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子與白雪王子

第5章

早上六點出頭，晨光微熹，操場上空空蕩蕩，只有個別學霸坐在操場邊的石椅上大聲背課文。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迎着朝霞來到了操場上。淩星還惺忪着睡眼，迷迷糊糊的，踏上塑膠跑道就想往前跑，剛一邁步子，就被薛柏拉住了手腕。

“熱一下身再跑。”

淩星有些遲鈍地停了準備往前邁的步伐，轉過頭應了一聲：“……哦。”

二十分鐘前，淩星還在夢裏做着超刺激的事：他夢見他到了一個密室尋寶，兜兜轉轉繞了好久，後來他自暴自棄把密室磚給卸了，發現寶箱就藏在磚牆之中。淩星暗忖要發財了，正當他伸出了通向財富的手，準備打開寶箱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輕飄飄如若游絲般的呼喚。

“小同學……淩星……”

淩星轉頭四處張望，沒找到喊他的人。

“小同學，起床跑步啦。”

這回聲音變得真切了，淩星睜開眼，映入眼簾的赫然是薛柏放大幾倍的臉。

淩星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薛柏，扁了扁嘴，模樣煞是委屈：“我寶箱沒了……”

說完之後淩星坐了起來，目光還有點呆滞，薛柏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揉了揉淩星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他頭發太軟了，每次睡醒都會翹成各種奇怪形狀。薛柏壓低了聲音道：“還在夢裏呢？”

淩星“嗯”了一聲，剛睡醒的聲音還帶着點鼻音，聽起來就像在撒嬌。

不過這會兒他清醒了不少，總算想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昨晚下自習前，薛柏又給他傳了紙條，問他要不要一起跑步。紙條上書：小同學，明天早上一起跑步啊，你長身高，我強身體。

雖然這紙條讓人看來有那麽點微妙的不爽，憑什麽有的人是長身高，有的人就是強身體？但跑步這事淩星之前自己就考慮過，只是因為懶，就一直沒有付諸行動，如今有人邀約，淩星還是願意去的。不過為了不煩到後排的同學們，他沒把紙條傳回去，等下課鈴響了，他直接去了薛柏的座位。兩人說好明天一起去跑步，說完後又順便搭夥一起回宿舍了。

淩星看了看舍友，一個個睡得死沉死沉的，甚至還有人在打鼾。他小聲對薛柏說：“在門口等我一下。”

而後他蹑手蹑腳換好校服下了床，到陽臺上，關了門悄咪咪地洗漱，往臉盆裏放水的時候甚至都只敢把水龍頭擰開一點點，怕水聲太大吵到還在美夢中的舍友。

沒多久，淩星就從宿舍裏溜出來了，他想攬着薛柏的肩說一句“走吧”，不過似乎夠不着，最後他只碰了碰薛柏的手臂。

兩個人在塑膠跑道上跑起了圈。

金瀾高中規定的學生早操時間是七點，學生們一般做完早操後再去吃飯，然後回教室上課。此刻距七點還早，兩人大概慢跑了半個小時，薛柏就提議道：“我們這圈跑完先去食堂吧，現在應該沒人，整個食堂都是我們的，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嗯、好。”

淩星跑得有點喘，他平時死宅一個，不怎麽運動。雖說開學加社團時給一堆運動社團投了入社申請，但那也只是出于一個男（zhi）生（nan）的迷之尊嚴——男生嘛，不去運動社去哪裏？此刻他臉是紅撲撲的，偶爾還有從額上滾落的汗劃過臉頰，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來形容，有點像沾了晨露的水蜜桃。

跑完步休息了一會兒，兩人奔向食堂，六點多鐘的食堂果然空無一人，薛柏站在一個湯粉面窗口前，很是豪氣地向淩星揮手：“看！我為你承包了整個食堂！”

淩星：“……”

食堂阿姨：“……”

薛柏和淩星都點了手工面，上面的澆頭有豬肉有魚蛋，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兩個人找了一處位置面對面頭碰頭開始吃，薛柏一邊吃還一邊觀察着淩星。

“怪不得你長不高，這麽挑食。”

原來淩星把肉都撥到一邊去了，只把魚蛋和魚片之類的東西吃了。

淩星頓了頓，解釋道：“豬肉吃到一點點肥的都會生理性嘔吐，就幹脆不吃了。”

薛柏伸了筷子把他碗裏的肉夾到自己這邊，又把他一直沒動過的那些魚蛋夾到淩星碗裏——這也多虧他吃飯有個陋習，像吃腸仔包吧，他要先把面包吃完再單獨吃中間的烤腸，吃面亦然，要先把面都吃光，再慢慢吃其它的東西。

一邊夾，薛柏還一邊說：“這樣就不浪費了，還能吃得飽。”

其實飽不飽的關鍵根本就不在那幾塊肉身上啦……然而淩星心底裏有塊地方還是被擊中了，像被貓咪軟綿綿的拳頭擊中了。

平時在家淩星就不怎麽愛吃豬肉，父母知道他不喜歡，也不強迫他吃，但總還是會說幾句“怎麽這麽挑食”之類的話。去到親戚家裏作客留下吃飯，有的親戚為了表示親熱，經常會不顧他意願往他碗裏夾一大堆菜。有次有個阿姨煮了紅燒肉，肥瘦相間那種，熱情招呼他吃，他猶豫了很久還是試着吃了，結果一口咬下去，吃到肥肉時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又出現了，在別人家的飯桌上做出想吐的舉動未免太過失禮，他硬憋着把整塊肉吞下去，吞完之後雙眼溢滿了生理性淚水。饒是這樣，他還被大人取笑說“太嬌氣了”。

——可是薛柏他撿走了自己不吃的東西，又把自己喜歡的分給了自己。

淩星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

他低下頭，含糊地道了聲謝，又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吃快點，待會還要去做早操……做完□□要回宿舍沖個澡，剛剛跑步出了一身汗，熱死了。”

吃完早餐往平時集合的地方走，這次他們沒能挨在一起了，畢竟身高差得大，一個在隊伍頭，一個在隊伍尾。排隊集合之前，薛柏拉住了淩星：“中午還一起吃吧？”

淩星點了點頭，随後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不過我中午十二點半要去話劇社開會，可能要吃快點。”

“沒事……”薛柏頓了頓，“你加了話劇社？”

廣播裏的運動員進行曲已經播到了尾聲，馬上就要換成第X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的音樂，班主任們和教導主任也在操場上把那些匆匆從宿舍樓跑過來的學生趕到所屬班級的隊伍裏。薛柏也被老師催着回去他該站的位置上去，剛才那句話問完，他也沒能聽到答案。

不過被薛柏這麽一問，淩星倒是想起來之前林霖鈴和他說的，要是他不想演這個女裝大佬，除非找到個更高更帥的來替他。

于是課間淩星就跑到薛柏的位置去，打算問問他願不願意來演。男孩子之間的友誼建立起來是非常容易的，前幾天淩星還覺得薛柏有點自來熟，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薛柏卻已經被淩星劃分到了“合得來的朋友”這一分組裏了。

淩星問得很直接：“我們社接下來要排部劇，缺個又高又帥的男主角，你要不要來啊？”當然，他沒說這個男主角實際上也是女主角，因為要穿女裝反串。

薛柏皺了皺眉，良久才道：“還是不了吧。”

這個答案其實讓淩星略感驚訝，本來他以為，像薛柏這種平時就很愛玩戲又很多的人，應該會對他的提議感興趣的，沒想到他竟然拒絕了。

“為什麽啊？”

“沒為什麽，”薛柏像是在斟酌着用詞，“就是……對話劇沒什麽興趣。”

既然薛柏沒興趣，淩星也不好繼續為難他了：“好吧。”

沉默了一會兒，薛柏又問：“你為什麽加入話劇社啊，喜歡話劇？……我之前聽別人說，我們學校這個話劇社基本是個廢社了吧？”

因為沒有別的社團要他，且剛好話劇社的社長拿着傳單以“不用面試就可以直接進”這樣的糖衣炮彈來誘丨惑他所以他才進的話劇社——這樣的理由太過丢臉，說是不可能說的，淩星這輩子都不可能說的。

他想了想，稍稍昂起了腦袋，作出一副萬分中二的模樣：“我是為了拯救沒落的話劇社，你懂吧，那些日漫裏不都是這樣畫的嗎，主角加入了快要完蛋的社團，然後經過大家的努力最後這個社團重現昨日光彩什麽的……”

薛柏笑了，又從課桌抽屜裏掏出一顆牛奶糖，拆開來直接塞到淩星還在叨叨的嘴裏：“所以你還是經過多方考察，專門找了這個快完球的社團想要去當救世主對吧？真厲害。”

猛地被人塞了一顆糖，淩星第一反應是轉過去看有沒有老師出現在教室。這個薛柏也太不将校紀校規放在眼裏了，就這麽光明正大拆了顆糖讓他吃，也不怕被逮住了扣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我們那會兒做過兩套廣播體操，一套叫初升的太陽，一套叫時代在召喚，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做的操叫啥（滄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