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情不能等追憶
陳雨晨本來就是一個膽大心細的姑娘，外表大咧咧是因為家裏生活氛圍造就不出她像別的同齡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天真可愛，可又不得不傻笑着裝作無比堅強啥也不明白；內心細膩也是因為家裏的人際關系總是讓她時刻警惕着誰又在和誰說着什麽異樣的話，他們是不是又在欺負媽媽。反正這小孩兒，別人看着只是耍耍小聰明，每天不知愁滋味，其實，她心裏都清楚着呢，她的思維方式怪異着呢！
王澤飛是她父親的同班同學的兒子，也是她幾年來一直的死對頭！這不是子弟校麽，所以，父親母親們都是同學，他們也自然都是同學。他們倆打小就貌似不對盤，其實所有的戀愛故事都是這樣的，兩個同學，男生越是喜歡女生，越是捉弄女生捉弄的厲害；女生越是喜歡男生，越是對他不分青紅皂白嚴格監視，尤以班花幫助落後分子為最佳話題，譬如《那些年一起追過的女孩兒》，要麽就是兩個一樣優秀的男生女生，彼此努力着競争着攀比着鼓勵着，一路優秀的相伴着，有時候甜蜜幸福在一起，有時候冒出陰差陽錯的虐戀。他們倆的故事和那些作品也一樣，不過不是先進的女班花幫助後進的男同學，也不是兩個優秀的孩子互相切磋，而是兼而得之，先是優秀的小女生忍受不了優秀的小男生搶奪自己的光，搶奪自己的地盤，下挑戰書再慢慢把自己的心搭進去！再後來是先進的小女生狠命拉着堕落的小男生卻把自己也賠進去！生活處處很狗血，她是尼采麽？還真是，雖然她那時候不知道誰是尼采，但她真是把自己當太陽了，直到散盡每一分光和熱。
剛上一二年級，男孩子都貪玩，王澤飛雖然是班長可是聰明但不用功，所以在班級雖然前幾名但是一直沒有超越過雨晨，雨辰一直驕傲地如小孔雀一般在班級四處飛舞，當着學習委員也不覺得有什麽委屈，學習好麽自然是學習委員了！老師說的！她也從來沒把王同學或者說其他任何同學放在眼裏，從不在意任何人。可是，三年級第一學期期中考試，王同學一不小心考了個第一，這下子可觸了雷區了，小姑娘不幹了，立馬當場哭了。下了課，老師還沒走呢，她就沖到王澤飛面前，“下次我一定考第一！哼！你等着！”她抹着眼淚，越過老師，跑出了教室！真是特別傷心！好像是被人搶了糖的孩子，發誓要奪回來一樣。
三年級第一個期末，雨晨确實考了第一，也就一分之差險勝了王同學，報了上次的仇！因為她之前的公開挑釁，王澤飛看着群衆們好事兒的眼睛，不得已也當衆對她下挑戰，說是“下次，下下次我們再見！”陳雨晨笑得那叫一個燦爛，胖嘟嘟的小臉漲
得和蘋果一樣紅，本來不小的眼睛，因為她過分誇張的笑容也眯成了一個月牙，她說，“哼！誰怕誰呀！我要是還考第一，你是不是把班長讓給我當？！”王澤飛氣得不行，拿着書包就離開了教室，從此之後，他開始好好上課，積極完成作業，一直和陳雨晨叫着勁，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随時随地注意着對方，可是，畢竟年紀還小，他們并沒有覺得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他們只是因為欣賞本能地靠近，做好朋友，每天一起放學，一起做作業，一起玩耍。但是，雨晨還真是每次考了第一就去找老師要官當，非要替換下王澤飛，就仿佛班長之位是一個賭注似的。這事兒在六年級被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楊老師給辦了，楊老師說了，“誰說女生不方便？！女生一點不比男生差！跟男生一樣兒壓得住場！誰敢反對？哼！反對無效！”也就是楊老師對她的縱容溺愛和對她成績尤其作文的嚴厲要求，促使她最終走出了某一步。當然，起因不是在六年級，還是要說到很久很久以前。
四年級下學期，陳雨晨又一次戰敗了王澤飛，他們倆慢慢游蕩回家的路上，王澤飛開始訴苦。
“完了，我媽又該罵我了，說我沒出息，一個小姑娘都打不過！哎，真不願意回家！你真是把我害苦了！怎麽這麽能考呀？就不能讓讓我麽？照顧照顧男人的面子不行麽？” 王澤飛煞有介事地揮着拳頭，輕輕地敲了一下陳雨晨的肩頭，愁眉苦臉地說。
“那，小飛，要不，我今天去你家寫暑假作業吧！我在你家你媽肯定不會罵你，也就是說一兩句就完事了，我再給你攪和攪和，就沒事了！”陳雨晨聽他的說得那麽委屈，還真是有點同情他了，于是很仗義地替王同學排憂解難。這痛苦沒誰比她更明白了，要是換了他考第一，陳雨晨回家也是被炮轟的那個。
“哎，對呀！行，是個辦法，走吧！但願我媽現在在家，要麽你白去了，我晚上還是難逃一劫。”王澤飛撓撓腦袋，看着天眨巴着眼睛又雙手合十向上拜拜說。
王媽媽還真是在家，看見陳雨晨跟着兒子一起進了大門，沒有先問成績，而是跟雨晨打了個招呼就轉身進廚房洗水果去了，然後端着水果走到兒子的書桌前，放下水果，“讓我猜猜，這回，是雨辰考第一了吧？兒子？是不是找雨辰回來給你解圍來了？”王媽媽拍了一把兒子的後腦勺，笑眯眯地看着雨晨說。
“王嬸兒真厲害！嘿嘿，難怪小飛成績這麽好，哎，随根兒呀！”雨晨笑眯眯地說，對着王媽媽一舉右手大拇哥，王媽媽笑得合不攏嘴。陳雨晨這小丫頭，嘴特別甜，長得胖嘟嘟的，除了偶爾發小姐脾氣蠻
不講理，一般情況下，到哪兒都特別招大人待見，看，這不是瞬間收服了王媽媽麽。
“呵，這小嘴兒甜的，行了，我不說他了，行嗎？你要謝謝雨辰，我這可是給雨晨面子。”王媽媽用右手食指戳了一下兒子的腦門，“挺大個個子，這腦袋瓜怎麽就不好使呢？”其實王媽媽也就是謙虛一下，她的兒子她知道，除了馬虎點，絕對是大聰明，比小丫頭的小聰明強多了，以後大了就見真章了！現在還小，男孩子還不知道用功呢！可雨晨哪知道，秉着被誇獎要謙虛的态度，立馬接話。
“阿姨，你別說小飛了，老師念完成績他可難受了，他就是馬虎了一點，錯了一個小題兒，要麽我倆就并列第一了！我就是被他吓怕了，檢查了三遍才敢交卷子的！要麽，指不定我多慘呢，我也可馬虎了，檢查出好幾道錯題呢！”陳雨晨一本正經地向王媽媽解釋，說話間還似模似樣拍拍自己的胸口，皺皺眉一副被吓死的樣子，逗死王媽媽了。
“雨晨，給我家小飛當媳婦兒吧！看看你這小樣兒，我可舍不得給別人！”王媽媽抿着嘴一本正經地逗着小姑娘。臉皮再厚也是個小姑娘，陳雨晨臉刷地紅透了，一句話都沒接，低下頭開始打開書包掏作業本，随着臉部溫度不停地上升，她再也坐不住了，頭也沒擡就說，“我該回家了，也沒打招呼，我媽該找我了。”一邊說着話一邊一手拎着書包，一手拿着剛找出來的暑假作業，圓滾滾的小身體騰，挪，閃！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老王家，王媽媽還在後面“雨晨雨晨” 的喊，她已經快跑到家了，哎，尴尬呀。
王媽媽覺得他們還是小孩子，說這些他們根本不懂，可是，她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子跟他們小時候可不一樣了，早熟得很，雖然跟後來的九零後也還是沒法比的，尤其她後來那個零零後的孫女她更是被吓得不行，剛上了幼兒園就拉着個小男生和她說“奶奶，我要嫁給牛牛哥哥做媳婦兒的！你去和他爸爸說說，別給他找媳婦兒，等我很快就長大了！”把她當時就給震趴下了，當然這都是後話，當時她的話就把陳雨晨臊着了。
陳雨晨一溜煙跑到家裏，沒有像往常一樣向媽媽炫耀自己又考了第一，而是一下子鑽進卧室裏，捂着自己砰砰亂跳的小心髒，一遍遍回放王媽媽的話，“以後不去他家玩了，王嬸兒真是大嘴巴！”她心裏這麽埋怨着，可是又竊喜着，嘴邊還帶着含羞帶卻的笑容，她是沒照鏡子，她的表情可絕對不是不樂意的意思。但是，她确實從這以後沒再去過王澤飛的家，因為，從這一刻起，她心裏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少女情懷，雖然早了一點，可是
，她确實明白了，有一種叫做“喜歡”的感覺，在她心裏彌漫開去，中間蕩漾着一個叫做“王澤飛”的小子。而且她也不再喊“小飛”了，這個名字太親昵了，不适合普通同學之間的稱呼。
于是她就若即若離和王澤飛同學一路友好地競争第一名到了小學六年級，這一年她如願以償得到了班長的位置；這一年她在老師的要求下，孜孜不倦地閱讀了大量課外書籍；這一年她知道了他們很快就要分開，因為本校在本單位的經濟效益差的情況下，一年年逐次取消了中專高中，還在一年前連初中都不辦了，大家要去附近各單位上學了，那麽他們中學就不能在一起了；最重要的原因是王澤飛這一年父母離異，他被母親轉學去了別的地方。于是，陳雨晨同學痛定思痛，做了決定，青梅竹馬不可以錯過的，這是老天都不允許的，她開始運用她剛剛掌握的一門技術，要寫一篇洋洋灑灑的情書，不論成敗，她都不可以錯過，這是她喜歡的人。當然，她也是借着王澤飛父母離異這麽一個借口托同學把情書帶給王澤飛的，因為王同學的母親改嫁去了鄰近的那個生産繼電器的大單位，所以，把他帶去那邊念書，那邊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廠子了，這幾年勢頭正健，估計他們明年大多數都要自費去那個單位的中學念書，可是，誰知道這一年裏還會發生什麽事情呢，誰知道陳媽媽願不願意花那麽多錢送她去呢？所以，她不願意等，她要主動出擊！其實，如果王澤飛沒有轉學離開，可能她還是沒勇氣寫些什麽的，因為每天不必見面，所以，寫了也就寫了，還能怎樣呢？
可是，她洋洋灑灑寫了一封又一封，始終沒有等到回信，是的，她寫了不止一封，直到小學畢業，也沒等到王澤飛的回信，期間，他們還見過面，王澤飛還和她說了去那邊念書的原因。原來是某天放學，在陳雨晨家裏，王澤飛聽到陳爸爸和同事閑聊，說到孩子們明年中學要去繼電器廠念書，所以不如今年就轉過去，早點去早點接受那邊的教育，升學時也不會太吃力，陳雨晨也有點印象，但是，她當時根本沒往心裏去，誰知道，王澤飛不但記住了，還趁父母離異，主動要求跟着媽媽去繼電器廠，這樣，他就如願去那邊念書，可是陳爸爸因為陳媽媽不同意，沒有給陳雨晨轉學，于是，誤會這樣形成了。雖然，後來陳雨晨大膽地給他寫了情書，他反而不知道怎樣面對，索性就拖着。知道這件事，陳雨晨還是很開心的，一掃之前收不到回信的陰霾，她的天空瓦藍瓦藍的了！她想，這樣子果然就不會成追憶了，如果沒做什麽，只會後悔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