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夏雲逸是被自己臉上的瘙癢給撓醒的。
臉上細細索索的一直都東西左撓過來右撓過去,等意識漸漸回籠之後,夏雲逸被迫睜開了眼。
眼前朦朦胧胧地什麽都看不清楚,但在他睜眼的時候,臉上瘙癢的感覺終于沒有了,雖然這讓他舒了一口氣,可等感覺全部回來,他忍不住痛嘶一聲:
“嘶——”
疼痛一陣陣從左邊的胳膊傳來,這下子讓夏雲逸清醒不少,他眨眨眼,等眼前的陰翳全部散去之後,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開始發呆。
他現在……還沒死?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夏雲逸定睛一看,就見着沈無涯穿着白大褂站在他的旁邊,微微歪着頭,冷漠地看着他。
這個時候,夏雲逸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從一旁的器械來看,應該是在醫院之類的地方。
這個病房裏,天花板是雪白的,靠近門的那一邊以藍色的布簾隔開,中規中矩,與人世間的普通病房沒什麽兩樣。
陽光透過一旁的窗戶照進來,整個病房安靜得異常,甚至連醫院應該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都沒有。
所以,這裏并不是人世間的病房。
見沈無涯站在一邊,夏雲逸掙紮着坐起來,看向自己還在疼的左臂,這個時候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運動服已經褪下,而且左臂被厚厚的石膏糊了一層,頓時驚訝道:
“我手怎麽了?”
“斷了。”
沈無涯淡定回道,同時從旁塞了一個枕頭放到夏雲逸的腰後,在夏雲逸震驚的眼神中,讓夏雲逸靠好後,接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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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幫你把骨頭固定好,藥也已經上了,一個時辰之後,就可以把石膏給打碎了。”
聞言,夏雲逸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石膏,覺得今天真是太神奇了。
“唰”
就在夏雲逸研究自己左臂的時候,一旁一條綠色的卷須掃了過來,夏雲逸這時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小苗,小苗被放在床頭櫃上,而小苗見他終于看見了自己的存在,頓時又委屈又高興地在床頭櫃抖葉子,上面的銀色紋路在陽光下流轉。
“小苗?”
夏雲逸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住,他這才醒悟過來原來之前臉上的瘙癢是這個小苗做的,于是立刻忽略掉了一邊的沈無涯,反而興致甚高地想要試圖抱起小苗,但在伸手的時候,被沈無涯攔住了。
夏雲逸疑惑地瞧向沈無涯,沈無涯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
“你抱的起來嗎?”
聞言,夏雲逸讪讪作罷,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後,實在是忍不住,問道:
“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無事。” 沈無涯拉過一個椅子,很自然地坐下,說,“你上訓練課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而已。”
“是嗎?” 夏雲逸垂眸看了一眼完好的那只手,然後迷茫地捂上了自己的心髒,說,“先生,為什麽我現在覺得自己的心很燒呢?”
自從他醒過來之後,除了手疼以外,最難受的就是心口疼,而這種疼也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疼,更多的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從心髒的地方,伴随着心髒的跳動一直燒到四肢。
沈無涯看了一眼夏雲逸的動作,他垂眸,複又過了許久之後,才說:
“你沒有什麽問題。”
“可是——”
“不要想太多。”
見沈無涯沒有一談的勢頭,夏雲逸只好閉嘴,皺着眉心看着面前的被子。
當兩人不說話之後,病房之間只剩寂靜,連一旁好動的小苗都不動了,卷須蜷縮在兩片葉子之間,安靜得有些異常。
“先生。”
夏雲逸忽然又開口說話,他擡頭看向沈無涯,咬牙半晌,說:
“先生,我跟你直說了吧,我是人。”
沈無涯擡頭,淡淡地與之對視,說:“然後?”
“所以先生能把我弄出去嗎?今天先生你也看到了吧,待在這個學校越久,我死的可是越快。”
沈無涯看着夏雲逸半晌,淡色的眸子一閃,忽然将一只手覆蓋在夏雲逸手上,在夏雲逸驚訝的眼神中,說:
“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我或許會幫你,但是今天過後,你最好明白一件事。”
“什麽?”
沈無涯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包裹住夏雲逸那只完好的手,一施力,讓其掌心朝上,随後夏雲逸只覺自己心口又是微微一熱,手掌心竟然出現了一團藍色的火焰。
夏雲逸:“……”
藍色的火焰憑空出現在掌心上方,離着皮膚只有一厘米左右,夏雲逸睜大眼睛,使勁地盯着自己手心的火焰,舌頭簡直要打結:
“這、這是……”
“這是冥火。”
沈無涯收回自己的手,而在他收回手的一瞬間,夏雲逸手掌掌心的火焰就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夏雲逸筋脈中那種暖乎乎的暖流又變回雜亂無章,在體內橫沖直撞地讓夏雲逸有些難受。
沈無涯當着夏雲逸的面,慢條斯理地說:“你專有的。”
“所以說,我不是人?!”
夏雲逸驚得說話都只有氣音了,他咬咬牙,繼續問道:“那我究竟是什麽?”
“這是個好問題。”
沈無涯不鹹不淡地繼續說到,“我只能确定你不是妖。至于你是不是人,你現在還可以做一個選擇,你可以選擇忽略掉你身上發生的事,繼續當人。”
“先生,你覺得,逃避有用嗎?”
夏雲逸這時候冷靜下來,幽幽問道。
沈無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複又垂眸,不知為何看向了一邊的小苗,不發一言。
就在夏雲逸準備繼續問下去的時候,門那邊傳來一個熟悉而妩媚的聲音:
“夏同學——”
這個聲音纏綿而甜膩,叫着人的名字的時候,聽到的人似乎是被溺在了蜂蜜的罐子中,然而當夏雲逸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不由得心中一緊。
下一秒,一旁的藍色簾子被拉開,白主任言笑晏晏地出現在沈無涯和夏雲逸的面前,嬌笑道:
“哎呦,你們都在啊。”
沈無涯默默移開視線,面無表情地看向了白主任。
“不要這樣子看着我。”
白主任朝沈無涯身子一扭,就坐在了夏雲逸的床邊上,瞧了一眼夏雲逸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左臂,狐貍眼一挑,繼續說道:
“夏同學,你可真是個妙人。”
夏雲逸眨眨眼:“啊?”
“體育場可是——”
“白主任。”
剛才不說話的沈無涯突然開口,在白主任看過來的時候,淡淡開口道:
“這孩子體質特殊。”
“哎呦喂,真是惡人先告狀。”
白主任憤憤地伸出蘭花指朝沈無涯一點,在沈無涯冷淡的眼神中,哼了一聲,“好了,我知道了,現在的制度是應該改一點,我會跟校長反應的。至于我今天來,是來告訴夏同學一個消息。”
“唉?”
突然被點名的夏雲逸繼續懵逼,但在想到什麽後,他轉而十分高興,忍不住插話道:
“校長同意我退學了?!”
“沒哦。”
白主任嗔怪地看了一眼夏雲逸,說,“你都鬧出那麽大的事了,怎麽還這麽一心想退學?”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改變手勢,戳了一下夏雲逸的額心,說:
“小子,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妖,你反正不是人,校長說了,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他可不會放任一個傻了吧唧不會運用靈力的非人某天突然爆發去毀滅世界,這是砸我們學校的招牌。”
夏雲逸:“……謝謝校長。”
“不是我不幫你啊,” 白主任痛心地摸了一把夏雲逸,說,“是你太高調了。”
“我知道錯了。” 夏雲逸敷衍道,同時盡力把自己往後靠,因為他有點受不了白主任身上有些甜膩的香氣。
“哎呀臭小子,” 白主任妩媚地笑道,“這樣子可是沒有女朋友的。”
眼見着白主任越湊越近,一旁一直默默無言的沈無涯忽然開口:
“校長到底說了什麽?”
“也沒什麽。”
白主任挑眉瞧了一眼沈無涯,她似乎注意到了什麽,狐貍眼一眯,随後立刻恢複好坐姿,說,“就是給夏同學開了一個特權,他以後訓練課就不用上了。哦,對了,還有給你的話,沈教授——”
最後兩個字,白主任臉色一變,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特意強調道:
“你可是個‘教授’,還是個‘醫生’,所以,拜托你珍惜一下學校的資産好嗎?”
沈無涯冷笑一聲,并未做什麽表示。
而夏雲逸則是想到了植物園的那棵所謂最後一株的血蛇藤,作為罪魁禍首的他,見面前兩位大神什麽都不說,兩人對視還有天荒地老的趨勢,于是只好幹笑兩聲,默默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以充當壁花,希望面前的兩人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
見夏雲逸和沈無涯一個兩個的不理自己,白主任有些挫敗,她嬌嗔一聲,站起來,雙手叉腰,哼了一句:
“算了,我也懶得管了,反正校長的話我是帶到了,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了。”
說完,白主任腰身一扭,踩着恨天高就往門外走去:
“對了,還有,因為破壞公共資産,夏雲逸你扣除十個學分。”
聽到這句話,夏雲逸眼睛一亮,藏在被子的那只還能動彈的手虛虛握了一個拳以作激勵。
“至于沈無涯,修繕的錢就從你工資裏扣~~”
等白主任消失在門口後,外面才悠悠地傳來這句話,緊接着就是急促的“噔噔噔”的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聽到這句話後,夏雲逸偷偷地瞧了一眼沈無涯,見其臉色如常,也就把自己的疑問給問了出來:
“先生,會扣很多錢嗎?”
不然的話,為什麽白主任只有在離遠了的時候才敢說出來?
“不知道。”
沈無涯依舊淡定,他淡淡瞥了一眼夏雲逸,說,“我從未看過我的工資卡。”
從未看過?
夏雲逸疑惑地歪了歪頭。
看出夏雲逸的疑惑,沈無涯愣了一會兒,解釋道:
“大概……有五百年了吧,就算是一天十塊,也應該夠了。”
夏雲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