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意亂05
“你說什麽?”
梁珏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聲音低得吓人,他竭力克制,才能讓自己保持表面的平靜,但一雙墨黑的雙瞳中閃動的寒光表明他內心其實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撕扯。
那個被他圈在東宮裏, 恭順乖巧的小伴讀, 難真如梁琛所說, 是個徹頭徹尾的叛徒?
“我以為能瞞過殿下的。”聞清澄這一夜沒休息好,面色透着青灰,聲音裏透出倦意, 遮都遮不住, “未曾想,還是等到了這一天……”
“到底是怎麽回事!”梁珏抄起那頁紙逼到近前, 直勾勾盯着小伴讀,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東西?”
聞清澄沒見過梁珏這樣,憤怒得好像一頭被刺激的猛獸,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将他撕得渣都不剩。
他們還沒有過這樣的争吵,一直以來總是聞清澄低眉斂目,俯首帖耳,聽從梁珏所說的一切。
聞清澄有的時候會想, 自己大概真的是個好戲子, 演得太投入,都快要分不清僞裝和現實了。
穿書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說不定還能當個流量明星,不搞科研做實驗, 說不定也就不會發生穿書這種荒唐事了。
想到此, 聞清澄似真似假地抽了下鼻子, 他動作很慢地挪到梁珏身前, 然後緩緩跪了下去:“我承認,當時确實偷看了殿下的方案,然後自己複寫了一份。”
每個字他都說得清清楚楚,梁珏聽得明明白白。
雖然梁珏當時的方案包括各種部署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十頁,裝訂起來都能成冊了,但梁珏當然知道聞清澄有那個本事,他過目不忘的本領是全上舍都有目共睹的,他完全可以浏覽完所有的內容然後全部記住。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做?”
如果細看的話,梁珏捏着紙頁的手都有些發抖,聞清澄覺得如果那只手現在攥着他的脖子,他應該已經咽氣了。
梁珏的情緒很難壓制,眼下他其實現在已經沒有和這個伴讀廢話下去的必要了。
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如梁琛所說,直接派人将聞清澄扭送回京城,直接送去刑部受審。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怎麽,面對聞清澄,他只想親口問出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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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聞清澄輕輕嘆了口氣,卻沒有慌張,更看不出敷衍。
他擡起頭,小鹿一樣的眼神看着梁珏,脆弱又無助。
“我……我那時是想。”聞清澄的眼淚說來就來,說着話眼眶就跟着紅了,“想替殿下排憂解難。”
“什麽?!”
“殿下那時日夜操勞,每天都要為麟州的事情忙到很晚。”聞清澄垂頭,手指捏着衣角,不再去看梁珏,“所以我想,能不能替殿下您想想辦法。于是我就、就悄悄在書房偷看了您的方案,然後回去自己默寫出來,嗯……”他指指梁珏手裏的紙,“就是這個。”
這番說辭雖說出乎梁珏意料但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如果換做別人可能并不足為信,但梁珏知道他這個小伴讀,滿心滿眼都是他這個主子,這樣一個人為了他去偷偷想辦法,委實合情合理。
“然後呢?你用這張紙做了什麽?”梁珏皺着眉繼續逼問,“它又是為何會出現在邝太師那裏?”
聞清澄輕輕抽噎了下,扯着衣角,說得情真意切:“我寫完之後反複看了很多遍,但我不了解麟州,也不知道自己想法對殿下有沒有用,後來就……一直不敢告訴殿下。”
說到這裏梁珏驀地想起一件事,當日在河堤的時候,他還有些奇怪聞清澄怎麽像是對麟州當地非常熟知的樣子,這麽想來倒是說得通了,因為那已經不是他頭一回接觸麟州的事了。
想到這裏,梁珏心裏有些異樣,原來不知不覺中,小伴讀已經對他用情如此之深了,而自己竟然還在懷疑他心懷不軌!
“那照你這麽說,這張紙現在不是該還在東宮嗎?”梁珏仍死盯着聞清澄,但如果細聽的話,他的口氣已經比方才軟了很多,完全不是開始那樣的咄咄逼人,甚至有幾次還想伸出手将小伴讀從地上扶起來。
“殿下,如果……”聞清澄抽了下鼻子,用食指輕輕刮走了臉上一滴晶瑩的淚珠,紅着眼圈去看梁珏,“你知道了真相以後……會怪我嗎?”
房中的氣氛終是緩和了一下,梁珏面上沒什麽變化,卻拿出手帕遞過去:“起來再說,哭成個什麽樣子!”
聞清澄卻仍是跪着,接過帕子的瞬間,兩人的手指碰了一下,聞清澄有意無意拉長了那個動作,他的手懸在半空,讓彼此都在對方的指尖上溫存了一會。
接着他拿帕子抹抹眼淚,緩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拿走這頁紙的很有可能是大殿下……”
“梁縛?他怎麽會去東宮!”梁珏一下提高了音量,未曾想這裏還有旁的事,他不知道的事情怎麽越來越多!
這事情別說梁珏會感到匪夷所思,就是讓任何一個在宮裏待過超過一年的人知道了,都會連連搖頭,這宮裏上上下下的,誰不知道太子和大殿下之間井水不犯河水,走在路上互相都不打照面的兩個人,大殿下怎麽可能無緣無故造訪東宮呢?
可偏偏剩下的事情聞清澄怎麽也不肯再說了,無論梁珏怎麽逼迫,他都始終抽噎着重複一句“……請殿下恕罪……”
提到梁縛,梁珏不禁兩手拳頭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能透過皮膚清晰地看到下面血脈的縱橫交貫。
他已經很久都未如此壓抑的憤怒了,雖然一言未發,但不斷起伏的胸膛還是暴露了因被強占了所有物後爆發的憤恨,他一眼看到聞清澄那泛紅的眼眶和跪在那裏,只覺強烈的情緒仿佛海嘯般翻湧而起。
那個膽大包天的梁縛怎麽會在他眼皮子下出這種事情?幾次三番的,他究竟對他的伴讀做了什麽!
可這麽大一件事竟被全東宮的人瞞得結結實實,他是唯一被瞞在鼓裏的人!
“他究竟做了什麽?”梁珏鐵青着臉叫來阿澤和老穆,厲聲質問二人是不是确有其事。
“我……我們也,不知道。”阿澤滿心叫苦,不知最近怎麽老被拉來問話?以及那件事不是都說好了要瞞着太子,又怎麽會被殿下得知的?
他用眼角餘光去看聞清澄,只看到他帶着腳上地跪在那裏,低着頭,鴉羽般的長發垂落下去,看不出臉上神情,一時心中又升起無限憐憫。
于是他心一橫,幹脆就想将大事化小:“其實……就是大殿下去東宮瞧了瞧,也沒待多久,便……便走了。”
可他支支吾吾的語氣更引起了梁珏懷疑:“你好大的膽子,還敢隐瞞!”
見狀老穆迅速接了話,只是一張口就直接把梁琛賣了個幹幹淨淨:“當日幸好八殿下及時趕到,最後才能相安無事。”
梁琛在房裏等着太子和聞清澄對峙,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記回旋镖——他自以為瞞得滴水不漏的事情居然就這麽輕易被聞清澄翻了出來。
這下好,不僅梁珏知道了事情,而且對梁琛也連帶的極為不滿。
事到如今,梁琛只好一五一十把那日梁縛擅闖東宮一事全說了。
過程中梁珏一直緊皺着眉頭,慢慢轉着扳指,一個字也不說。
“既是如此。”沉默許久之後梁珏重又轉向聞清澄,“那你為何要孤恕罪,你何罪之有?”
可憐的小伴讀似是被這場風波吓得不輕,小臉慢慢從散落下來的長發間擡起,白生生的面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珠:“我是殿下的伴讀,卻被大殿下……輕薄,是我不配待在東宮,不配再做殿下的伴讀……”
聽到輕薄二字,梁珏眉心都跟着抖了一下,這兩個字就仿佛一對火石,在當空打出了噼裏啪啦的火星子。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的哥哥,大酲的大皇子梁縛,竟然真的染指過他的伴讀!
他現在的憤怒已經攀升到了極點,他甚至覺得如果梁縛在面前,他能生生扭斷他哥哥的脖子!
“所以,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寶子們新年快樂!新的一年健康快樂,所願皆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