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子與白雪王子

第12章

下午放學，淩星和薛柏在林霖鈴宿舍樓下等了半天，終于從她手裏接過來一個印着可愛圖案的白色塑料包裝袋，上手捏一捏，軟綿綿的。

“這什麽？”薛柏邊說，邊打開袋子看了眼裏面的東西，“……蓬蓬裙？”

林霖鈴翻了個白眼：“什麽蓬蓬裙啊，這是小裙子，Lolita，給淩星當戲服穿。”

薛柏是直男本男了，對什麽小裙子一無所知，但淩星姑且算個宅男，微博首頁關注的不少二次元博主和LO圈也有重合，他對這種文化略知一二，最直觀的的印象就是：這些裙子很漂亮、很貴。

他還知道不少姑娘平時省吃儉用買了裙子，都不太舍得穿上街，只有拍照的時候會穿一穿。看林霖鈴拿過來的這件，包裝袋都那麽新，應該也沒拆開來過幾次，就這樣拿來給自己當戲服，未免也太過浪費。

淩星趕緊把袋子塞回林霖鈴手裏：“太貴重了，你拿回去吧……我的戲服回頭再上網找找就行了。”

“不貴重，這件是國牌，就幾百塊，沒你想的那麽貴，況且我又不是想送你，只是借你穿。”林霖鈴道，“而且這件我本來就是買大了，試穿了一次穿不了，一直壓箱底……你穿應該剛好。衣服存在的價值就是讓人穿的，你要不穿，它就永遠沒有發揮自己價值的那天。”

話雖如此，但要是真的接過來，不就意味着自己真的要穿上女裝了嗎？淩星猶豫着，還是沒有把袋子拿過來。

薛柏看不下兩人繼續磨叽了，他替淩星接過林霖鈴重新遞過來的服裝袋，又看了看表：“這裙子我們就先拿着呗，時間還早呢，先回宿舍試一下合不合身，要是能穿就穿這個，不能再找合适的好吧。”

林霖鈴笑嘻嘻：“好的呀，你們快去吧，我先去吃飯了。”說完轉身就跑，根本不給淩星反應的時間。

等淩星回過神來，他已經被薛柏推着走回男生宿舍樓下了。

“誰要試穿啊！！”

薛柏一臉正直：“服裝道具什麽的不是盡早确定下來比較好嗎，別任性了小同學，先試試，不合适還能趕緊找別的衣服做備選。”

十幾歲的高中生，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吃飯，淩星的舍友們也不例外，一放學他們就奔向食堂享受人生，于是淩星此刻回到宿舍，就見宿舍空無一人。

……還好空無一人，不然要跟舍友們解釋自己為什麽換女裝恐怕還要費一番口舌。

只是真要換上這件裙子，淩星還得做一會兒心理建設，他感覺現在自己手上的這個袋子變得千斤重，仿佛裏面放着的不是裙子，而是什麽巨石。

淩星深呼吸一口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橫豎是死，快死還快活。他打開袋子，把裏面的小裙子拎出來。

剛剛在外面，不想引起圍觀，所以他們只是透過袋子粗略看了看，根本不知道這裙子具體是什麽樣子的。現在打開來看了，第一眼看上去和淩星想的小紅帽裝還是有些出入。

這件裙子的版型十分可愛，但設計和配色都不算太花裏胡哨，水色和淺粉色相得益彰，整條裙子看起來都讓人有種泡在略帶甜味的粉色湖水裏的輕盈感和溫柔感。按說原本關于白雪公主的童話裏，小矮人有七個，動畫片裏的小矮人形象，一般也是一個小矮人穿一種顏色的衣服，但要讓性轉了且加了戀愛戲的小矮人穿這件像糖果一樣的裙子，卻一點都不違和。

不過淩星還在做垂死掙紮：“真的要穿？不然我就拿在身前比一下……”

薛柏無情地打斷了他：“萬一比着看還挺合身，實際上根本穿不了呢？你還是試試吧。”

薛柏說得也有道理，淩星認命地嘆口氣，深深地看了一眼這讓他心情複雜的裙子，将其暫且擱在床上，雙手交叉拎住自己校服上衣的兩邊下擺，準備脫衣服。

還沒開始脫，就感覺渾身不自在，淩星回頭一看，薛柏坐在他的鋪位上，靠着旁邊上下鋪的樓梯，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直勾勾這個詞，用得或許不是很妥當，淩星感覺自己可能是過于敏感了，可薛柏的視線确實在他身上，且盯得他不太自在。

他把手放下來，拿起裙子走進陽臺洗手間，砰地把門關上。

傳入薛柏耳朵裏的，便是一句從被洗手間門隔絕掉的，悶悶的“我去裏面換”。

薛柏笑着搖了搖頭，沖着裏面喊：“你害羞什麽——”

沉默了一瞬，淩星回道：“我沒有！”

只是這話聽起來，就不是那麽有底氣了。

不過很快，淩星就後悔躲進洗手間裏換裙子了。對于一個從小到大穿過最複雜的衣服是背帶褲的男孩來說，連衣裙實在是太難穿的一種東西，淩星研究了老半天該怎麽穿，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最後跟随直覺從下往上，想要像穿褲子一樣把裙子穿上來。

誰知道才穿到臀部就卡住了，怎麽提都提不上來，扯也扯不下去。

淩星想使盡全身力氣和這裙子作鬥争，又怕把裙子扯壞，而且他實在沒辦法再做什麽怪力亂神的動作來弄這裙子了，折騰了半天，反而把自己整得滿頭大汗。

實在是沒辦法了，他又對着外面喊：“薛柏你進來一下……”

薛柏本來在外面坐着百無聊賴，正想偷摸着打開手機玩一下，就聽到了淩星可憐兮兮的呼喚，趕緊應聲進了陽臺，扭開洗手間的門，跟着一起擠進去。

一看淩星的樣子，薛柏沒忍住笑了出聲。

淩星已經把校服脫光了，此刻背對着薛柏，露出光潔白皙的背。還沒完全長大成人的少年體格瘦削，渾身散發着一種有別于大人的青澀感。

本來應該是一道絕好的風景，但順着腰線往下看，看到卡在腰胯的裙子時，薛柏還是覺得有些滑稽。

但是很可愛。

淩星轉過身來，瞪了薛柏一眼。薛柏靠近了去，扯了扯卡住的裙子：“屁股太大了。”

淩星：“……”

薛柏靠得好近，他稍微彎下腰，把手伸到裙子和皮肉相貼的部位之間。

九月下旬，南濱還不到涼的時候，淩星忽然感覺以被薛柏接觸的地方為中心，他全身開始起雞皮疙瘩。

他僵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其實淩星出來外面也行的，但也許是急壞了，他腦袋裏也沒想到這茬。等到兩個男孩勉強擠在宿舍逼仄的洗手間裏，難以言喻的氛圍在二人間彌漫開來的時候，淩星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尴尬。

不過有了他人來幫忙，裙子倒真的很快就被扯下來了。薛柏把從淩星身上脫下來的裙子抖了抖，又示意他靠過來，幫他從上面把裙子穿上——這回順利得多。

一邊幫忙，薛柏也感覺到了淩星的不自在和尴尬，便笑說：“屁股大是開玩笑的，男生的骨骼要寬一點，而且這裙子的設計也是要從上往下穿的，你剛那樣穿肯定會卡住……”

事實證明這句話對緩和氣氛一點用都沒有，淩星低着頭，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好不容易穿完了，淩星如蒙大赦，趕緊開了洗手間門逃出去，薛柏也緊随其後。然而薛柏剛剛進來的時候沒把陽臺門順手帶上，淩星穿着小裙子走上陽臺，剛好有個舍友吃完飯回來，一擰開宿舍門，就和站在陽臺上的女裝大佬淩星四目相對。

舍友說了句“對不起走錯了”，把門合上，三秒以後又重新打開：“不對啊，我沒走錯啊……我靠你是淩星？你……”

薛柏解釋道：“我們話劇社排練新劇搞反串，淩星只是試試戲服。”

淩星其實臉皮很薄，剛才一時也沒想好怎麽跟舍友解釋，薛柏就幫他說話了，他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舍友一邊放下書包一邊道：“我靠我剛真以為我走錯女生宿舍了……淩星你穿這個裙子還挺好看的，你要是真女生我都想追你了。”其實這話只是客套話，淩星長得雖然清秀，但畢竟還是男生，就這麽穿上裙子也沒化個妝弄頂假發，還是稍稍有些違和的。

薛柏可不管別人說的是客套話還是別的，聞言趕緊攬過淩星的肩膀：“這位同學，不要随便觊觎別人的老婆。”

淩星：“？？？”

舍友：“？？？”

薛柏對上淩星半是驚悚半是疑惑的眼神，正兒八經解釋道：“你在這個劇裏不是要演我老婆嗎，你現在穿着戲服呢，敬業點，入戲點，OK？”

淩星：“……”

淩星的舍友哈哈大笑起來。

薛柏又上下打量了一通穿了裙子的淩星：“穿着還挺合身，也挺可愛的。”然後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美其名曰要拍下來給林霖鈴看一下效果，不過實際上他只是想自己收藏罷了。

淩星自己也羞于看看自己換上裙子後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了，趕緊沖回洗手間裏：“我要換回去了，換完趕緊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