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雲卷12
在看清來人之後, 聞清澄卻笑了起來,笑得燦若桃花,鮮明耀眼,然後看着譚沂輕輕搖了搖頭:“怎麽樣, 那天送去的東西可還稱心如意?”
“混蛋!”譚沂簡直恨透了這個小伴讀, 不明白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明明心腸歹毒得緊,卻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仿佛他就是那最純淨無暇的一朵小花, “你究竟使了什麽奸計才能逃脫刑部大獄的!”
聞清澄挑眉, 反而笑意更濃:“我還沒說什麽,你怎麽就惱羞成怒了?是不是看我還好好的在這, 心裏很不痛快啊?”
被戳中心思, 譚沂更是惱火,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都擺出了那麽明白的證據,都把這個小伴讀弄進大牢了,結果他不但能夠好端端地從裏面出來,還能給自己送什麽老陳醋!
這得內心有多歹毒才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一定是你!”譚沂盯着聞清澄,惡狠狠地道, “是你吧太子哥哥害病的是不是!”
“哎呀這又是從何說起的?”聞清澄眨巴了一下小鹿眼, 面帶疑惑道,“他自己生病, 與他人何幹?”
“他好端端的,只有你貼身伺候他!不是你害的還有誰!”譚沂說着就要過來拉扯聞清澄, “走, 你跟我去見太子哥哥, 你有本事當着他面發誓, 說你什麽都沒有做,說你是無辜的!”
聞清澄毫不客氣地一把甩開:“我憑什麽聽你的,你要心疼你的太子哥哥,你自己去跟他說好了,你們愛幹什麽都與我無關,休要扯我!”
說罷聞清澄轉身就喚了醉清歌裏幾個夥計将譚沂趕走,自己則邁步進了醉清歌。
——像這種瘋子他才懶得搭理,根本沒什麽必要同他廢話,不過話說回來,也是多虧了他秋日宴上鬧的這一出,這才讓他将計就計,跳脫出來,開始在梁珏和梁縛這兩人之間周旋,從而讓梁縛有求于他,而讓梁珏有愧于他。
這麽一想,今日這局面,竟是這個譚沂一手促成的。聞清澄冷笑一聲,覺得此事也甚是諷刺。
待到幾人在醉清歌裏忙完,已是晌午十分,就想找間鋪子去吃些東西。
這時就聽不遠處的戲樓上有絲竹管樂之聲傳來,奏的是一支江南名曲《同心栀》。
這曲子講的是一個女子不懼世俗牽絆,勇敢追求愛情的動人故事。
身着桃粉羅裙的身影在臺上踩着樂聲翩翩起舞,嗓音如靈雀般婉轉動聽,吟唱着“同心栀子徒誇豔,合穗嘉禾豈解香”的詞調,仿佛如仙樂般繞梁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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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看客将戲樓附近的街道圍了個水洩不通,還不斷有人朝這邊走來。曲調間隙衆人皆拍手叫好,掌聲雷動,還有不少人一直往臺上扔着銅錢銀錠,場面一片歡騰。
待聞清澄幾人走得近些,這才看見臺上的女子身段婀娜,春眉遠黛,明眸皓齒,确是個絕色天香的美女子。
“哎?這不是在秋日宴上跳舞的那位姑娘嗎?”楚齊湊到鐘婉寧耳邊說,“叫什麽來着?好像是沁淑?”
“我怎麽知道!我哪像你,将人家姑娘名字記得那麽清楚!”鐘婉寧瞥了楚齊一樣,沒好氣道。
這時臺上姑娘唱完了最後一句“更宜花縣對潘郎”,将長長的水袖當空抛起,在戲臺上劃出了一條優美的弧線,宛如彩虹由九天墜入凡間,随即無數粉色花瓣從天而降,下起了一場如夢似幻的花雨。
沁淑站在臺上,猶如真正的仙女。
臺下的看客們頃刻陷入癡狂,沉迷于她的舞姿之中,大聲叫嚷着沁淑的名字,将數不清的錢幣抛灑上去,更有甚者直接扔首飾玉器戲臺,場面幾乎失去控制。
“謝謝各位捧場。”沁淑躬身一揖,在如潮水般的掌聲和歡呼中正準備緩緩退場,可見她袅袅婷婷正走到一半,卻似瞥見了臺下的什麽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步伐很快地一路下了戲臺,直沖這聞清澄他們而來。
“是聞公子嗎?久仰公子大名!”沁淑說着便對着聞清澄要行大禮,卻被聞清澄一把扶住了。
“使不得,聞某與姑娘素不相識,擔不得如此大禮,姑娘如此,倒是折煞在下了。”他說得謙讓,面讓帶着盈盈笑意,看得沁淑一時間都似忘了說辭。
“請公子恕罪,是小女子唐突了,公子自然是不認識我的,但我知道公子已經很久了,一直想當面對你表示感謝。”沁淑說着便有些動容,“小女和家姐幼時便沒了父母,一直借助在各種親戚家中,生活拮據,是多虧了聞公子的胭脂坊,願讓我們這些女子前去做工,故而家姐才能養活得了我們姐倆。所以上次……我進宮跳舞的時候,就想能有機會對公子當面表示感謝,只是那次沒想到……不過好在,公子現在安然無恙,小女子真的,非常高興能夠再次見到公子!”
這個沁淑越說越激動,看着聞清澄的時候眼睛晶晶亮亮的,抿着唇,又不好意思一直看,于是說完了話,就半垂着頭,只敢用眼角去瞥,不知怎的,臉也跟着紅了。
“姑娘不必客氣,能有幸幫到你們是我的榮幸。”聞清澄想想回頭問楚齊,“楚公子,咱們出來有帶銀子嗎?可否替我給這位姑娘一百兩紋銀,就當是今日看戲的銀錢了。”
“不必不必!”沁淑一聽就急了,連連擺手,“我和家姐已經承蒙公子照顧許久了,不能再收公子的銀子了!”
兩人正在推劇間,一名身着大紅織金錦袍的男子突然大步走上了他們面前,大馬金刀地往旁邊的太師椅上一坐,張口道:“沁淑姑娘,小生剛去後臺尋你不見,沒想到你竟讓在此,而且,竟還遇到了我的這位老相識,也好,今日大好的日子,就算是多個見證。”
殷粟看了眼聞清澄,就轉過去看着沁淑,沖身後打了個響指。
十幾個家丁擡着整整二十八個紮着紅綢的大紅木箱走了上來,直接把方才沁淑他們周圍的地方堵了個嚴嚴實實。
“上次送到你家中的拜帖不知姑娘收到沒有,我一直未見答複,便自己來了。”
“公子,你、你這是幹什麽?”沁淑花容大變,看上去對眼前的突發情況毫無準備。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殷粟小眼睛一轉,站起身,擡手一指那幾大箱東西,“在下仰慕姑娘已久,特在此獻上聘禮,望得姑娘成全,你我二人共同譜寫這段姻緣佳話。”
原來殷粟自從被聞清澄捅破和府上趙姨娘的事情後,賊心不死,在秋日宴上又相中了跳舞的沁淑,幾次三番登門被拒後,根本也不顧人家姑娘是否願意,愣是回去湊齊了二十八箱聘禮,趁着今日沁淑在戲樓開演之時擡到這裏,就想當着這許多人面逼她下不來臺,不得不答應這門親事。
果然,一見這位公子出手如此闊綽,二十八箱聘禮放之整個京城也算是極有排場,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人能達到如此豪奢程度,這時臺下衆人見此場景都開始起哄,大聲吆喝,想見沁淑何時答應這位闊少。
然而騎虎難下的沁淑卻是吓得面色煞白,連連後退:“這、這使不得,殷公子,而且小女子我上次已經,已經同、同您說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說罷沁淑也不知turnip是不是有意,竟向聞清澄這邊縮了過來,最後直接躲在了聞清澄身後。
殷粟才不甘心,索性伸手去拉姑娘。
“殷粟你莫要太張狂了!你這是光天化日搶搶民女!”聞清澄沉了臉,對殷粟喊道。
殷粟瞳孔驟縮,果然每次見到這個聞清澄就沒有好事,瞬間臉就垮了下來,握緊了拳頭沖來人吼道:“你給我滾開!姓聞的,你要敢壞了老子好事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喲,您這話說得未免也太早了吧?”聞清澄走到一個紅木箱邊,随手敲了敲,“哎呀,聽這聲音,裏面應該裝着不少好東西呢吧?”
“讓我猜猜,少說也有五千兩吧?”
殷粟直指聞清澄面門:“我警告你,今天是我殷粟大好的日子,沒空搭理你,你給我讓開!”
“殷公子,你府上的事情解決幹淨了?趙姨娘可是要生的人了,你怎麽還有心思來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
一時間周圍的人們開始紛紛議論。
“滾開!”殷粟急了,上前兩手用力推搡了一把聞清澄。
聞清澄趔趄後退,還是楚齊在旁邊扶了他一把,小聲道:“沒事吧?你先撐一下,我去叫人來!”
“沁淑,你別聽他胡說,只要你嫁過來,我保證你吃好的,喝好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再也不用在這裏抛頭露面,跳舞賠笑了,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對你好的!”
“別碰我!”沁淑已經被殷粟吓得渾身抖成了一團,一邊往後退,一邊口中喃喃,“我們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為什麽不可能?”殷粟逼問,“我如此聘禮買你一個小丫頭,怎麽就不可能了!”
“因為……因為我早已心有所屬了!”沁淑被逼到幾近崩潰,突然尖聲喊了出來,“我喜歡聞公子已經很久了!”
一聽這話,聞清澄驟然一愣,回身驚異地看向抖如篩糠般的少女,可那殷粟也不是吃素的,他在京城地界兒長了十幾年,靠得都是橫行霸道強取豪奪,還沒有什麽人什麽東西是他殷粟想要卻得不到的。
為了他想要的,他從來都是不擇手段。
所有事情幾乎發生在一瞬間,聞清澄還沒來得反應,就覺面前寒光一閃,殷粟不知從哪抽出來的匕首已經揮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