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響徹烏雅家二房正屋。門外的丫頭婆子們都離得老遠,生怕沾惹一點兒麻煩,把自己也兜了進去就不劃算了。
可門內的,奶嬷嬷和貼身大丫頭沒得逃,奶嬷嬷已經被踢翻在地,人扒地上,喘着氣,捂着胸口直哼哼,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而貼身大丫頭,人戰戰兢兢的跪在那裏,一句話也不敢替自家主子多說。她明白,現在自己就是替自家主子擋了,也沒用,老爺的怒氣,一定要發洩出來才成,夫人這打,是免不了的。只是,回頭,夫人只怕又會把這些轉嫁到自己身上……
“你打我?”烏雅夫人不敢自信,從來對她千依百順的老爺居然打了她,居然敢打她,“你……,老娘我跟你拼了!”烏雅夫人犯渾地往烏雅二老爺身上撞去,爪子只往人家臉上招呼。
烏雅二老爺一不留神臉上就多了幾道血色痕跡,這可不是什麽抓破美人臉,就是破了也顯得美了,一張黑瘦的老臉被這麽一抓,顯得分外憎獰和醜陋,這烏雅二夫人,可從來都是個潑辣貨色。在二房裏,二老爺是個軟弱畏妻的角色,這也是烏雅夫人敢這般放肆的原因。再有,這烏雅夫人可不是什麽包衣奴才出身,她呀,是旗人納喇氏的,納蘭明珠一系的遠房旁支呢,只不過家道中落,又是庶出,在家裏還向來不得寵,當年德妃娘娘上位,家裏頭就把她嫁入了烏雅家。本來吧,是想靠着四阿哥,能跟佟佳氏扯上幾分關系,這四阿哥雖然是佟佳氏貴妃養着,可到底還是烏雅氏親生不是?是好是歹,也是個皇阿哥呀!
可烏雅氏二夫人卻是個心氣高的主兒,自家旗人身份,自以為萬分貴重,對于烏雅氏一家的人,想來都不看在眼裏,就是自家爺,也從來沒正眼瞧過。家裏頭知道這兒媳身份不比自己一家,也就忍讓幾分,可這人還是那種得志便猖狂的,旁人忍了,就以為是怕了。二房的小妾通房,通通被她收拾得氣兒都不敢出一個,甚至子嗣,都只有她自己生的一個嫡女,還有另外一個老太太給的通房後來臺成了妾的一個小妾,生了一個兒,還被老太太弄自己屋子裏去養着才長大了。不然,這二房被這烏雅二夫人這麽折騰,早就絕嗣了呢!
也正是因為這麽些因素,烏雅二夫人多年來第一次被打,才會這麽暴怒,也才會沖着自家爺兒們打将回去。
“都給我住手!這是幹什麽?混賬東西,成個什麽樣子?你們還有半點兒當家太太和爺兒們的樣子嗎?瞧瞧瞧瞧,這就是我烏雅家的佳兒佳媳?”烏雅老太太一臉鐵青地在自己丫頭嬷嬷的扶持下,杵着拐杖走了進來,身子骨挺得标直,那氣度,就這麽立在那裏也讓人害怕,也無怪乎德妃娘娘能屹立于公中幾十年而不倒了,有這麽能耐的娘,閨女能差到哪裏去。
烏雅二老爺和烏雅二夫人早已滾将在地,一個抓對方的臉,一個扯對方的頭發,這架打得跟幾歲小兒一般,亂成一氣。
“孩兒給額娘請安,額娘,您怎麽來了?”烏雅二老爺趕緊起身,跪地上給自家老娘打千。臉上的血痕頃刻間已經多了好幾道,橫七豎八的,這般瞧起來快跟漁網子似的了。烏雅老夫人看着,那叫一個恨!這般惡婦,早知道,當年也不去管什麽明相不明相,不去娶這般“貴重”的兒媳婦了!自家內侄女還真沒有哪裏不好,自己拆散了一對鴛鴦,也弄得二房再無寧日。唉,罪過啊罪過!
“兒媳給額娘請安!”烏雅二夫人也管不得自己因為打架而披頭散發的模樣兒,随着自家老爺後面,也跟着請了安!
“安?老娘我還能安生?你們二人就不能安安分分地過幾天日子嗎?老二家的?我烏雅家可有虧待了你不成?你現在還真長進了,連自家老爺都敢打,是不是不想當我烏雅家的媳婦了?如果真的不想,老太太我還真的可以成全你!”烏雅老夫人說話這叫一個擲地有聲!聽得烏雅二夫人腦子裏轟的一聲鳴響,仿佛煙花升入了天空,忽地炸開炸得人昏昏沉沉的,成了煙花末子似的,眼睛也瞬間睜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平時安安靜靜地自家婆婆,那不怒自威的氣勢,端的讓人心頭一顫……
“額……額娘……”烏雅二夫人有些結結巴巴地喊着自家婆婆。
“孩兒聽額娘的,這就去寫休……”烏雅二老爺還沒說完話,烏雅二夫人又尖叫起來。
“好啊,好你個巴圖,好你個……”烏雅二夫人指着老夫人,到底還是不敢喊出老夫人的名姓,這老太太可是德妃娘娘的親額娘!
“你們烏雅家,是不是看着我納喇家的明相倒了,沒權勢了,就不把我納喇家放在眼裏了?想當初,可是你們八擡大轎子把老娘我擡進烏雅家的,怎麽着,現在就想擡出去了不成?好啊,咱們去找皇上評評理,我納喇氏茜兒嫁入你們烏雅家幾十年,做牛做馬的服侍爺和老夫人,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現在是想幹嘛,過河拆橋不成?我可是替老太爺守過孝的,你們沒資格休了我去!”烏雅二夫人本來還怕這婆婆,可現在這話說道這份兒上了,她還怕個啥?現在她都一把年紀了,難不成還能回娘家?更何況,至明相被罷黜後,她娘家現在越發的落敗了,回去還沒烏雅家的日子過的安生呢!不能回去,堅決不能!
“你……”替公公守過孝的,在三不出之列,不能随意休棄,這個她明白,只是,現在她真的不想要這兒媳了。撒潑也不能撒成這樣?這許多話,是能放在臺面上來說嗎?好在她已經讓人守着,不要随意靠近這二房正房來,不然,這話要是傳了出去,那還得了?“成啊,老身不休你!我烏雅家也不虧待你。來人,二夫人身子骨不好,需要送去家廟,那裏清淨些,能好好養養病。送二夫人去家廟!”不能休,還不能關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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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糟老婆子,你敢關我?敢送我去家廟?看我不……”烏雅二夫人說着就要往烏雅老夫人身上撞去,卻半路被自家老爺攔了下來,狠狠一巴掌打倒在地。“好你個巴圖,你長本事了,你他媽的本事就是打自家婆娘是不是!哼,沒用的東西,混了十多年還是個五品官,你以為你是誰啊!能耐了不成?要是可以,老娘我當初就是做姑子也不嫁給你這沒用的玩意兒……”烏雅二夫人嘴裏還是繼續沒幹沒淨地放着葷話,聽得自家奶嬷嬷和貼身丫頭都幾欲昏倒在地,老天爺,夫人今兒怎麽敢如此放肆?你是爺們和老太太呀!現在如果夫人真的被送去家廟,那麽,她們不也都得跟去家廟服侍?家廟啊,吃糟糠素菜,這等日子怎麽能過?
“老爺,老太太,夫人她……夫人她這兩天精神不太好,人有些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還請老爺老太太原諒則個,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沒有照看好夫人,請老爺老太太責罰!”奶娘當機立斷,把罪過往自己身上攬,她折了,夫人回頭還能把自己救出去,如果夫人倒了,那麽一切都完了。
“奴婢也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照看好夫人,使得夫人都病得說胡話了,請老爺老太太責罰!”大丫頭也是個機靈的,感覺請罪。
二人一個勁兒地磕頭認錯,而納喇氏卻在一旁杏眼圓睜。
奶嬷嬷不得不慢慢靠近自家夫人,輕輕說着,“夫人,您還有小姐要照看呀,您怎麽能去家廟?您要是走了,以後小姐可怎麽辦?”
不得不說,這奶嬷嬷說話一針見血,納喇氏這輩子就這麽一個閨女,雖然不是兒子,她很是生氣,和爺無奈啊!只好把全部的愛都給了這閨女,這不,把閨女也慣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既然二夫人都要去家廟了,那佩蓉回頭就送老身房裏去養着吧,等病好了就送過來。好了,事情就這樣吧。”烏雅老夫人不等二夫人回神,放下話就扶着自己貼身丫頭矯健地走了。
留下烏雅二夫人在身後哭天搶地,“不,老夫人,不是,婆婆,額娘,您不能帶走佩蓉,她是兒媳的命根子啊!額娘,兒媳錯了,兒媳知錯了,額娘!”烏雅二夫人搶将出來,撲到老太太跟前抱住老太太的腿不讓老太太走。
“額娘,兒媳不該大庭廣衆之下對這賈家放狠話,不該事情沒有查清就胡言亂語給人按罪名,不該沒個大家夫人氣派。額娘,兒媳錯了,兒媳明白了。額娘,您就大慈大悲,饒了兒媳這一次吧,兒媳再也不敢了!兒媳以後再也不敢了。”她恨吶,小小一個賈家,到底有什麽了不起?這母子倆,居然一個個都這麽聳。她閨女在賈家遭罪了,她還不能沖賈家發火嗎?雖然後頭明白了,是自家閨女跑水池子邊去,手裏的手巾落了出來,風一吹,往水池方向去,閨女想上前撿回來,人卻直直落水中去了,那手巾,還是閨女從三房庶女哪裏搶來的呢!這三房本來就是庶出,庶出生的庶女,在烏雅府上就更不值什麽了。只是,這丫頭的繡品絕對是珍品,佩蓉喜歡,就搶了一條過來,平時很是寶貝,這才因那帕子落了水。
賈家丫頭,跳下水去救了佩蓉起來,而自己,卻沖着賈家放狠話。可當日人多,事情再索卓羅氏蘭卿丫頭述說下已經明白幾分,而當時附近的丫頭們,也看得分明,事情很快就傳開了,烏雅家的名聲因此而被抹黑了。這也是自家老爺會打自己的緣故。
只是,自己雖然明白,可……這口氣哪裏就這般輕易下的來?而她想來都看不上自家老爺,覺得身份太低配不上自己,只是現在……,納喇氏咬牙,她納喇家真的不如從前了,宮裏雖然有位娘娘,可早就不得寵了,而明相……
這般想着,如果她真的進了家廟,只怕這輩子就出不來了。可這樣的話,她的佩蓉怎麽辦?這老東西會好好給佩蓉找婆家?不,她不敢想象。自己已經毀了,這輩子唯一的指望就是佩蓉,她絕對要看着佩蓉長大。早晚,早晚她會揚眉吐氣的!
納喇氏咬着牙:“兒媳回頭就去賈家給賈老太太道歉,請賈老太太原諒則個,額娘,兒媳會誠心悔過的,兒媳保證!”一雙妩媚杏眼,看着烏雅老太太滿是哀求。
二老爺不幹了,這婆娘,絕對狗改不了□,這麽多年,她打殺了自己多少喜歡的小妾,扼殺了自己多少骨肉?當她不曉得嗎?“額娘!”您可千萬不能松口啊!二老爺滿是不贊同,他更希望把這惡婦送走。
“好了,家和萬事興,既然咱們二夫人知錯了,就去賈家走一遭吧,不過,佩蓉還是送我屋裏養着。就這麽着吧。”扶着丫頭的手就往外走。
納喇氏不敢再說什麽,事成定局,也只能這樣了。心裏恨得要死,這死老太婆,怎麽還不見閻王去?她要是走了,這烏雅府上還有人敢壓着自己?咱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