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負責
沈半夏昏睡到中午才醒。
段融在床邊椅子裏坐着, 正翻一本書看。
她的腦子恢複了清明,想起昨天晚上被強吻的事,臉上騰地燒起紅雲, 很想把被子拉起來蒙住頭,又怕動作太大會把段融引過來。
她記得今天學校裏還有課,想看看自己睡到了幾點,有沒有時間能趕過去。趁段融沒把注意力放過來的功夫,手偷偷地伸出去, 一點一點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 拿過來看了眼時間。
11:51。
“啊——”
她土撥鼠一樣慘叫了聲從床上坐起來:“媽呀,我翹課了,怎麽辦怎麽辦,刑法學老師很變态的, 有人翹課他會直接讓人期末挂科的!”
她掀開被子要從床上下來, 段融的腿伸了過來, 一左一右夾住了她兩條腿。
他仍拿着書在看:“給你請過假了, 今天不用去學校。”
沈半夏放松了不少,松口氣。
往下看, 自己的腿正被段融擋着,她身上穿了睡裙, 裙子只能遮到膝蓋,因為動作太大此刻往上收到了大腿根, 露出大片凝脂玉般雪白的肌膚。
段融懶洋洋地把她垂下來的兩條光溜溜的腿夾住, 可惡的是他絲毫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麽,依舊在閑散地垂目看書。
沈半夏試着掙了掙, 沒掙開, 擡起眼睛, 剛好看到他嘴角還破着點兒皮。
眼前浮現起他朝她吻過來的那一幕,心髒開始狂跳,被他親過的嘴唇燒起來,帶着電流。
她迅速低頭,面紅耳赤地說:“麻煩你放開,我要去喝水。”
段融擱下書,起身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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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下樓。”
他留下這句話走了。
屋子裏安靜下來,沈半夏開始回憶剛才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他完全沒有任何異常,像是已經完全忘了昨天晚上的事。
沈半夏憤憤地咬唇,頓覺自己昨天把他打輕了。
扭頭,床頭櫃上擱着他剛才随手放下的一本書,名字叫《活着》。
這書是她買回來的,一看就沒收住,通宵看完了。看完以後哭得眼睛疼,情緒波動得太厲害,又因為這幾天吃飯不規律,被段融氣得藥也沒有按時吃,胃才會突然痛起來。
現在倒是沒事了,她趿着拖鞋去洗手間,刷牙洗臉,挑了件背帶短褲穿上,裏面是T恤打底。
反正也不用去學校,她慢悠悠地坐在鏡子前化了個淡妝,磨蹭了很久就是不想下樓。
米莉約她下午去美發店,她回了個“行”,手托下巴對着鏡子看自己,眼前再次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段融強硬地掰着她臉吻她的那一幕。
她猛地閉了閉眼睛,手捂住臉。
段融都已經不記得了,她為什麽總是要想起來。
拿上包下樓,打算偷偷溜出去。
手剛碰到門,身後感受到一人的氣息。段融洗過澡,不再有酒味,只有一種淡淡的清冽佛手柑香氣飄過來。
他的手握住她的,帶着她把剛開的門合上,拉着她往餐廳走。
牽手牽得這麽自然,鬼知道他牽過會不會跟親過一樣轉頭就忘。
沈半夏把他甩開:“我要出去找朋友玩。”
“吃完飯去。”
段融把椅子拉開,按着她肩膀把她摁下去,把一份香煎小排給她。
有香味飄出來,勾起了沈半夏的食欲。她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往嘴裏填。
味道香香嫩嫩的,好吃得她眯起眼睛,乖乖地把一整份全都吃光了。
之後是一人份的餐後甜點,水果,段融一一拿過來,她每個都很乖地吃完了。
段融站在一邊,把中藥沖好倒進保溫杯。她擡頭看他,模糊記起早上有醫生來幫她輸液,段融應該一直在陪着她,放下公司裏的事在家裏照顧她,沒有離開過。
沈半夏沒再繼續因為昨晚被強吻的事不高興了,他忘記就忘記吧,只要她記得就行。
段融把她送到跟米莉約定的商場外,裝着中藥的保溫杯和兩個五顏六色的糖果被他放進包裏。
“兩點的時候記得喝。”他提醒。
沈半夏點頭,拿着東西下車,朝商場裏走。天氣仍是悶熱,她把頭發高高紮了起來,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身上穿着淺藍色牛仔背帶短褲,露出的兩條腿又細又直,皮膚在烈陽下白得發光。
背影瘦弱單薄,像個還在上高中的女學生。
段融看她一會兒,收回目光,發動車子去公司。
米莉透過窗戶看到了段融的那輛黑色邁巴赫,同時看到了親自被段融送過來的沈半夏。
沈半夏推門進來,在店裏找一圈,跟她打招呼:“米莉姐。”
“小半夏,你豔福不淺啊。”米莉手癢地在她粉嘟嘟的小臉蛋上捏了一把:“能讓段融親自接送你,你是給他下了什麽迷魂湯?”
“他剛好去公司,順路而已。”沈半夏揉揉被捏痛的臉。
“順個鬼路,這邊跟天晟總部一南一北,你當我路癡啊?”
米莉往椅子裏坐下來,接過發型師遞來的發色板。
“小半夏,你也挑個顏色染吧,”米莉指着色板上的焦糖粉棕給她看:“這個,這個顏色一定會很适合你。”
旁邊的托尼老師見有生意,連忙開始游說:“是,你皮膚白,染這個顏色很合适。而且這顏色不用漂,也不怕掉色,顏色越掉越好看,你可以試試的。”
沈半夏無聊地打個哈欠,接過色板看了看,無所謂地說:“好,染吧。”
三小時後,米莉看着鏡子裏粉棕發色的沈半夏,沖着她比了個大拇指:“絕了,美得沒人性了。”
沈半夏從困意中轉醒,對着鏡子看看。發色很溫柔,在燈光照耀下籠了層清淺的粉棕色光芒。托尼老師還技癢地拿蛋卷棒幫她做了個慵懶的水波紋發型。頭發松松搭在臉頰兩旁,襯得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更顯冷白。
米莉從包包裏掏了只橘色系口紅,過去給她補了下嘴唇上的顏色,一邊看一邊啧啧:“小半夏,我要有你這張臉,我早去勇闖娛樂圈了,誰還巴巴地拿死工資受苦啊。”
“米莉姐,你頂着這張臉跟我凡爾賽,不合适吧?”沈半夏讓她去看鏡子裏她自己的臉。
米莉立刻對着鏡子自戀起來:“也對,老娘這張臉也算得上是女娲用了心的畢設作品。”
從理發店出來,米莉帶着沈半夏去了附近一家琴行,她的男友尚柏平時有彈琴的喜好,她打算送架鋼琴給他當生日禮物。
這家琴行裏的商品動辄十萬以上,米莉之前談過數不清的男朋友,第一次來給男方挑禮物,還是這麽大手筆。
沈半夏問她:“你發財了?還是真動心了?”
“尚柏跟之前的臭男人不一樣,他要是願意跟我過一輩子,我是可以考慮的。”米莉把脖子裏戴着的鑽石項鏈拿出來給沈半夏看:“他送我鑽石,我回他一架鋼琴,不算吃虧。”
“一條項鏈就把你收買了。”沈半夏搖頭。
“尚柏起碼是用一條項鏈把我收買的,段融用什麽把你收買的?”米莉把她的帆布包拿出來,從裏面掏出黑色的保溫瓶:“一瓶中藥啊?”
沈半夏把東西搶回來,小心地放進包:“我可沒有被他收買。”
“有沒有被收買,你心裏清楚。”
米莉走到一架鋼琴旁,朝她示意了眼:“過來幫我試下音,我不懂這東西好壞。”
“我也不懂,我哪會彈這個啊,彈棉花還差不多。”
米莉剛要說什麽,從琴行後面走出來一幫人,最外面是幾個保镖模樣的男人,中間圍攏着一位戴了墨鏡的高挑美女。
米莉一眼認出這女人是現在正當紅的電影明星萬珂,主動把路讓出來。等人走了,問一邊銷售員:“萬珂怎麽會來這邊?”
“萬小姐下部電影要演鋼琴家,需要讓我們這邊的老師培訓兩個月。”
“就她,鋼琴家?”米莉譏笑:“一點兒鋼琴家氣質都沒有,哪比得上我們小半夏。”
米莉把沈半夏的手拿起來看:“多漂亮的一雙手,不彈琴可惜了。”
她拉着沈半夏走到一架鋼琴前:“今天你必須幫我試音,別跟我說你不會彈啊,公司裏那架落了灰的鋼琴,從你入職後我聽到過一次,就是你彈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真不會彈。”
沈半夏從琴凳上起身,不管怎麽樣都不肯碰琴。
“我幫您試吧。”
銷售員笑着過來,在鋼琴前坐下。悠揚的琴聲響起,商店外墜着一輪落日,晚霞鋪了半邊天。
沈半夏手機裏收到段融的一條微信。
【幾點回家?】
她心裏猝不及防一動,眼睛直勾勾盯着這四個字。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家了。
手指動了動,在屏幕鍵盤上打字:【差不多半小時後】
段融:【給我位置,我去接你。】
沈半夏:【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段融:【位置】
她只好把現在所處的位置發了過去。米莉挑好鋼琴,趕着去跟尚柏約會,在路邊跟她告別。
米莉搭乘的出租車剛走,段融的車子已經開了過來。
沈半夏在路邊石墩上坐着,無聊地鼓起臉頰吹額上的劉海,劉海飄起來又落下,搭在她眉上。她手撐着石墩,兩條細瘦的腿不安分地晃來晃去。
風輕輕吹着,揚起她肩上的頭發。天邊一輪火紅的落日,溫柔地把她籠罩起來,她落在光裏,精致可愛的一張小臉在粉棕發色映托下白得仿似透明。
她漂亮得好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
段融看她一會兒,手心不覺攥起,抓得方向盤越來越緊。
沈半夏注意到他的車,過來拉車門,發現車門上着鎖。
車窗裏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她在上面敲了敲,示意裏面的人把鎖打開。
敲了好幾下,裏面那人才回過神一樣,摁開門鎖,她坐進去。
段融什麽都沒說,啓動車子彙入車流。沈半夏其實暗暗地在期待,眼角餘光觀察着他,希冀他能多看她一眼。
她今天花了三個小時染了個這麽好看的發色,段融卻表現得這麽冷靜,好像她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她心裏有些失望。
五分鐘過去,她終于先忍不住問出口:“你怎麽不問我怎麽染頭發了?”
“漂亮不就行了。”
沈半夏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而且說得這麽幹脆,一秒鐘都沒有思考。
她扭過頭背對他看窗外,不讓他發現她上挑的嘴角。
“藥喝了?”他問。
“嗯。”
“杯子給我看。”
他好不信任她。沈半夏把保溫杯從包裏拿出來,擰開瓶蓋給他看裏面。
“藥好苦。”她抱怨:“我還要喝多久啊?”
“如果你聽話,兩個月後就不用喝。”
“我怎麽不聽話了?”
“既然聽話,以後早午晚餐都要按時吃。”
沈半夏心虛起來,低頭摳手指,沒有再說什麽。
眼前出現一個懶羊羊形狀的棒棒糖,她看得亮了眼睛,從他手裏接過來。
擡頭看他:“為什麽給我這個?”
段融打轉向燈,車子駛上高架,中間隔離帶有條花廊,黃色或紅色的波斯菊在夕陽下盛放。
一陣清新的花香中,她聽見他說:
“吃了就不苦了。”
……
兩人吵過架的事就這麽被揭過,誰也沒有再提起。
沈半夏更沒有跟他提起他喝醉酒吻了她的事。
他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哥哥,甚至比一般的哥哥還要關注她的一日三餐,會盯着她把飯吃完,沖中藥給她喝。
每次喝過中藥,她都會得到一根懶羊羊形狀的棒棒糖。
“我好殘忍啊。”她一邊咬掉懶羊羊的頭一邊說:“我把懶羊羊的頭咬掉了。”
段融:“……”
他找了個什麽東西拿在手裏,朝她勾勾手指:“過來。”
沈半夏走過去,被他摁進沙發,一只手被他拉起來。
他低着頭開始幫她剪指甲,手指抓着她的手,指甲刀每響一下,她心裏就顫一下,視線時不時就會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落。
她擡起眼睛看他嘴角。那點兒被打出來的傷已經不見了,肌膚恢複如初。
她手心很癢,還能回憶起昨晚甩他巴掌時的震感。
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慢慢地開始想,他幫她修剪指甲,會不會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嘴角的傷是被她的指甲刮傷的?
心劇烈地動,她緊張地咽口水,唇抿了抿,試着問:“段融。”
剛說了兩個字,他啧了聲,擡起眼睛看她,目光奇怪,隐帶着不滿。
她退縮了下:“怎麽了?”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能直接喊我名字。”
沈半夏想起他曾經确實這麽說過,還故意逗她,讓她喊哥哥。她只在心裏這麽喊過他,到嘴邊就叫不出來。
“那段先生,你昨晚為什麽要喝酒?”她說。
段融笑了聲,幫她修剪完最後一根手指,随手把指甲刀扔去茶幾上。
仍沒有放開她的手,反倒握得更緊了。
“你不如直接問,”段融側靠在沙發椅背上,懶洋洋地看着她:“我喝過酒後做了什麽。”
空氣靜下來,心髒跳動的聲音變響。沈半夏的手麻得快沒有知覺,明顯預感到什麽,喉嚨裏很幹,心口越來越緊,被他的眼神,他手的溫度,他每一次呼吸操弄着。
不敢再往下問,但又有種無形的誘惑力吸引着她往下問。
“那、你喝過酒後做了什麽?”
段融仍舊抓着她的手,帶着她的手往前,放在了他腿上握着。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地摩挲,每一下都控制着力道,精準地往她心裏下着蠱。
“半夏,”他一雙薄唇輕啓,視線盯着她,無孔不入地把她籠在他設下的迷魂陣裏:“我初吻沒了。”
窗戶紙叮地一聲被戳破,他朝她靠過來,鼻尖快碰到她的鼻尖,身上淩冽的香氣侵襲了她的呼吸:“那是我留了二十五年的初吻。”
“你要對我負責。”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