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門外的哭聲持續了一會兒, 門內的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李思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事,他不由心一軟,說:“要不,我們放他進來吧。”
“你倒是不怕了?”夏雲逸無語。
李思嘿嘿一笑。
兩人的低聲交談門外的那個人并沒有聽到,于是門外又傳來那個聲音:
“我、我進來了哦。”
門內的兩人:?!
然而兩人再怎麽震驚都沒用,只聽得“咔噠”一聲, 門開了。
夏雲逸眼睜睜地看着自家防盜門又一次打開,不由有些蛋疼:“我覺得,我家應該換一扇大門。”
李思默默地走上前, 把夏雲逸護在身後,挺起胸膛,警惕地看着門口。
“吱呀”一聲,門大開, 兩人終于看見門外聲音主人的全貌——
一只穿着紅背心的黃鼠狼站在門口,在見到李思後, 他直立起來,兩只小爪子疊在一起,朝李思作了一個揖:
“你好,我能進來嗎?”
黑色澄澈的獸瞳裏全是李思的身影。
李思:“……”
夏雲逸從李思身後伸出頭, 看見是個穿着紅色背心的黃鼠狼站在他家門口後,驚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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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那個教育機構的……”
這不是開學時遇到的發傳單的黃鼠狼的标準裝備嗎?
黃鼠狼一愣,胡須抖了抖,然後小爪子捧着自己的小尖臉驚訝道:
“你認識我?”
“你們認識?”
李思眼神詭異地在黃鼠狼和夏雲逸之間來回。
夏雲逸幹笑兩聲, 試圖糊弄過去。
然而夏雲逸的糊弄還是沒能成功。
關元青的符咒只是能阻擋“那玩意兒”不進房間,但他似乎并沒有考慮到“那玩意兒”可以把門打開,然後站在門口說話。
等夏雲逸抱着小苗重新走到客廳的時候,夏雲逸看見李思已經坐在門口跟那只黃鼠狼聊起來了,頓時又好氣又好笑,而此時李思說出來一句話:
“你進來說吧。”
黃鼠狼小豆豆眼差點落下淚來:“謝謝。”
夏雲逸忍無可忍,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名為黃十三。” 小黃鼠狼拘謹地坐在兩人面前的沙發上,身後的尾巴一動一動的,“我、我有事拜托你。”
“就是你在我身後一直問‘像嗎’?” 李思的臉有些難看,“你可知道你差點沒把我吓死嗎?”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黃鼠狼說,“我只是想讨封。”
“讨封?什麽是讨封?”李思問。
“我以為這位大人會跟你說的,” 黃鼠狼看上去很驚訝,他指着夏雲逸,說,“這位大人既然能上九華大學的話,應該知道的呀。”
夏雲逸抽了抽嘴角,抹了一把臉,冷笑道:
“我不知道還真是對不住啊。”
黃鼠狼見夏雲逸的臉色不太好,靈機一動,明白自己得做一些彌補,于是向兩人解釋何為“讨封”。
原來從古至今,非人想要成仙,得先修煉成人形,而普通妖物想要修煉成人形是十分困難的,首先他得學會鳥語,然後将喉間的梗骨給煉化,學會人語,最後脫去皮毛,成為人形。
期間遇到的困難不說,想要在短時間裏成為人形的話幾乎是不可能,但還是有捷徑可走的,比如說,“讨封”。
讨封就是妖物去問一個人自己究竟像不像人形,如果那個人回答“像”,則妖物當場便能褪去皮毛,完整化為人形。
但是,捷徑并不好走,“讨封”也是有限制的。如果妖物選擇的那個人回的是“不像”或者是拒絕回答,那麽妖物這條捷徑就沒了,并且妖物如果想要繼續“讨封”的話,只能去找那個人,不能換人,哪怕就是那個人死了也是。
“我當天本來準備得挺好的。” 黃鼠狼悶悶不樂,“可沒想到一口氣沒上來,人形就散了,唉。”
“那你還一直跟着我?”李思想起那時他簡直被吓得屁滾尿流的,臉色有些發黑。
“當時急了,” 黃鼠狼有些不好意思,“吓到你的話,很對不起。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送給你們的東西收到了嗎?”
“……什麽東西?”
“三條魚和板栗呀,” 黃鼠狼說,“要知道大晚上扛着東西爬上十幾樓還是十分辛苦的呢。”
夏雲逸和李思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前兩晚上見到的東西:
三條死不瞑目挂在晾衣杆上的魚和滿地的刺球。
看樣子,刺球裏面就是板栗了。
“之前我還以為是誰原來在威脅我們,” 李思扶額,“你想送禮的話,就不能說清楚嗎?”
“那多不好意思。” 黃鼠狼羞答答一捂臉,說,“我臉皮不厚的。”
“那你還有事嗎?” 夏雲逸忽然插嘴到。
“有的。”
黃鼠狼忽然用力站起,他小小的,站在沙發上,直立地看向李思,忽然“嘭”的一聲,煙霧四起,一個外面罩着紅背心的杏黃衣少年出現,他朝李思露出一個小酒窩,問:
“我像嗎?”
夏雲逸看着少年頭上的兩只獸耳和屁股後面的尾巴,不由得有些緊張。
面對面前的這個妖物,一根筋的李思還是耿直地答道:“不像。”
“是嗎?” 少年耳朵耷拉下來,尾巴也委頓在地,看上去十分的沮喪,“你為什麽不願意說‘像’呢?”
這句話最後一個字話音剛落,夏雲逸忽然心中警鈴聲大作,顧不得李思傻乎乎地還不知道他已經不是人,就立刻條件反射地并掌成刃,朝面前的黃鼠狼精削過去。
這就是夏雲逸與李思的不同,因為上過九華大學,夏雲逸接觸過妖怪,他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妖怪與人是十分不同的,他們雖然年紀比正常人的年紀要大上那麽幾倍,但實際上心理年齡卻是十分小的,有的時候,他們的心理年齡跟一個孩子差不多,比如說,記仇。
還有做事完全不考慮後果。
夏雲逸并掌成刃削過去的時候,掌上在夏雲逸心中一動時就“呼”地燃上了一層藍色的火焰,而杏黃衣少年恰巧尾巴一動,正準備朝李思射去,卻沒料到半路上正巧碰上夏雲逸的手刃;
少年見勢不妙,臉色一變,硬生生在半路改變了自己尾巴的前進軌道,在半空中繞了一個彎,擦着夏雲逸掌上的火焰而過,然後“嘭”的一聲,人形化去,重新變為一只黃鼠狼,站在沙發上,警惕地看着夏雲逸。
一擊擋下黃鼠狼的攻擊,夏雲逸甚至連坐姿都沒怎麽變,在做完這一切後,夏雲逸那只并掌還在燃燒,他冷靜地盯着黃鼠狼,藍色的火焰發出來的藍色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怎麽看都是十分滲人。
離夏雲逸最近的李思被夏雲逸按在沙發上,看着眼前這一幕,臉色發白,哪怕他身形幾乎比夏雲逸大上一倍,他還是不敢亂動,原因無他,夏雲逸此時周身籠罩在一股令人特別壓抑的氣氛之中,這讓李思有一種錯覺,好像只要他動一下,他就會被殺掉。
其實如果李思見過什麽是殺手的話,他就應該明白,夏雲逸此時渾身都是殺氣,這種殺氣是無差別的,這種殺氣本來是針對黃鼠狼的,李思無非是有點倒黴罷了。
夏雲逸不管身後的李思怎麽想,此時他似乎到了一種奇妙的境界,他知道自己不對勁,但是卻特別想放任下去,于是他緩緩站起身,與黃鼠狼對視半秒後,迅速出手,燃起的藍色火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藍色的軌跡。
眼看着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黃鼠狼迅速跳離原處,一個大跳,跳到天花板上,攀着天花板,警惕地看着夏雲逸。
夏雲逸仰頭,看了黃鼠狼半晌後,手上的火焰熄了。
火焰熄滅就像是一個信號,客廳裏的殺氣忽然在一瞬間全部退去,夏雲逸身後的李思長舒一口氣,上前說:
“雲逸,你……”
然而話音未落,李思就聽見一聲慘叫,然後攀在天花板上的黃鼠狼渾身冒着藍色火焰地掉下來,在地板上痛苦嚎叫,同時空氣中傳來皮毛燒焦的糊味。
“夠了。” 李思于心不忍,将夏雲逸拉住,呵斥道,“你夠了。”
等直面夏雲逸的時候,李思才發現了夏雲逸的不對勁——
夏雲逸的瞳孔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銀色的。
李思的這一聲呵斥讓夏雲逸怔愣了一下,然後瞳孔中的銀色迅速退去,重新恢複成黑色,夏雲逸眨眨眼,發出一聲疑問:
“嗯?”
與此同時,黃鼠狼身上的藍色火焰就像是忽然起來一樣,又忽然完全熄滅。
雖然之前看上去挺吓人的,但黃鼠狼其實并未受到什麽致命的傷,只不過胡須和皮毛燒焦了。
“你究竟……究竟是不是夏雲逸?”
此時兩人的重點完全不在黃鼠狼身上,李思顫抖着問出這一句話,他怎麽都不願意相信從小跟自己長大、動不動就哭得水漫金山的夏雲逸會成為剛剛那個樣子,那個樣子,根本就不像是人。
夏雲逸張張嘴,卻并未發聲,因為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九華大學的存在。在當今的世界,誰會願意相信這個世上還會有非人的東西就存在自己的身邊呢?
這怎麽解釋呢?
“你們在幹什麽?”
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窗臺那邊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夏雲逸一秒就聽出來是誰,驚喜地看向窗臺:“先生!”
此時,沈無涯半蹲在窗臺上,懷裏抱着小苗,一襲白色長發在月光下折射出微光,在夏雲逸出聲後,他朝夏雲逸點了一下頭,然後淡色的眸子看了李思半晌後,翻身進了屋內。
“先生怎麽來了?” 夏雲逸跑過去,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逃避李思的問題,還是真心高興沈無涯的到來,但他還是來到沈無涯的身前,乖巧問道。
“擔心你。” 沈無涯垂眸看向自己懷裏的小苗,說,“就來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夏雲逸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尖,說,“麻煩先生了。”
不過他好奇心又上來了,想起沈無涯沒有走正門,在瞧了一眼沈無涯的白發後,夏雲逸歪歪頭,問道:“先生是怎麽上來的?沒人看見嗎?”
面對這個問題,沈無涯擡起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夏雲逸,冷哼了一句,并未出言解釋,然後他看向倒在一旁的黃鼠狼,問:
“它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