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望看着眼前的目光柔軟的人, 一時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是軟的。
“你倒是會見縫插針,現在可不行,你家裏還有谒川的董事長, 他要是知道自己寶貝外孫落進我手裏, 不得氣出個好歹來。”
老爺子讓路停舟跟着姓路,估計也是為了路家的以後着想。
路停舟怎麽說也是個Alpha,眼下在他身子底下, 也算是讓路家絕了路停舟這邊的後了。
且不說路登雲會怎樣, 單是老爺子那兒就得掀起一陣風雨。
“他才不會呢,他巴不得……”
“巴不得什麽?”
“沒什麽。”路停舟沒再說別的, 只是狡猾地把手落在江望的腰下。
帶着溫度的掌心,盤桓在小.腹之下, 讓心下的空虛感再次升起。
江望靠在枕頭上, 享受着獨屬于夜色的愉悅。
江望陪着路停舟在老宅待了四天。
這四天裏并沒有見到路登雲, 倒是聽馮管家講了許多路停舟小時候的事。
馮管家說路停舟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懂事到可以為了大局抛棄自己的私人感情。
一件東西只要不能要,路停舟再喜歡也會遠離。
也是了解到這個,江望隐約間明白了一件事。
第二人格喜歡的,讨厭的,也是第一人格喜歡的,讨厭的。他們都喜歡甜食,喜歡淺淡溫暖的色彩, 喜歡幹淨的環境, 讨厭跟人接觸。
不同的是, 第一人人格的喜好會壓在心裏, 第二人格的喜好會宣之于口。
各人有各人的性子, 有的人越是喜歡, 便越是要遠離。
他無法将自己的喜怒說出口,也難以說出口。
江望想到這兒,忽然覺得路停舟的第一人格其實活得挺累的。
他靠在藤椅上,靜靜看着院子裏的狗和路鳴川,心下一個詭異的想法忽然一閃而過。
如果說這兩個人格的喜好其實是一樣的,那第二人格那麽喜歡他,第一人格呢?
他也會喜歡自己嗎。
江望覺得這個想法太可笑,卻又覺得不無可能。
畢竟同出一源,喜好都是一樣的,又怎麽會喜歡不同的人。
人的探索欲就像一團棉花,一點有了火星,很容易便燒着。用不了多久,點點星火,就會變成滔天烈火。
第二天一早,路停舟和老爺子已經在談正事。
路鳴川提着工具包,邀請江望跟自己去湖邊釣魚。
江望看着一旁已經整裝待發的路鳴霜,思量片刻後,接受了邀請。
路停舟的目光瞥到幾個人,原本帶着些笑意的眼眸微微一沉。
莊園裏的人工湖也可以垂釣,但只有自己人,沒多大意思。
馮管家開着帶幾個人開車到附近一處專門供人釣魚的大湖。
他們來的時間已經不算晚,但仍舊有不少人已經收獲頗豐。
鹿鳴霜沒有拿自己的釣竿,只讓馮管家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看路鳴川來來回回搬東西。
像路鳴川這樣的身世,算是私生子轉正,能跟路鳴霜相處真麽和諧,倒也是難得。
路鳴川抱着自己的工具包坐在凳子上,一邊捯饬一邊跟江望聊天。
在這個家裏,馮管家不會聊天,路鳴霜不能說話,路停舟和老爺子又不喜歡他。
路鳴川都快快憋壞了。
好不容易逮着江望真麽個大活人,路鳴川心下激動的要死。
他給自己支了個小馬紮,順道在身側給江望也支了一個。
路鳴霜跟管家待在一起,只靜靜看着着兩個人釣魚。
這麽一小片地方,便只剩下路鳴川在叽叽喳喳的說話,口中冒着一串又一串的白氣。
湖面結了層不太薄的冰,好些人是去冰面砸了窟窿,然後再開始釣魚。
路鳴川也想這麽做,他拿上工具,人還沒上冰面就聽見身後的馮管家在說“危險”兩個字。
“不危險,都是這麽弄的。”路鳴川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在冰窟窿裏撒魚餌的人,直接上了冰面。
很快江望便看見路鳴川鑿子下多了個小窟窿。
臨城雖然是四季分明,但冬日裏也沒有北城那麽嚴寒,這冰面上輕易就能被鑿除窟窿來,必然是沒多厚的。
也就看着結實。
路鳴川鑿窟好窟窿就回來架魚竿,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才坐在自己的簡易小板凳上,靜靜看着魚漂。
江望對釣魚沒什麽太大的興趣,這種風吹日曬,坐着一動不動的活動,他體會不出其中的樂趣。
但能在戶外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也還不錯。路家的莊園別野雖然闊氣,但總覺得沒那麽自在。
幾個人坐到快中午,依然沒什麽收獲。
路鳴川看不遠處的小姑娘又釣了一條上來,心想着一定是自己的洞開的太小了。便放下手裏的魚餌,又帶着鑿子,去拓早上鑿出來的洞。
一直到巴掌大的洞變成腦袋大,變成腰身那麽大,還沒有收手。
路鳴川學着剛才那小姑娘的樣子,直接投了一把魚餌進去。
人沒回原來的位置,而是另外拿了個尺寸很短的魚竿,就蹲在冰面上,等着魚上鈎。
江望靜靜看着路鳴川腳下的冰面,剛想說這冰不太對勁兒,話還沒出口,就看見一個黑影緩緩游到了路鳴川的位置。
“上鈎了!”路鳴川激動了喊了一聲,然後開始小心翼翼地收線。
看底下那影子,應該是只不小的魚。
路鳴川興奮地收魚線,底下那東西撲騰了幾下,洞口的冰便裂開了一些。
江望看情況不對,剛想過去,只見路鳴川腳下的冰驟然塌陷,整個人直接掉了進去。
路鳴霜害怕得攥住了馮管家的胳膊。
江望看了一眼,從另一側上了冰面。
原本打算從一邊把人拽起來,沒想到路鳴川連撲騰兩下都不會,整個人轉瞬沉進了湖裏。
江望幹脆脫下外套扔在岸上,直接跳了下去。
湖水凍的刺骨,直凍進天靈蓋裏。
江望的動作很快,等到馮管家發現他上岸時,路鳴川已經被提溜了上來。
或許是被吓壞了,路鳴川并沒有大喊大叫,只在冷風裏打着哆嗦。
馮管家道了一聲謝,立刻把兩人帶上了車。
車上有備用的衣裳,馮管家打開空調,匆忙給路鳴川裹了衣裳,這人才好了一些。
也是這會兒,路鳴霜才發現了異常。她扒了扒馮管家的胳膊,伸手指了指江望。
馮管家這才發現江望受傷了。
不知被什麽東西挂了一下,江望的褲管滲出了鮮紅色的一片。
或許是湖水太冷,江望到現在都沒感覺到疼痛。
馮管家立刻開車帶着幾人回了家。
路停舟正推着老爺子在院子裏曬太陽,見馮管家的車提前回來,心底下便已然能猜出發生了意外。
人從車上下來,路停舟一眼看到江望被血水浸透的褲管。
馮管家讓幾個護工先把蔫巴了的路鳴川架上去,然後才跟兩人解釋了一番。
路停舟的眉頭在聽見江望下水救路鳴川後就沒展開過。
年前給私人醫生放了假,這會兒叫過來是來不及了。
好在江望傷的并不太深。
馮管家扶着江望去了客房,拿了工具箱進去處理。
不看不知道,一開看才發現不止有擦傷,腳踝也腫了些。
江望很快回憶起來,可能是急着上岸,腳崴了一下。
馮管家是個很細心的人,先用生理鹽水把江望的小腿和腳都沖了一下,然後才開始下一步消毒。
路停舟全程站在屋裏看着,一臉嚴肅,像個視察的領導。
等到馮管家做完這些,路停舟才開口問道:“疼嗎?”
江望想說還行,但又想着其實沒必要在路停舟面前說這些,便說了一個“疼”字。
路停舟聽見這句話,臉色又沉了沉:“疼,還去救他。”
他知道路鳴川必然是自讨苦吃,江望一定是被連累了。
“你那小兄弟跟個秤砣似的往下掉,我不救他,難不成指望一把年紀的馮管家去救他,還是你那個身體不好的妹妹去救他?”
“他要是就真麽淹死,路登雲可不放過你,更不會放過我。”
江望的話,路停舟無法反駁。
過了許久,江望才聽見路停舟道了一句:“他不是我的兄弟。”
江望擡頭去看路停舟,在路停舟眼裏唯有初見時的疏離。
很冷漠,但這句話其實也沒錯。
路鳴川跟路停舟的血緣,已經不算深了,加上路鳴川的身份和路登雲的所作所為。
路停舟對路鳴川沒有歹意,已經算是難得了。
江望沒有回應他,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晾在床邊的腿。
路停舟順着江望的眼睛往下看,原本垂下的指尖微微動了一動。
他心下想做點兒什麽,但理智告訴他,他什麽也不需要做。
不要靠近江望,就是最好的選擇。
馮管家已經把江望的傷口處理的很好了。
他應該離開,卻還是在這個屋子裏,沉默地站了許久。
似乎察覺到路停舟的不安,江望擡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這裏有冰袋嗎?”
“冰袋……”路停舟反應過來江望的意思,說了一聲稍等才下了樓。
江望看着忘記關門的人,覺得這人今天挺奇怪的。
像是丢了魂兒。
前來送冰袋的不再是路停舟,而是不會說話的路鳴霜。
按理路鳴霜一個不會說話的人跟Alpha同處一個屋檐下,是很危險的。
放在平常,路停舟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路鳴霜很漂亮,眉眼間的冷感跟路停舟有幾分相似。
她走近來,将冰袋放到床腳後,就向後退了幾步,然後低頭看江望自己把冰袋敷到了腳踝上。
看了許久後,路鳴霜忽然蹙了蹙眉,像是有話要說。
江望見她想說話,幹脆把自己的終端遞了過去。
界面是備忘錄,路鳴霜很快明白了路停舟的意思。
她在終端上打了幾個字後,才将東西遞回去。
【你是哥哥的戀人嗎?】
江望收到終端後,看到這麽一句。
他輕輕笑了一聲,剛準備打字,胳膊便被路鳴霜抓了一下。
路鳴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可以聽到。
江望放下終端,沒有回答路鳴霜寫在終端裏的問題,只是問她道:“很明顯嗎,你哥哥和我?”
路停舟白天離得他遠遠的,怎麽會讓人産生這樣的誤會。
路鳴霜聞言,重重點了點頭。
太明顯啦!
她是這個意思。
路停舟從來不會帶人回來,更別說留這麽多天。
雖然這幾天路停舟沒有跟江望說過親昵的話,但每次吃飯前,都會提醒廚師做幾道很特別的菜。
雖然不是什麽名貴菜,但都是重鹽重油的,一口吃下去味覺刺激大,很能下飯。
老宅裏的人清淡飲食很久了,那幾個菜一出來,路鳴霜就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了。
她長這麽大,以為路停舟從來都是冷冰冰的,沒想到這人也有如此貼心的一面。
這樣的關系不是戀人是什麽,難不成還能是兄弟。
江望見她一副明白人的表現,心想這會兒解釋什麽,估計也鼓搗不清楚,索性就點了點頭:“沒瞞過你的眼睛,但是可以答應我,可以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嗎,現在不是公開的時候。”
江望的眼眸微彎,隐去了屬于Alpha的攻擊性。
他的骨相分明是極具侵略感的,偏偏被白淨的皮囊隐藏的很好,讓身為Omega的路鳴霜也不會害怕。
路鳴霜看着江望的眼睛,點了點頭,跟江望達成了君子之約。
晚上第二人格沒有來房間裏找他,江望等到十點見人還沒來,就先睡下了。
第二天等到自然醒的時候,房門才被敲醒。
江望匆忙套上衣裳,說了聲:“門沒鎖”。
門很快被打開,江望一眼看到了已經穿戴整齊的路停舟。
這人起的倒是挺早。
“醒了嗎?”路停舟問了一句。
“嗯……”
這就是沒醒也得醒了。
“路總有吩咐?”
“不是,你得去醫院。”路停舟的說話風格很簡潔,江望也很快明白過來,這人是好心。
“可是我還沒……”
“到車上睡。”
不容人拒絕的口吻,接下來馮管家進門把江望強行扶下了樓。
江望坐在副駕駛上,看着正在系安全帶的人,忽然挑了挑眉。
“路總沒睡好?”這句話剛問出來,車的方向忽然抖了一抖。
很細微的抖動,但江望還是感覺出來了。
他說中了。
“公司那邊,有點事。”
“是嗎。”
這人有朝一日老死了,火化以後唯一能剩下的,估計只有嘴了。
兩個人到醫院的時候,路停舟先下了車。
江望看他一副想扶自己,卻拉不下來臉的表情,幹脆先開了口:“路總,可以拉我一把嗎?”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