此計劃。最後便上了折子,引經據典,要求将女官的服飾更換成另一種樣式。
不少女郎也仍舊是屬于愛美的年紀,也暢想過若是官服能改的花哨一些,那也無不可。
于是越來越多的聲音傳了出來,引起了女皇的注意。
溫善下了朝回到司農寺,不少人的目光便投向了她。她心中疑惑,不知出了何事。暗自琢磨着準備以不變應萬變之際,葉綏向她走了過來。
“學生見過溫丞!”
“你來得挺早的。”溫善颔首。
葉綏笑了笑,熱絡地道:“溫丞,判事院的幾位丞都在讨論官服改制之事呢!”
溫善有些哭笑不得,葉綏這是當細作去了?幫她打聽楊傑等人的話?
不過她也不怎麽需要。
至于官服改制之争,近日在參加的幾次雅集、文會之時也聽人讨論過,今日上朝的議題中,官服改制也在其中。下了朝,她遇上從垂拱殿出來的那些重臣,也聽說了女皇提及此事。
引起這些官員的注意,便說明此事不可能只在小範圍內傳播,必然會引起一番争論。
溫善忽然想起前世那些校服之争。
有些人羨慕國外的學生的校服:男生的中山裝或是襯衣、西裝很帥氣,女生的裙子很是青春俏麗。
可其實這其中便是一種區別教育,包括在體育課上,男女上不一樣的課程一樣,将男女區別開來。以至于二十一世紀了,仍舊有女生将自己擺在弱勢的位置上。
當然,畢竟是學生時期,追求美麗和個性是可以理解的。
可官服和校服并不一樣。站在這個朝堂上,需要承擔的便是天下大計,而不是要在意那些胡裏花哨的東西。
溫善是不太贊成改官服的,因為這是要将太上皇和女皇迄今為止所做的努力付之一炬。
興許有人認為,一套官服而已,怎會扯到降低女子的地位這種事情上呢?
可她可以預想,今日将女子的官服改了,明日便能要求女子從頭到腳的形象也改了,未來就能要求女子回到閨閣中,閉門做女紅。
想到這兒,她嘆了一口氣,這些事似乎也輪不到她來操心。
通過葉綏的“告密”,她也知道為何衆人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怪異了,原來是他們已經在試想,若溫善換上新的官服該是何等模樣,畢竟她是司農寺唯一的女官了,沒有別人能給予他們參考的空間。
他們倒是沒有那麽不知趣地問溫善對于官服改制之争的想法,因為他們深知溫善并不是那種在意胡裏花哨的外在的性格。
而且在他們與溫善共事一年半載後,已經對她的辦事能力予以了認同,慢慢地也沒了“被一個女子壓在頭上是一種恥辱”的想法,對于官服是否改制也就并不那麽看重,畢竟有那閑工夫是琢磨這些,還不如思考一下如何把提高上林署的蔬菜果品新鮮度、以及如何将從各地運送而來的糧食損耗降低……
作者有話要說: 百官:女皇你真是吝啬!!
女皇:呵,才知道嗎??
關于人口,在《中國人口通史》上宋朝是只記錄男子的,而在宋朝大觀四年(宋徽宗年號),丁口已經達到九千多萬。而且還是在土地減少的情況下。因本書設定地域比北宋還大,加上計入了女性人口,而刨去前期戰争損耗的人口,一億六千多萬,似乎也不算多_(:з」∠)_
至于校服……純屬是主觀題,各有各的看法,沒法說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