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影蹤
“什麽?”第五天沒有聽說過陸淮洲說的東西,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并不算太意外。他清楚自己是在一個不符合常理的地方打工,能接觸到奇怪的東西都很正常。這也和他從小的經歷不無關系,讓他面對很多會導致常人巨大情緒波動的場面時,比較平靜。
陸淮洲沒有想要賣關子,只是想要問一下。第五天沒聽說過,他便解釋得詳細了一些:“一個本體模樣很模糊的妖怪,可以變成任何人的模樣,跟‘影’有些像,但它還能幫人隐匿行蹤,所以叫‘蹤’。”
說完他開始在客廳裏翻箱倒櫃,最終在雙人沙發的墊子下面找到了一本古舊的書籍,遞給了第五天。
都不用翻開內頁看出版年份,就知道這本書應該有年頭了,并且沒有得到精心收藏。
封面被撕掉了一半,剩下的是下半部分,書名還算幸運地完整留下來了,第五天帶着疑慮念出了那本書的名字——“《妖類犯罪實錄》?”什麽書會起這麽個名字啊?
陸淮洲輕快地點了下頭,示意第五天翻看內頁。
在這本書封面的下一頁,左側印着它的出版年份。時間沒有第五天想象得早,不過才距今四十餘年。要不是有這個證明,光是看這本書糟爛的狀态,第五天都要猜它是不是什麽清末古董,陸淮洲打算下一個送去拍賣的寶貝了。
四十年前的印刷習慣已經和現在一樣了,這本書除了因為年代久遠導致的字跡模糊,對第五天來說并沒有其他的閱讀障礙。
第一頁寫着的是一個叫“嬉”的妖怪的事,說它在某年頻繁偷盜人類和妖類的私人物品,一度造成了恐慌,被判五十年不得離開屬地,不得接觸人類,并沒收所有非法所得。
第二頁是天岐山妖,因不滿人類過度砍伐森林樹木,施法導致進山的伐木工人三死五傷,還有好幾個人被吓到精神失常,被判處收押監牢,剝奪山主身份一百年,以觀後效。
接下來的幾頁第五天都是看了眼标題,快速翻過,直到在翻閱了差不多一半的時候,看到了“蹤”的名字。
蹤曾在幾十年前冒用一個背景離鄉之人的身份,代替他繼續生活,與該人的親朋好友産生了親密關系。後面本人回歸自己生活時與它發生矛盾,那人一氣之下放棄了自己的生活再次出走,而蹤用它的身份生活了二十餘年。
因為蹤是妖,不會變老,身邊的人逐漸産生了懷疑,這才讓蹤的行跡暴露,引起了妖界的注意,将其抓捕歸案。
最後給它定的罪是擾亂人類正常生活,判的刑罰是二十年監視,不得離開妖類聚集地。
跟前面那些比起來,蹤所做的事好像并沒有那麽罪無可恕,那個被它所代替的人也是放棄了自己的生活,它才能繼續以他人的身份呆在人類世界,既沒有傷人,也沒有偷盜,不是什麽罪大惡極的妖。
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陸淮洲才突然不那麽急着找苗奧了吧。
“老板,您是覺得蹤把苗奧藏了起來,想要取代她嗎?”
第五天自認為自己這個推測是所有正常人看到蹤的“事跡”之後都會做出的同樣的推斷,沒成想卻讓陸淮洲非常驚訝,像是聽說了什麽非常理的東西。
陸淮洲嘴裏嚼着随手從茶幾下面翻出來的堅果,含糊地說:“沒有啊,你怎麽會這麽以為?”
第五天張着嘴試圖解釋,兩秒鐘後他放棄了。一定是陸淮洲有問題,他的思路是沒有錯的。跟腦子有問題的人話說多了自己也會被傳染的,因此他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這回陸淮洲不幹了,他捧着堅果盒子坐在了第五天身邊,非要給他講一講蹤這個奇葩的妖怪。
在陸淮洲眼中都算得上奇葩的妖,第五天難得來了興致,安靜地單手托腮,望着陸淮洲聽他說話。
“蹤長得什麽樣子,沒人知道,是男是女也沒人知道。大家都說它和影是同類,但兩人都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蹤很喜歡人類,它變成人的樣子就是想要和人一起生活,對于人來說,它幾乎是無害的。”
第五天突然想問問影是個什麽樣的妖怪,手上的舊書往後翻了翻,他便看到了影的犯案記錄。他沒立即去讀,他還得豎起耳朵聽陸淮洲說話,不能一心二用。
“幾十年前蹤被抓回來的時候,妖界管理層組織了一次審問,我的老板有幸參與了旁聽。她告訴我,雖然不知道蹤以前遭遇過什麽,但它執着于拯救人類。這應該不是它第一次這麽做了,不過是第一次被抓到。”
第五天揪出了這幾句裏費解的地方:“什麽叫拯救人類?”
“類似于,心理醫生?”陸淮洲邊思考邊回答,“這麽說好像不太準确,但它的确會被那些心理有問題的人吸引,然後接近他們,疏導他們。”
“之前那個人的父母因為他未留一字就離家,多年沒有給家裏消息,父母一直生活得非常苦悶,蹤就是想要緩解他們的相思之苦。”
“真是,”第五天措了一下辭,“偉大的理想。老板您是覺得,苗奧現在的心理狀态很不健康,吸引了蹤,蹤帶走了她,幫她隐藏行跡,順便開導她?”
陸淮洲又往嘴裏扔了一顆花生,惬意地咀嚼着:“差不多吧。”
第五天順着陸淮洲說的想了一下,照這麽說,蹤真是個奇怪的妖怪。
“老板,你是怎麽知道的苗奧被蹤帶走了?”第五天仔細回憶了他們今天晚上走的路線,見過的人,和他們交談的內容,完全沒有會體現出有蹤的存在的地方。從他的視角來看,苗奧就是受不了同寝室女生的欺負,自己跑了。往壞了想,他們一直聯系不上,很有可能她去尋了短見,但根本看不出哪裏有妖的影子。
陸淮洲耍起了沒用的小心思,跟第五天說:“你去幫我倒一杯牛奶回來,我就告訴你。”
就算陸淮洲沒有以此為條件,只要他說想要一杯牛奶,第五天也是會去給他倒一杯端過來的。
可能是陸淮洲對自己總是使喚助手心懷有愧,才想了這麽個理由吧。
第五天倒好牛奶回來,陸淮洲正仰面躺在沙發上,兩條大長腿搭在椅背上,胳膊舉着屬于第五天的薄荷綠筆記本,看得很敷衍——他根本就把本子拿倒了。
聽到第五天回來的腳步聲,陸淮洲整個人轉了半圈,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左手夾着本子沒有還給第五天的意思,右手端起杯子喝了個痛快。
陸淮洲随意地擡胳膊擦掉了唇邊的牛奶漬,履行了自己剛才的承諾,告訴第五天他是怎麽得知苗奧的失蹤和蹤有關系的:“鐘鏡涵身上有蹤留下的痕跡。”
明明聊的是苗奧,怎麽又扯到了鐘鏡涵?好在第五天不笨,把這些看似接不上的東西理順了一下,搞清楚了陸淮洲想表達的意思:“你是說,蹤接近過鐘鏡涵,模仿了他,騙走了苗奧,是吧?”
陸淮洲習慣性打了個響指:“沒錯。”
第五天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又睜開,心裏跟自己說這個習慣不好,得改過來。
零食和牛奶填飽了陸淮洲的肚子,他開始給第五天講起了他對于苗奧失蹤一事的推測。
蹤盯上苗奧很可能有一段時日了。苗奧會出現在異聞社門口,應該就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身邊出現了一些異常情況。
她沒什麽朋友,這種靈異的事跟同學說非但難以得到他們的開導,很容易成為她的另一個被人讨厭的理由,所以她才在內心的指引下,走到了異聞社門外。
他們無法猜到苗奧到底遇到了什麽,但總歸是不危及性命,也不危險,否則她早在第一天就該慌張地闖入異聞社求助,而不是來了很多次都沒有踏足一步。
在這段時間裏,蹤撞見了苗奧和鐘鏡涵的相遇,感覺到這個男孩對苗奧來說有着不一般的意義,所以它選擇鐘鏡涵作為僞裝目标,悄悄跟在後面學習了幾天,成功把苗奧拐走了。
根據蹤的習慣,它不會把自己的目标帶離固定生活區,不會傷害目标。除了開解目标的心結,還會盡可能地聽取目标的想法。也就是說,如果苗奧想要回來,她随時可以回來。
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面,八成是苗奧本人想要從這個沒有人喜歡她的地方消失。
陸淮洲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等着蹤什麽時候把苗奧的毛病治好了,人就會回來了。
這是陸淮洲的如意算盤,第五天不置可否。
他雖從小就能見到各種各樣的妖怪,并不懼怕他們,卻也沒有和他們建立過很親密的關系,對于妖怪世界的了解,他是不如陸淮洲的。陸淮洲說什麽他無法反駁,但心裏總覺得事情未必會這麽順利。
像是為了壓下心頭那點不安,第五天又讀起了那本《妖類犯罪實錄》,看到倒數第二頁,是陸淮洲提到的“影”。
雖然人們習慣于把影和蹤放在一起來說,可從這份記錄上看,這兩位的性子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影所犯下的罪行要惡劣得多。
它和蹤一樣會選定一個目标,但它不是為了勸導,它只是為了取代。為此它會殺掉它選擇的那個人,完全替代它生活。
因為痕跡抹除得很幹淨,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個身份,竟然在人類社會連殺了幾十人都沒有被發現。
被逮捕之後它還不知悔改,認為自己只是在游戲。這些人的生命本來就那麽短暫,也活不出什麽意義。鑒于它是這種态度,被判處了終身□□。
第五天注意到,很多妖被抓起來之後都會被判刑,可這些妖詭計多端,要什麽樣的地方才能關得住他們,什麽人才能夠監管他們?
第五天問叼着筆看手機的陸淮洲:“老板,這些犯了罪被關押的妖,被關在什麽地方?妖類有專門的監獄嗎?”
陸淮洲正要回答,第五天的手機突然響個不停。他打開一看,是班級群裏炸了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天:老板吃了好多堅果,我去倒杯牛奶來。
陸淮洲:幫我加兩塊冰!
第五天:您不能拿牛奶當威士忌喝啊!
陸淮洲:我健康!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