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百宜嬌 (2)
,抿嘴笑了,“爹爹說,不可以跟你要字要畫,現在……嗯,他會不會訓我啊?”聽父母說過的,程叔父的字、畫是很多官員求都求不到的,除非叔父賞他,不然決不能要。
程詢聽出這孩子的意思,笑微微地說:“我跟嬸嬸會跟他們解釋。”
“哦。那我就不管啦。我可不敢跟爹娘說。”修衡思索着,過了一小會兒,慢悠悠地說,“我有什麽好不高興的呀?嬸嬸、叔父都這麽好呢。”
程詢把他一雙小手攏在掌心,總算是踏實了。心裏又是覺得,這孩子對人情世故,怕要比十來歲的孩子看得還清楚。
“等我長大,也要學畫畫。”修衡說,“學好了,也送給叔父、嬸嬸。送好多好多。”
“好。”程詢欣然點頭,笑開來。
“可是……爹娘不是很愛畫畫。”修衡先是苦惱,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叔父、嬸嬸可以教我嗎?”
“當然可以。”程詢笑應道,“我們巴不得呢。”
修衡甜甜地笑起來,“那真好。”
這檔子事,就這樣圓圓滿滿地度過去了。兩日後,程詢攜怡君回訪唐府,跟唐栩、唐夫人說了說。
唐家夫婦着實的喜出望外,由衷道謝。于是,次日,程祿帶人把一箱子畫作送到唐府。
。
同樣的這幾日,楊閣老與程清遠的日子委實不大好過。
唐栩由着他們彈劾了一陣子,回手反擊,一出手便帶着滿滿的殺氣:唐栩親自上折子,彈劾兩廣五名官員貪贓受賄行賄,種種罪行,闡述得很是詳盡。
而先前柳閣老面呈皇帝的兩道折子,提及的也是這些事。
兩廣總督是皇後的父親景鴻翼,被彈劾的五名官員,衆所周知,兩個是景鴻翼的親信,兩個是楊閣老的親戚,一個則是程清遠的舊部。
同樣是彈劾,楊閣老、程閣老發起的,是隔靴搔癢,戳不到人痛處。所以皇帝留中不發。而這一次,柳閣老與唐栩發起的,則算得上有理有據——要是拎出兩個人證,立馬就能有人判刑赴死。所以,皇帝很是重視,派專人赴兩廣嚴查。
當然,朝臣都已了解到皇帝一些做派,曉得這一次必是明裏出手,更有人在暗中輔助。
一時間,楊閣老、程清遠自顧不暇,當然不會讓手裏的言官繼續彈劾唐栩、黎兆先。
程清遠思來想去,結論是這件事不會将他和首輔置于險境,但後患無窮:皇帝的态度足以說明,對彈劾首輔次輔及皇後母族的折子喜聞樂見,引發的後果便是,便是此事不了了之,往後也會時不時有人跳出來彈劾他們。
這日子,是沒法兒消停了。
是誰這樣了解帝王心思?是誰布下了這樣一個居心叵測又耗時長遠的局?
柳閣老和唐栩手握的消息,又是誰告知的?
是皇帝自産自銷,還是……
他不敢深想。
焦頭爛額的連續忙碌十來天,這一日,他疲憊得很,沒在內閣值房多做停留,按時辰下衙回府。
無事的話,總不願回內宅,這日卻是不同。
他想跟妻子或是長子說說話,想通過蛛絲馬跡,看看他們對整件事知道多少。
回到正房,進到院門,就聽到程詢與小孩子的說笑聲。展目望去,見長子和一個小孩子站在金魚缸跟前。
下人齊齊行禮的聲音,引得程詢和那小孩子同時望向他。
那孩子,生得委實好看,神态竟有點兒處變不驚的意思。
是唐家的修衡吧?這一陣,下人無意間沒少提及,他無意間聽到了幾次。
程詢牽着孩子的小手,到了他跟前行禮。
那孩子竟也小大人似的給他行禮問安。
不自覺的,他就笑了,“是修衡啊。”
“是呀。”修衡仰臉望着他。
他忍不住俯身,手勢溫柔地撫了撫修衡的小肩膀,語氣是很多年沒有過的柔和,“跟爹爹來的,還是叔父接你過來的?”
修衡唇畔有清淺的純真甜美的笑,照實答道:“爹爹送我過來的,晚一些,叔父送我回家。”
“幾歲了?”他忍不住問。看樣子,也就兩三歲左右,可是說起話來,有條有理,口齒這般清晰,就像是……阿詢小時候。
“三歲。”修衡回答。
他點一點頭,“好孩子。叔父哄着你,沒讓你不如意的地方吧?”
“沒有。”修衡又仰臉看着程詢,“叔父特別好。”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有不如意的地方,記得跟程祖父、程祖母告狀,記住了?”
“記住啦。”修衡先是乖乖地點頭,随後又笑嘻嘻地望向程詢。
“混小子,愈發地有恃無恐了,是吧?”程詢笑着把修衡撈起來,抱在臂彎,對父親略一欠身,“我帶修衡去小書房。”
他颔首,“去吧。”
他并沒即刻回往正房,因為視線難以從程詢、修衡身上移開。
有些以為已經遺忘的記憶,在這一刻,在心頭重現。
有些以為不會對程詢再有的期許、憧憬,在這一刻,悄然襲上心頭。
希望,程詢抱着、哄着孩子的情形,便是三兩年後抱着他的孫兒的情形。
太奇怪了。一個言行稍稍與長子當年相似的孩童,竟帶給他這麽多該有的不該有的心緒。孩子……是任何已經做了父母的人的軟肋吧。
他搖一搖頭,轉身回往正屋,就是這時候,對上了妻子神色分外柔軟又透着哀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