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求生指南有嗎？

第34章

黃鼠狼的問題在夏雲逸的口中一兩句話就揭過了, 然後夏雲逸就乖巧坐在一旁，就像是在等沈無涯評論一樣。

沈無涯掃視了一下現場，又看了一眼一旁渾渾噩噩的李思，問：

“有管理局的人來過嗎？”

“誰？” 夏雲逸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拿出一張名片，說, “我這就打過去。”

沈無涯點頭：“嗯。”

半個小時後，關元青帶着小白就趕過來了。

關元青來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将昏迷的黃鼠狼關起來, 然後朝沈無涯彎腰行禮表示十分抱歉。

這廂沈無涯迷茫了一會兒：“你認識我？”

“沈教授的大名誰人不知？” 關元青笑道，“很抱歉讓沈教授出手，是我們不對。”

“沈教授？”被關在籠子裏的黃鼠狼這時恰巧醒過來，他一聽沈無涯的大名, 立即攀着籠子，祈求道：

“沈教授救命啊！”

這一句話引得衆人都看向這只小黃鼠狼。黃鼠狼在大家都看過來後, 顧不得自己在衆人視線中心，立刻辯解道：

“我怎樣都無所謂，就只求沈教授去鳳鳴山看看！”

“鳳鳴山？”沈無涯眉頭一挑。

“鳳鳴山就是我們城市旁邊的那座小山。” 夏雲逸神色古怪起來，“我媽曾經說那裏有黃大仙, 看樣子她說的是真的。”

“對對對，就是那裏。” 黃鼠狼說，“鳳鳴山上很多小妖都莫名其妙受傷了，我母親也是, 傷的很重……如果不是為了給我母親治病，我斷不會選擇讨封的。”

“這種事不是應該找管理局嗎？”沈無涯神色很冷淡，他指向了一旁的關元青。

被指着的關元青露出了一個有點尴尬的表情。

“管理局哪管我們這些小妖啊。” 黃鼠狼氣鼓鼓的，說，“管理局主要負責的是已經化為人形的妖怪，像我們這些剛剛開啓靈智的、血統又不是十分珍惜的小妖他們哪裏管。上次我去找他們，他們竟然讓我們去找人世間的獸醫！”

“我們這不是忙不過來嗎？”關元青忍不住自己辯解道，“咳，管理局一直人手不夠。”

“這就是你選擇讨封的原因？”沈無涯問。

“嗯，也不算是。” 黃鼠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夏雲逸，說，“我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九華大學的學生，那個學生告訴我說，這裏附近住着另一個九華大學的學生，就是這位夏雲逸。”

他的小爪子先是指着夏雲逸，後又指向李思，說：

“他跟我說，夏雲逸認識一個人類，就是他。他還說，既然這個人類認識夏雲逸，那他應該對夏雲逸的事有所了解，也就是說，這個人類應該對妖怪不怎麽排斥，所以，我就找上他來讨封了。”

快速說完之後，黃鼠狼垂下頭，顯得很沮喪：

“看樣子，他騙了我，這個人類根本就不知道妖界。”

被點名的李思聽着這一切，覺得蛋疼，又有幾分恐慌：

“所以我是躺槍的？”

李思的發言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向了他，包括夏雲逸。

沈無涯看了一眼夏雲逸，又看了一眼李思，然後問黃鼠狼：

“告訴你這個消息的人，是不是這個樣子。”

他指尖沾上一點金色的靈力，在半空中幾筆畫出了雲岩的樣子，生動傳神，栩栩如生。

“對呀，就是他。” 黃鼠狼說，“也是他教我讨封的方法的。”

這個指認讓沈無涯和夏雲逸同時沉默了。

為什麽會是雲岩？雲岩究竟想讓他們幹什麽？

沈無涯忽然開口朝關元青說：“把黃鼠狼放下來，我要跟他去鳳鳴山。”

關元青一愣：“可是他是要犯。”

“別裝了。” 沈無涯冷笑，“你們一直拖着不做事，不就是想讓九華大學的人插手嗎？”

關元青的笑容漸漸沉澱下來，他朝沈無涯又行了一個禮，眼鏡片因為角度白茫茫一片，完全看不見關元青的眼底。

關元青說：“果然瞞不過沈教授。是的，請沈教授去鳳鳴山一看，鳳鳴山的小妖們的情況太特殊，我們之前檢查過，但還是希望沈教授前來看一看。”

“所以，我成了棋子？”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夏雲逸忽然開口道，他幽幽地盯着關元青說：

“我成了引出先生的棋子？”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像是棋盤上的網格線。” 關元青意味深長地回道，“只要有關系，人就在棋盤上。既然如此，從一開始，我們都是棋子，哪有‘成為’一說呢？”

這句話說得夏雲逸皺眉，但無論如何，知道自己成為棋子總比一直不知道強。

夏雲逸指了指因為接二連三沖擊得幾乎暈眩的李思，問：

“他怎麽辦？”

關元青眼神複雜地看向李思，過了許久，才說：

“看他自己的選擇吧，他可以跟我一樣成為管理局中的一員，也可以繼續做人類，不論他選擇什麽，我都會幫他。”

“都會幫他嗎？” 夏雲逸喃喃地重複一句，不自覺看向了沈無涯。

先生原來也同關元青一樣，許下過這個諾言。

沈無涯在察覺到夏雲逸的視線後，與夏雲逸對視起來，良久後，沈無涯首先避開兩人交錯的視線，垂下眼眸，說：

“走吧，去鳳鳴山。”

一個小時後，除了李思和小白留在家裏外，一群人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山洞裏默默無言。

夏雲逸負責打火，他用指尖點着藍色的小火苗照亮了山洞裏的一切。

小山洞裏到處都是各種小玩意兒，有人類裝飾用的小彩燈，還有各類瓦罐，山洞深處的角落裏竟然還有堆在一起的布娃娃。

雖然整個鬼小山洞裏看上去有些淩亂，但是每一樣東西都十分整潔，就連那些布娃娃身上破損的地方，也被人用顏色相近的補丁補好了，整個山洞裏都體現出一股溫馨的氣息。

借着夏雲逸的火光，黃鼠狼走過去将燈打開，等昏黃的燈光照亮山洞後，他指着床上的一團黑乎乎的活物說：

“這就是我母親。”

夏雲逸收回自己指尖的火苗，聽到黃鼠狼的話，不由得和黃鼠狼一起期望地看向沈無涯。

被一大一小兩個期望的眼神看着，沈無涯面無表情地從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金絲眼鏡帶上：

“你母親病了多了多久了？”

“一個月。” 黃鼠狼連忙答道，“我母親的雙眼被人挖去了，我怕她感染，偷了點人類的消炎藥給她吃，可是一點都不管用。”

沈無涯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另外掏出一雙白手套戴上，走上前去查看情況，而這麽一看，沈無涯神色古怪起來：

“你母親……是一只玄貓？”

關元青夏雲逸：“……”

黃鼠狼還很自然地點頭：“對呀，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奇怪，哪會有貓的兒子是黃鼠狼？

夏雲逸委婉道：“你們長得有點不太一樣。”

“有問題嗎？”黃鼠狼睜着一雙小豆豆眼問，“不就是顏色不一樣嗎？麻麻說，她原來生的一窩崽子也是不同顏色的。”

聞言，夏雲逸嘴角抽搐：“沒什麽，我就只是有點好奇。”

另一旁一直聽着一人一黃鼠狼說話的沈無涯搖搖頭，繼續檢查了下去。

檢查一番後，沈無涯起身，對着一臉期盼的黃鼠狼說：

“你母親不止被人挖去了眼睛，還被陰氣侵襲了。她之所以身體反複，就是因為體內陰氣不能根除，筋脈受損。”

“那很難治嗎？” 黃鼠狼連忙從一旁拖過一個儲物罐，放到沈無涯的腳邊，急得唧唧直叫，“這是我所有的積蓄了，不夠的話，沈教授可以把我當做試驗品都可以的。”

這是他聽鳳鳴山的其他小妖說的，據說，沈無涯治病治好後，一般都會拿走一件東西當做報酬。

沈無涯看了一眼儲物罐，見裏面都是零零碎碎的硬幣，微微皺眉。

夏雲逸看着這一幕卻有些不太好受。

如果真的就像是黃鼠狼之前所說，這黃鼠狼根本就算不上是妖，所以它并沒有能力進到人間去。

聯想到開學的時候，他遇見的黃鼠狼發傳單，那件小紅背心黃鼠狼竟然穿到了現在，而且洞中的東西這麽破爛，這說明洞裏的一切都是這只小黃鼠狼從垃圾堆裏撿來的。

這麽一大罐的硬幣，這小黃鼠狼又撿了多久呢？

這只黑貓是小黃鼠狼的母親，他們兩個肯定是收養關系，并且一直都這樣相依為命下去，現如今，一方要離開另一方，并且可能下一秒就有人告訴這只小黃鼠狼一個慘痛的消息：

這個母親并不是它的親生母親——

夏雲逸心中一慌，他忽然很想跟爸媽打一個電話，但此時此刻，他應該是打不出去的。

掙紮半晌，夏雲逸輕輕出聲：

“先生能不能幫幫它？”

沈無涯聞言，擡頭問向夏雲逸：

“你希望我幫它？”

“是。” 夏雲逸鼓足勇氣，說。

“那你可知我習慣在治病後拿走一樣東西以作報酬？”

“知道。”

“那你可知，如若是你開口，我會從你身上拿走一樣東西做報酬？”

“……知道。”

見夏雲逸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沈無涯嘴角微勾，但很快沉寂下去，他沖夏雲逸勾手：

“過來。”

“啊？”

“玄貓體內的陰氣要用冥火燒盡，沒你我治不好的。” 沈無涯解釋道。

“可是我還不會控制冥火。”

夏雲逸嘴上雖然這樣說，但他人還是走了過去，站在玄貓的病榻前，看着下面黑色的團子微弱的呼吸，不由有些不忍。

“把手給我。”

沈無涯朝着夏雲逸伸出了手。

夏雲逸看着那只手，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畫面，那就是那個夢裏的人也是這樣的，朝他伸出一只手，讓他搭上去。

雖然沈無涯戴着一層橡膠的白色手套，但是這雙手，怎麽看都像是夢裏的那個人的，夏雲逸心中一驚，不由傻登登地看着沈無涯。

沈無涯此時不知為何嘴角上翹，淡色的眸子裏面好像帶上了一絲戲谑：

“不敢嗎？”

這有什麽不敢的？

夏雲逸氣呼呼地瞪了沈無涯一眼，然後就一只手搭了上去，卻沒想到搭上去後還來不及反應，他整個人就像是在夢裏一樣，被沈無涯一拉，被沈無涯抱在了懷裏。

“轟”的一聲，夏雲逸緊緊地靠着沈無涯，臉上全紅了，熱度一直從耳尖蔓延到了脖子那裏。

沈無涯将夏雲逸的手攏好，放在玄貓黑色的皮毛上，低沉的聲音在夏雲逸的耳邊，說：

“靜心，然後，不要反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