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朝儀
早在冬至時, 百姓便已經開始準備置辦年貨準備過年了, 臘八之後,各式年畫、春聯、爆竹、蠟燭等都被搶購一空。
溫善記得在大部分地方,并不興貼春聯, 而是挂桃符,甚至在洛陽也能看見春聯與桃符共存的現象。不過因春聯比桃符制作簡單, 只需在紙上寫字便可,所以深受下層百姓的歡迎。
不過溫家便是貼的春聯和年畫, 春聯是溫善寫的, 年畫則是貼的神荼和郁壘兩位門神,後世最常見的尉遲恭和秦瓊因歷史不同, 并沒有出現。
她倒是知道在福建汀州地區有以武烈岐國公宋慶柏和文惠邢國公孫良朋的形象為門神的人家,只因此二人一武一文,皆是在汀州名聲大振之人,又追随太上皇打天下,立下赫赫功勞, 在太上皇當政時也是頗受重視的重臣。汀州的百姓以此二人為門神,倒跟歷史名人被奉為門神一樣的道理。
往年溫家人數不多, 連溫善都要親自動手布置,不過今年年末她身在淮南,家中又雇了幾個仆役, 故而這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她連貼春聯、體驗年味的機會也沒有,只能遺憾地在菜園子種種菜。
雖然小郡主想跟溫善除夕夜裏守歲,可這卻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翌日天還黑漆漆的時候,她們便得頂着寒風和飄雪進宮參加正旦的賀朝儀。
小郡主是皇族出身,自不可能缺席,而溫善也已經回京,若是不前去便是對女皇的大不敬,也是自當前往。如此一來,若是夜裏守了歲,大朝會上自然不可能有好的精神,也是失禮于人前。
雖然無法一起守歲,可溫善還是單獨贈了小郡主一份年禮,而小郡主也回了她一個巴掌大的金算盤。
在金銀還未作為貨幣流通的容朝,金銀本就少,而這個金算盤雖然只有巴掌大,可加上裏面玉珠卻價值千貫錢。
溫善晃了晃金算盤,只聽見裏面的玉珠碰撞的清脆聲響,她道:“何以贈我算盤,且這算盤如此貴重,我怕是不能收。”
“為了造這一算盤,我可是花了一大半的積蓄,雖然它無什麽大用之處,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便收下吧,便當是、當是……”小郡主羞答答地看着溫善,“我的嫁、不,聘禮!”
這個“一番心意”還真不好拒絕,不過溫善向來對這些奢華之物不感興趣,她怕是只能将之珍藏起來了,這不算辜負了小郡主的心意,也不會使她難過。
而小郡主積攢了十七年的錢財也算是花去了七成,好在她定了封爵後,除了拿祿米和田租外,也有了俸料、食邑。若是為官後,也能享有諸多津貼,不過于她而言,那些都是無足輕重的收入了。
“如此說來,嬰之日後吃穿用度怕是都得緊着了,我可不能讓你過得寒碜,日後我養你?”
小郡主背着手,理所當然道:“自是你養我!”
溫善被她這小得意的模樣逗得心裏直樂,忍不住勾了勾她的鼻子,又被她趁四下無人而親了兩口,才讓她趕緊回許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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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初,天依舊暗沉沉地,只是飄着細細的白雪,寒風冷冽地呼過,雪花便紛飛起來。
然而此時的城內外皆喜慶一片,昨天夜裏教坊司的伶人和禦林軍便已經裝扮成各路神仙和魑魅魍魉,開始神鬼游行。還有一些帶着技藝的底層百姓,也憑着技藝沿街串戲。
溫家早已給了錢,所以溫善出門時,并沒有遇上裝鬼讨錢的人,一路向北去。路上遇上同僚,也會相互道賀、寒暄。不過曾經十分低調的溫善卻因被差遣為巡省使而引起了不少的注意,跟她打招呼的人自然也就比往昔多了許多。
到卯時初前,在京的七品以上文武官員和王公皆已經進了宮在大殿外候着,按照地位高低,由贊禮官唱名入殿。寬敞的大殿和偏殿內幾乎能将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容納了進去,而剩下的品級的官員只能站在殿外。
女皇攜會亭侯與太上皇這才慢慢從寝殿前來。
對于衆人而言,女皇和太上皇都是熟悉的面孔了,并無甚值得關注的,唯有女皇身邊的會亭侯,值得他們打量一二。
會亭侯趙影現今三十有九,長得白淨溫雅,一身紫袍襯得他貴氣又俊雅。加上其風流俊秀的面容,若是未曾婚嫁,怕也會有不少女子願嫁給他。
溫善見會亭侯的次數屈指可數,畢竟他是一個身份比較特殊的人物,雖有俊美的容貌之名在外,可他最為人耳熟能詳的便是他是女皇的男人的身份。
只是和歷史上受到寵愛後便嚣張跋扈的男寵不同,會亭侯很是低調,平日住在宮中陪伴女皇外,偶爾出宮游玩。他既沒有結黨營私,也沒有淫亂後宮,可以說是一個讓人挑不到任何毛病的人物。
不過在溫善看來,沒有人是完美的,而聰明的人能做到讓人看起來很完美。
會亭侯深知女皇的忌諱和底線是忠誠,也知道她心中江山為重,她排除萬難才得到這皇位,任何會構成威脅的人都會被她抹殺,所以他也不會跟文武官員有過多的接觸,更不會插手朝政之事。
而他雖然沒有和女皇生下一兒半女,可卻因為其這些年的經營,足以确保他後半生無憂。
到天徹底亮了,賀朝儀才算結束,只是文武百官沒有一個敢離去的,只因接下來是女皇賜宴和看教坊司表演的時候。
溫善在稍事歇息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了跟在許王身邊的邺嬰之,她也正往這一片身穿綠色官袍的區域看來,只是六七品的女官并不少,她一時之間也難以鎖定溫善的身影。
就在小郡主發現溫善時,贊禮官卻是開始宣入席了。
此等日子裏,女皇大宴群臣便算是國宴級別的,而除卻太上皇、女皇、會亭侯等人是分席外,其餘官員皆是共餐。便是四人一張桌子,按官階高低入席,其中也會以不同顏色的餐布和座椅以區分官階。
大殿內便只能容納七十餘張八仙桌,中間的空地還得留出來讓教坊司的伶人表演,故而幾乎是五品以下的官員都在殿外的廊庑下就食。而皇帝體恤在殿外跪坐的官員,便讓人多準備坐墊,免得着了涼。
溫善攏共參加過四次大朝會,前三次官階為從七品時,剛好在末座,如今也不過是坐得靠內了一些。她怡然自得,不過和她一樣在殿外就食的官員望着暖洋洋的殿內,神色複雜,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憧憬和野心。
雖然是皇帝大宴群臣,可并不是桌上的美食便一定是山珍海味,依照女皇的勤儉品性,幾乎是一道葷菜便有五六道素菜。當然,畢竟是國宴,女皇也不可能這般吝啬,而按照規格,每喝完一杯酒,便會換兩道菜,故而第一輪宴席下來,也能吃九道菜。
有第一輪便有第二輪和第三輪,而這是跟教坊司的表演有關的。第一輪教坊司便要演奏十三項表演,待君臣在席間歇息、上茅廁回來後,便開始第二輪……前後共有五十個節目、二十多道菜。
趁着席間的歇息,小郡主擺脫了許王府的衆人,找到了溫善。
“你冷不冷?廊下雖有瓦遮擋,可畢竟外頭下着雪呢!”小郡主道。
溫善笑了笑,将她頭上粘着雪花掃下來,道:“我穿得多,并不冷。”
小郡主往溫善的身上嗅了嗅,皺眉:“你喝流香酒了?”
流香酒是皇家特供酒,不對外售賣,也不是人人都能喝的。這些年除了皇帝的壽辰和國宴外,并不曾讓別人嘗過,那怕是皇族子弟,要得到一壇流香酒,也得靠皇帝賞賜。
溫善嘗過諸多酒,覺得此酒與後世的白酒最相近,不僅度數高,且十分醇香、回味悠長。難怪有傳聞稱幾十年前的太上皇便是靠這些酒打動了幾位大功臣,令他們追随太上皇的。
“小酌了兩杯。”
溫善不敢多喝,所以及早地讓人換了比較甜的果酒。而每年都有貪杯喝高了,結果發酒瘋,在文武百官面前丢盡了臉面,最後還被禦史參了一本,導致被貶的官員。後來衆人都不敢高估自己的酒量,喝到差不多了,就換了度數低的酒。
小郡主沒有碰流香酒,而是一直将果酒當成果汁喝,結果喝了太多,眼下也憋不住了,溫善便讓她去茅廁了。
小郡主剛跑,溫善準備回席上,便見一道身影慢悠悠地往大殿而去。溫善心中一驚,那背影她即使沒見過多少次,也絕不會糊塗到認不出來,那可是太上皇!
此處雖不算什麽隐蔽之處,可此時卻鮮少人通過,而以太上皇的路徑,似乎是要通過此處,卻臨時打消了念頭而轉身回去了。如此一來,她跟小郡主方才的舉動豈非被太上皇看見了?
可太上皇為何要避開來?
溫善的心中閃過諸多念頭,可想到她和小郡主之間似乎并無太過親密的舉動,而以她們的方才的舉動來看,說她們是“閨中好友”也屬常情。
想到此處,她的心稍作安定。再看太上皇離去的方向,那兒已經沒了其身影,她回到席上,經旁人詢問,才發現自己居然在這麽冷的天裏吓出了一層汗。
淺夏憶琉璃扔了1個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