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起01
為了躲梁縛,聞清澄後來連着十多天都沒去太學,整日貓在東宮裏專心備着胭脂。
他大致估算了下,銅燈修複好後,從邝太師手上弄來的銀子足可以在京城開一家胭脂鋪了,到時候就挂在鐘婉寧名下,楚齊當場一聽,立即自告奮勇地說要幫着算賬。
做完手頭這些胭脂,聞清澄的胭脂鋪就可以張羅起來了。
之前的東宮對他來說是一座囚籠,無法逃脫,但如今因為梁縛的意外闖入,這裏居然對他來說也變成了一種保護,在他變得真正強大之前,這裏起碼可以讓他遠離更多紛争。
“這是什麽?”宮延抱着一摞書冊邁進聞清澄房間,他被聞清澄要求每天來告訴他太學都學了些什麽,他饒有興趣地拿起已經做好的一罐胭脂,啧了一聲,“清澄,你還會做這個?”
無非就是把幾種材料混在一起而已,這對化學大牛聞清澄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便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我說你這幾天怎麽不去太學呢!”宮延現在對聞清澄崇拜得五體投地,看他的時候眼裏都冒光,,“你現在上舍可是出了名呢,大殿下天天都要打聽你去哪了!”
“他說什麽?”梁縛果然不肯善罷甘休,聞清澄一邊問,一邊停了手上活,拿起宮延帶來的書冊。
“也沒什麽,就問我這兩日有沒有見你。哦對了,這本《數理算經》太傅說特別難,三日之後要交一頁習作,喏就是這個,得兩人一同完成。”
聞清澄心頭一緊,果然宮延下句就說:“哎你知道嗎,當時太傅一說完,大殿下就點了說要跟你一組了。清澄,你真是了不得,當着太子的伴讀,還被大殿下這麽看重!”
“必須要兩人完成嗎?”聞清澄翻了翻那本書,原來被謝元稱作特別難的書冊不過是本微積分而已,這種習作給他半個時辰能把每道題寫出至少三種算法,根本用不着梁縛來添麻煩。
“你可別不當回事兒!”宮延拖把椅子坐在聞清澄對面,認真地道,“有十題,你們得一起完成,三日後交給太傅。”
想起陰魂不散的梁縛,聞清澄就覺得惡心,跟宮延說:“替我跟大殿下說一聲,就說習作我一人包了,三日後我拿去太學,不用他費神了。”
見宮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聞清澄随手把宮延那份也扯了過來:“這個我幫你寫了,就當給你跑腿的銀子了。”
可誰知還不到一日,梁縛便找到東宮來了,因為知道太子不在府上,竟然長驅直入,把輪椅停在聞清澄門前的庭院裏:“倒要看看,你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大殿下是沒有自己的寝殿嗎?”聞清澄站在回廊上,冷冷看着他,“看來這朝中傳的您和太子殿下不睦所言非實啊,您居然會親自跑到這東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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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我這麽久?”梁縛揮退周圍下人,把輪椅搖到廊下,“你以為東宮是什麽固若金湯的堡壘,躲在這裏本王就找不着你了?”
“在下不知殿下您此話怎講,我一個太子伴讀,與您無仇無怨,何來躲您一說?。”聞清澄故意裝傻,冷聲諷刺道,“倒是您,這麽橫沖直撞跑來東宮,是有何貴幹呢?”
“小美人,你那麽聰明,怎麽裝起傻來了?”梁縛打開扇子,用眼角的冷光看着聞清澄,說着撸開袖子,亮出自己被咬傷的手臂,用輕佻的語氣說,“連你給我的印記都沒消呢,你怎麽就忘了呢?”
“大殿下,如果您無甚要事,就請回吧。”聞清澄擡手示意,口氣十分堅決,“在下一介伴讀,就不勞殿下挂心了!”
“誰說我無事的?”梁縛說着将輪椅滑到梁珏的卧房門前,一把推了開來,“進去,咱們慢慢聊。”
可聞清澄站在回廊上,完全沒有挪步的意思,他知道那扇門如果進去,就出不來了。
“有什麽事,大殿下可以在這裏說。”
“怎麽,本王不能去我弟弟的房裏坐一坐嗎?”他過來要拉聞清澄的手。
“……放開我!”
“裝什麽貞潔烈女,你這個陪床的破爛貨!”梁縛暴露出他本來的面目,“來讓本王看看你平時都是怎麽勾引梁珏的!”
正在兩人糾纏不休時,就見一旁的草叢裏突然沖出一個金色的身影,仿佛一道金光突然閃現。
——金雞像是瘋了一般沖到寝殿門口,死死咬住了梁縛的腿。
“滾開,你這個畜生!”梁縛一手仍抓着聞清澄,一手瘋狂去打咬在腿上的金雞,誰知金雞不但不松口,沒一會兒竟在他的錦袍上已經有汩汩鮮血流了下來。
趁着這個檔口,聞清澄一把甩脫了梁縛,,他沒有半分遲疑,抄起手邊的一張木凳就砸了過去。
——木凳砸中輪椅,發出“咚”地一聲悶響,掉在地上裂成了幾塊。
“快,快去請八皇子來!”慌亂中只有老穆還能勉強冷靜,眼見情勢越來越不可收拾,而大皇子擅闖東宮調戲太子伴讀,此事可大可小,如果鬧大了傳出去定會影響太子名聲,到時候聞清澄肯定也不好過,但若是置之不理,今天大皇子還不一定會折騰出什麽花樣來。
所以眼下能救得了聞清澄又不會讓事情鬧得不可收拾的人就只有梁琛。
“怎麽回事?”梁琛作為巡防營日常在宮中巡視,沒有一炷香的功夫就飛奔進了東宮內院。
可他即使縱橫沙場,而眼前的場景也不得不令他大吃一驚——
那個酷似譚沂的伴讀,身上的衣服已被扯開了一半,露出了雪白一片的肩頭,而他旁邊的太皇子梁縛正扯着他不讓他走,兩人撕扯不休,梁縛的袍擺已經被血水浸濕了。
“聞清澄,你眼裏還有沒有禮法!”梁琛喝到,“放手!”
這一聲喊讓梁縛一震,回身去瞧,見是梁琛,他其實并不把這個宮女所生的弟弟放在眼裏,可梁琛畢竟是個皇子,這會也只好怏怏撒了手。
“算你走運。”梁縛對着聞清澄狠狠道,“我不會善罷甘休的!”然後便丢下滿地狼藉,頭也不回地走了。
梁琛從地上随便抓了條毯子扔過去,口氣不善:“你身為東宮之人,現在像什麽樣子!”
“今日多謝八殿下解圍。但至于我是什麽樣子,就不勞八殿下費心了。”聞清澄并不接那毯子,扯了扯衣服冷冷道。
梁琛見聞清澄不接茬,只好讪讪地收了手,鐵青着臉對周圍下令:“此事事關東宮顏面,任何人不許走漏風聲!”
說罷又深深看了眼聞清澄,那眼裏有敵意,有鄙夷,還有厭惡。
于是聞清澄過去,接過那條毯子,然後當着梁琛的面丢在了地上,扭頭回自己房間去了。
兩日後,太子的車駕提前回了京城,比預定的時間早了不少。
聞清澄走進書房,端了一盤水果羹放在案上,卻見梁珏眉頭緊鎖,臉色不是很好。
“殿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聞清澄言語溫柔,體貼地走到他身後,手指剛想附上他額邊替他按揉,卻被梁珏一把揮開了。
“別碰我!”
他滿心煩亂,一臉不耐,骨節分明的手指一直在來回轉着扳指。
——他心情不好或者思考時就會這樣。
“殿下是還在為麟州的事情挂心嗎?”聞清澄非但不走,還在旁邊坐了下來,細心地吹着水果羹。
“孤現在不想聽到麟州兩個字!”梁珏低吼,神情十分煩亂。
聞清澄心中輕笑,很好,看來他給邝太師的東西已經起作用了。
一看到梁珏如此暴躁,聞清澄簡直都要笑出聲了。
這麽好的戲看,才剛剛開場呢!
“啊——”聞清澄不大不小地叫了一聲,捏住了自己手指。
梁珏一回頭,發現聞清澄白嫩的指尖泛着紅,他咬着嘴唇,小紅痣亮晶晶的,像一顆瑪瑙。
“怎麽搞的?”
“這兩天一直在趕謝太傅布置的一篇習作……”聞清澄喃喃道,“指頭都寫痛了,想幫殿下解憂,卻力不從心……”他想打探一下麟州的事,果然說了兩句梁珏就上鈎了。
——真是傻狗。
“你一個伴讀能幹什麽?”梁珏嘲了句,頓了下,又輕嘆道,“此次去麟州,孤本勢在必得,但期間出了岔子,現在父皇将此事全權交由邝太師,而孤被中途召回京城!”
這還是頭一回梁珏對聞清澄提起朝中的事情。說着說着梁珏面上便有些落寞。
“還請殿下寬心……。”聞清澄手搭在梁珏肩上,十分體恤地道,“如此一來,殿下也可輕松些,休養下身子。”
“你懂什麽!”梁珏語氣裏帶着無法壓抑的怒意,“河道清淤雖是姓邝的方案,但他竟然明裏暗裏指派之人全都是梁縛的手下!”
聞清澄沒想到他那一頁輕飄飄的紙,就把這一池江水攪動起來了,他根本不在意誰最後能登上皇帝寶座,他想要的,就是這兩個男人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狗咬狗才好看,聞清澄想着,湊到梁珏身邊跪下身去。
“殿下可別因此傷了身子啊!”
他目光澄澈,像看着這世上摯愛的人,帶着單純又炙熱的情感,讓梁珏瞬間有了一絲心軟。
“罷了,你先去歇着吧。”
說完就擺手讓聞清澄離開了書房。
月涼如水,空氣裏彌漫着聞清澄方才留下的梨木香氣。
這時梁珏看見桌上擱着一頁紙,好像是剛才聞清澄留下的。他随手拿了過來。
下一秒,梁珏瞳孔皺縮,因為那上面,赫然留着兩個名字:一個是聞清澄,而另一個,正是那個他從小恨到大,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哥哥:梁縛。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滿頭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