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風起02
梁珏愣怔了下,他的小伴讀為什麽會和梁縛出現在一張紙頁上——而且那上面的字跡還都是聞清澄的。
不得不說聞清澄的字跡相當好看,從他筆下流出的“梁縛”二字看起來都相當秀麗流暢。
那瞬間梁珏心中升起一絲怪異,卻無法清晰描述這種感覺從何而起。
就好像是自己的秘密被他人窺視了去,又好像是原本獨屬他的東西被人竊去了分毫。
“殿下,我忘記拿東西了。”聞清澄很适時地推門走了回來,看到梁珏正皺着眉看着那頁習作。
“這是什麽?”梁珏問。
“……謝太傅布置的習作,要兩人共同完成。”聞清澄說着,咬着嘴唇,瞟了眼梁珏,“都是因為殿下您不在,才無人與我一組,最後就只剩下了大殿下……所以……”
梁珏不說話,盯着聞清澄,指尖點在梁縛的名字上,像是能把紙頁戳個洞出來。
“為了避免與大殿下接觸,所以我就……就……”聞清澄眨眨眼,“就一個人把習作都寫完了。”
“所以手指才會痛?”梁珏又看向他的指尖。
“唔……”聞清澄小聲應着,“要不是殿下不在,也不會這樣……”
梁珏嗤道:“小東西,還怪起孤來了?”
“我可不敢……”
“行了,拿走吧!”梁珏把那頁紙還給聞清澄,末了又狀似無意地添了句,“以後離他遠點。”
京城街道商戶鱗次栉比,人來人往。
聞清澄從馬車上跳下,他是被鐘婉寧的侍女帶出宮的,一來就看見楚齊和鐘婉寧正站在商鋪門前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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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齊你笨不笨啊!怎麽連個匾額都不會挂!”鐘婉寧指着站在梯子上搖搖晃晃的楚齊,“又挂歪了,第十次了!!”
“這不是忙着看你嘛!阿寧你實在得太美了!”楚齊笑眯眯地一臉陶醉,“一看你,我心思都歪了,別說匾額了!”
“楚齊你是不是喝了油壺裏的油啊!惡心死了!”鐘婉寧氣得直跺腳。
聞清澄站在後面看倆人打情罵俏,笑着上前打趣:“阿寧今天是用了多少胭脂,臉這麽紅?”
鐘婉寧瞪了他一眼,把懷裏的賬冊扔給聞清澄:“小澄你也學壞了!天下男人沒一個好的!”說着一扭臉跑回店裏去了。
“你這麽說金雞問過金雞了嗎,它可是只公狗!”
說話間,金雞一聽到有人叫它名字,歡天喜地從店裏跑出來,被鐘婉寧一把抱起來,心疼地摸摸他身上缺了一塊的皮毛:“小乖乖,你說說你怎麽弄成了這個樣子,都不漂亮了!”
金雞沒事兒狗一樣,開開心心地去舔她的手。
那日多虧金雞死命咬住梁縛,才讓聞清澄沒有遭遇更壞的結果,卻在厮打中被梁縛生生揪掉了一撮毛。
但聞清澄沒有提那日的事,只說是金雞不小心和別的小野狗打架了,然後私下把自己碗裏的肉都給了金雞。
金雞沒心沒肺,有肉吃比什麽都重要,每次吃完都抖抖小腦袋,然後滿意地跑到陰涼地裏呼呼睡大覺去。
聞清澄笑笑,擡頭去看,看見楚齊挂好的牌匾上垂着大紅的綢子,“醉清歌“三個字在眼光下閃爍着金燦燦的光,好像能将整條街都照亮一樣。
這是他的店,能賺錢的店,聞清澄站在那裏,覺得自己臉上也被映上了金色的光芒。
“喲,瞧瞧我這是遇上誰了?”
——瘸着一條腿,拄着拐杖的殷粟帶着幾個家仆走了過來,不懷好意地看着他們。
“才多久不見,一個奴婢居然能私自出宮了?”殷粟走到聞清澄面前,擡起下巴,表情既猥瑣又陰毒。
“小澄是我帶出來的,用不着你管!”鐘婉寧指着殷粟沒好氣地說。
“你們去裏面,這裏交給我。”楚齊過來直接擋在了二人前面,将骨節捏得咯吱作響。小時候他和梁珏一起玩,沒少跟殷粟打架,每次都以殷粟被揍得哇哇大哭落荒而逃而告終,這會一見殷粟根本不想廢話直接就打算動手。
“喲,我說今兒怎麽這麽熱鬧呢,原來是又來了條狗啊!”殷粟因為腿瘸了,歪着身子站着,整個人顯得愈發痞氣,他看看楚齊挑釁地說,“你們主子給了多少好處啊?一個個地都往他身上貼!”
“殷公子,真是幾日不見如隔三秋啊。”聞清澄倏地開了口,面上是慣常那個人畜無害的樣子,看看殷粟的瘸腿,“年紀輕輕的,你這兩條腿都不大利索了,那剩下的一條,不會也不好使了吧?”
“聞清澄,你還敢嘴硬!看我今天我非弄死你!”殷粟朝地上啐了一口,招呼手下就要動手。
鐘婉寧下意識去拉聞清澄。
“沒事,這裏是全京城最熱鬧的地方,只要他們敢動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連城裏陰溝裏的耗子都能知道是誰在鬧事。”聞清澄說得雲淡風輕,“這次再斷他一條腿,姓殷的以後就只能靠爬了。”
說話間殷家的幾個已将他們三個圍了起來。
殷粟一臉兇神惡煞,直沖聞清澄而來,誰知聞清澄輕巧一躲,殷粟一把抓空,一拳揮到了鐘婉寧面前。
“臭無賴,你想幹什麽!”鐘婉寧趁機反咬一口,楚齊一聽二話不說直接給他膝窩就是一腳,直接将人踹得跪在了地上。
“啊——來人啊!有人非禮了!”鐘婉寧指着被摔趴在他腳邊的殷粟大喊起來。
楚齊二話不說将殷粟從地上揪起來,一拳打在了左臉,沒等他反應,右邊又狠狠來了一下。
此時聽到動靜的人們已經圍了過來——
“有人當街鬧事!”
“光天化日幾個大男人居然欺負小姑娘!”
眨眼功夫,人群裏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已經提着桌椅板凳朝着殷粟他們砸過去了。
不遠處巡防營朝這邊奔了而來。
“快跑!”殷粟見事情鬧大了,大叫一聲,但他瘸着腿根本跑不快,最後愣是被幾個家仆連拖帶拽才沖出了重重包圍,落荒而逃。
聞清澄拉住還要追上去的楚齊:“讓他走。”
“沒事吧?”楚齊反應過來,趕緊回頭查看鐘婉寧,“他們有沒有傷到你??”
“怎麽可能!”鐘婉寧撣了撣裙角,“他休想碰姑奶奶我一根手指頭!”
兩個人還在親親我我,聞清澄扭過頭去,結果就看見醉清歌門口剛才的圍觀人群還未散去,于是突然心生一計:
“今日感謝各位相助,歡迎進店小憩!”聞清澄面上表情盈起笑意,帶着紅痣的唇角輕輕翹起,“小店醉清歌今日開業大吉,所有胭脂一律半價!”
兩個時辰後,鐘婉寧抹了把汗,将最後一把銀子放進錢匣,驚叫出聲:“居然全賣完了!小澄你沒看見那些後來的人,吵着鬧着要買胭脂,還有個人抓着我用了一半的胭脂罐不撒手,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勸回去!”她說得手舞足蹈,惹得金雞都十分興奮,跳進聞清澄搖着小尾巴。
“乖乖,短短兩個時辰,咱們就賺了将近一千兩!”楚齊噼裏啪啦打完算盤,驚呼道,“沒想到生意這麽好!”
相比之下聞清澄倒顯得冷靜得多,醉清歌開張,意外碰到殷粟鬧事,竟因禍得福,不光把之前他做的所有胭脂都賣光了,還有不少人先付了銀子,說等有貨了再過來拿。
——這就意味着他得想辦法加快胭脂的制備了。
“光靠咱們自己恐怕不行了。”聞清澄沉吟片刻,“得找個地方,多招點人來。”
這日等聞清澄回到東宮,天已經擦黑了,可沒想到梁珏竟還沒有回來。
“公子你去哪了,我正找你呢!”阿澤跑過來拉着聞清澄道。
“我去找鐘姑娘了。出什麽事了?”
阿澤重重嘆了口氣:“你沒聽說嗎,這兩日朝中有人參了殿下一本,據說皇上因為這事正大發雷霆呢!”
聞清澄聞言故作驚訝,但都不用打聽,就知道這是邝太師的手筆,完全在他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邝太師動作這麽快罷了。
果然,等梁珏回來時,已近亥時了,聞清澄走進書房,發現梁珏眼窩下面明顯有着兩團青黑,昔日淩厲霸道的形象似是所剩無幾,整個人像是帶上了陳年的暮氣,但坐在那裏,身形還是高大而拔直的,像是風雨中不會倒下的雪松。
“你來幹什麽,出去。”梁珏指尖揉着眉心,閉着眼睛說。
“在下是來給您送晚膳的。”
梁珏絲毫提不起興趣,又重複了一遍:“孤不餓,端出去。”
聞清澄不慌不忙地放了食盤:“殿下可是在為朝政憂慮?”他幾步走到梁珏身邊,“其實在下倒有一法,能确保殿下不日便可逆風翻盤。”
見梁珏無甚反應,聞清澄聲音輕柔,輕輕地靠在了梁珏身邊:“殿下,明日可就是秋日宴了。”
“那又如何?”
“你還記得太後身邊那盞大殿下送的仙鶴雲紋燈盞嗎?”聞清澄笑起來,帶着唇邊的小痣燦然奪目,他對着梁珏輕輕吐出一口帶着梨木的香氣,一字一頓道,“那是個假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我醋了,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