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箭連發,斷去白檀三尾,黎纓面若寒霜,舉箭相對,冷然道:“放開他們!”
“我不能。”白檀輕聲說着,搖了搖頭。
“我會殺了你。”黎纓攥緊長弓,長弓頓時一亮,兩端生出鳳尾,火靈之力令黎火神箭威力更強。
白檀靜靜看着她,說:“你不能。”
黎纓鳳眸一凜,心尖似被粗粝的石子劃過一般,泛起綿密的刺痛。
她松開捏着箭翎的手,頓時黎火神箭化為鳳影,一聲清嘯沖霄而起劃破長空,将濃雲燙出創口,清光灑落,映亮了白檀蒼白的面容,箭頭如喙,啄穿了長尾,釘入他肩頭。
琴弦出現顫音。
黎纓的手也是顫抖着的,只是她緊緊攥着,不讓人發現。
“帝鸾一族,有仇必報,欺我犯我者,殺無赦。”黎纓冷着眼看他,“白先生憑什麽以為,我不能殺你。”
就憑這幾個月的相知相惜嗎?
就憑她确實對他有一點心動嗎?
可若琴簫合鳴是假,溫存纏綿是假,那這點心動便顯得十足的可笑諷刺。
她自诩聰明,卻是自作聰明,以為看穿了他小心翼翼藏起的情思,卻不知面具之下仍是面具,他從一開始便是處心積慮地接近,別有用心地讨好……
白檀的長尾折損過半,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唇角的鮮血紅得刺眼,劃過瘦削的下巴,滴落在琴弦之上,發出微不可聞的顫音。
可是黎纓聽到了。
她眉頭一皺,忽地收了鳳尾弓,欺身逼近白檀,試圖奪取他的魔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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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抱琴而退,蒼白的五指撥動琴弦,靈力掀起陣陣音浪,阻擋黎纓前進的腳步。黎纓背生雙翼,猛一振翅,強橫的靈力破開音浪,金紅鳳影輕盈地從中掠過,直逼白檀身前。
四根白色長尾襲向黎纓,遮擋了她的視線,看似柔軟的絨尾竟堅硬不輸玄鐵,生生扛下了黎纓的攻擊,趁其不備纏上了她勁瘦的腰身。
“你擅長弓箭,本不必近身。”白檀的聲音忽然響起,低沉虛渺,被琴聲掩蓋,唯有黎纓一人能聽清。
黎纓冷冷看着他:“你本可以躲開,為何不躲不防?”
白檀凝神看她,沉靜的雙眸忽地泛起波瀾,似笑非笑。
“你是不是還對我心存幻想,幻想我對你有幾分真情?抑或是……你對我有幾分真情?”
黎纓心中一痛,緊咬着牙根,鳳眸深處燃起烈焰,周身靈力暴漲,雙翼怒展,震開了白檀的長尾,俯身疾沖,羽翼如利刃一般劃破空氣,逼退了近身的長尾,轉瞬之間到了白檀身前。
白檀之間一勾,五根琴弦發出一聲铮鳴,脫離琴身化為利箭刺向黎纓。黎纓堪堪避過,卻還是被琴弦劃破眼下肌膚,滲出點點血珠,随風而逝。
黎纓擡起左手攥住四根琴弦,灌注了靈力的琴弦鋒利無比,勒入血肉之中,鮮血自指縫間流出,黎纓卻渾然未覺。她猛一用力,連琴帶人拉向了自己,右手凝出黎火神箭,卻見第五根琴弦驟然刺向自己心口,近在咫尺躲閃不及,她咬牙承下心口一擊,将黎火神箭貫入白檀心口,去勢未絕,将人釘在了山壁之上。
鮮血自心口漫開,将凄涼的白染得鮮豔,黎火卷住心脈,讓冰冷的血瞬間滾燙。
黎纓愕然低頭,看着刺入自己心口的琴弦,卻未感覺到絲毫疼痛。而她手中的四根琴弦也在此時失去了鋒芒,四道虛影脫離了琴弦,飛入黎卻四人心口,而琴弦柔軟溫順地垂落下來,仿佛只是尋常的琴弦,無一絲靈氣。
白檀身後的長尾逐漸變得透明,抓着長琴的手也失去了力氣,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你……”黎纓聲音沙啞,失神地看着白檀清俊蒼白的面容。
“黎纓……”白檀的聲音若游絲一般輕,黎火的灼燒讓蒼白的面容染上了一抹緋紅,他微掀眼簾,眼中隐隐有光,“我把心弦……還給你……”
虛影沒入心口,琴弦緩緩垂落,那一刻似乎有什麽東西失而複得。
黎纓恍然想起,他明明有五根琴弦,卻只控制了四個傀儡。
“第五根琴弦……是我……”她聲音輕顫。
白檀頹然傾倒,靠在黎纓胸口,氣息一點點地消散,被黎火灼燒過身體千瘡百孔,又迅速變得冰冷,可她身上卻依舊那麽溫暖……
他還是舍不得将她變為傀儡,哪怕早在數月前,在他讀懂了她的心思時,他就已經在她心裏種下心弦,任何時候,只要他輕輕一撥,她便會失去自我,成為他的傀儡,任他擺布。
可他舍不得……
那樣鮮活明豔的黎纓,折斷了雙翼,碾碎了傲骨,成為一個沒有知覺的傀儡,她不知道痛,他卻會。
“黎纓……”他努力地擡起手,想要抓住最後一抹暖意,艱難地啓唇,鮮血卻不斷湧出,“我這一生……身不由己……你生而高貴……不要……任人擺布……”
長尾消散,氣息斷絕,他拼盡了全力,還是沒有碰到她,蒼白的手無力地垂落,落在黃土之上,緩緩變得透明虛幻,最終化為原形。
清瘦的白貓阖上眼,半身浸血,蜷縮在黎纓膝上。
人已逝,弦已斷,而餘音未絕。
從落入血尊手中那一刻起,他這一生便注定不得自由。傀儡師,又何嘗不是旁人手中的傀儡。九世重生,嘗盡世間疾苦,萬般死法,靈魂不得自由,他也不過是被血尊操控的一枚棋子。
他游走于幽冥,以腐屍死靈為食,生而卑賤。黎纓不同……她是煌煌如日的帝鸾,是萬千羽族之皇,非醴泉不飲,非梧桐不栖,她生而高貴,驕傲燦爛,是他渴望靠近的溫暖,卻又不敢直視的光芒。
然而他卻知道,烈焰熾熱,焰心卻是寒涼。
帝鸾神鳥,生于驕陽,背負蒼穹,翺翔九天,須當永遠燦爛。而不是茍活廢墟之間,固守舊日榮光,只論血脈而忘初心。
他的羽皇如此驕傲,不能和他一樣,一生受制于人。
這是白檀為自己選定的結局,既然生不由己,便讓他選擇自己的死,讓他的血溫熱她的心,餘生自由,再無拘束……
最好,她能一直記得他,不要如前世一般忘了他……
心籁弦斷,被操控的四人登時失去知覺,陷入昏迷。
琅音松開對黎卻、绫織的束縛,将昏迷的四人交由千羅妖尊保護,自己飛至徐慢慢身側,與她并肩而戰。
晏遮背後已然凝出法相虛影,吞噬了無數清氣之後,虛影逐漸凝實,一旦第四魂成型,他的力量便會直逼神明。神明之下,皆為蝼蟻,在神明意志之前,一切都是虛妄。
徐慢慢屏息凝神,雙手掐訣,眉心金光驟現,一股浩然之氣以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托着她徐徐上升。霎時間日月星辰、天地山川、飛蟲走獸皆納入感知之中,聽她號令。
——她要鎮壓晏遮的氣運!
時空忽然變得凝滞黏稠,周圍的一切似乎都緩慢了下來。
晏遮徐徐睜開眼睛,冷冷地望着置身光輝之中,聖潔宛若神女的徐慢慢。
她高高在上,目若懸月,冰冷地俯瞰人間——不,是俯瞰他!
來自神明的威壓讓這一方世界都在與他為敵,褫奪他的氣運,讓他感覺自己正在不斷失去着什麽,渺小卑微到了塵土裏,脖頸之上仿佛承受着萬鈞之重,不堪擡頭,不堪仰視,不堪妄想。
世間億萬人,他在乎的,忌憚的,唯有她一人。
哪怕失去了神明的記憶,僅憑本能她也能阻礙他的計劃。
一點寒星刺穿了凝滞的時空,晏遮未及反應,劍影已到身前,他略一側身,勉強避過劍氣,但那一劍的目标卻不是他,而是他掌心疫王。
他悉心培養的疫王,霎時間被拒霜劍的劍氣一分為二,雪白的身體抽搐了兩下,化為一攤血水。
是了,她把所有的威壓與敵意都覆壓到他身上,卻将他渴望了四百年的偏愛與縱容給了另一個人!
晏遮目露寒光,攥緊拳頭,冷冷逼視數丈之外的琅音。
他聽見自己變得遲緩的心跳,四魂凝聚未成,疫王卻已死,他眉頭皺起,目光看向另外兩顆神脈血霧。
事到如今,也只能冒死一拼了。
他擡起右手,攝取兩顆血霧在手,捏碎之後,血霧鑽入掌心,順着血脈游遍四肢。
——咚!咚!咚!
心跳聲驟然變得聲如洪鐘,每一次震顫都帶來劇烈的疼痛,像是萬千利刃刮骨割肉,烈火灼心,改造着凡人脆弱的軀殼,這種幾乎将人逼瘋的劇痛,若非元神強大根本無法承受。
即便是法相元神,在兩股神脈的沖擊下也會被湮滅,唯有凝聚四魂的半神,才能在脫胎換骨之時保持靈臺清明,神智不散。
雲蛟與負岳的神脈之血承載着磅礴的山海之力,驚濤撼天,而岳峙巍峨,兩股力量在凡人之軀內交戰、交融,碰撞出山崩海嘯一般的波動,四周靈力為之震顫,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狂暴氣浪沖天而起,以晏遮為中心向外散開,沖開了徐慢慢的威壓,綿延百裏不絕。
不可窺視神明!不可亵渎神明!
仿佛一顆星辰的崛起,恐怖的威壓宣告着神明的誕生,徐慢慢試圖鎮壓,神魂被晏遮突破之時的靈力震開,十倍反噬之力直沖神竅,仿佛劈天一擊當頭落下,幾乎将她從中劈裂。
然而此時,潋月冠似有所感,大放異彩,一陣濃烈的花香蕩開,奪目的珠光承受了八成的反噬之力,讓徐慢慢免于瀕死之危。
她臉色一白,自空中跌落,被琅音接在懷中。
晏遮冷眼看着前方一幕,緩緩握緊了拳頭。
他身上充斥着仿佛無窮無盡的力量,被神脈改造過的身體每一寸都蘊含着磅礴生機,肌膚瑩白如玉,卻有負岳一族無可比拟的堅硬,靈力源源不絕,似汪洋澎湃浩瀚。這一刻,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已經與凡人不同,他是神明,足以號令天下的神明!
神明意志,即為天道!
他的道沒有錯,凡人是可以成神的,他的道,便是天道!
“姜弈,你該為我高興。”晏遮緩緩笑道,聲音響徹于天地之間,“是你成就了一尊新神。”
徐慢慢呼吸沉重,腦中嗡鳴不絕,神魂受創令她氣血翻湧,難以開口。方才一擊,若非潋月冠中的一瓣心花為她擋下八成威力,她恐怕又要如三百年前一般陷入沉眠了……
她如墜冰窟,手心發涼,沒想到,竟讓晏遮真的探索出成神之路,難道……竟是她錯了嗎?
一劍東來,破月開天!
謝枕流的劍氣如月明千裏,雪擁天山,攜懾人氣勢朝晏遮當頭劈下。晏遮輕輕擡眼,伸出二指,輕描淡寫地便接下了破月劍。
他輕蔑一笑,微啓薄唇,叱道:“碎!”
剎那間,似乎這方天地法則都因他一言而發生變化,謝枕流感覺到無形之力向他傾覆而來,想要将他碾為煙塵——這不是單純的力量,而是法則。
正如同日頭東升西落,晝夜交替一樣,天地法則,是人力無法改變的道。而這方天地在排斥他,與他為敵。
謝枕流向後疾退百丈,才感覺到壓力稍減。
黎纓目光如炬,鳳眸中燃着悲痛與憤恨,七箭連發,九陽黎火形成燎原之勢,如天火降世,焚天滅地。
晏遮笑了,他融合了敖滄的神脈,擁有最精純的水靈之力,怎會懼怕火靈。
廣袖一揮,霎時間凝起冰川一般的巨浪,将九陽黎火擋在數丈之外。與此同時,無數冰錐如利箭一般向黎纓激射而去,黎纓拉滿鳳尾弓,空彈一響,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聲,氣浪震碎所有冰錐,半空中下起一場狂風暴雨。風浪逼迫着她退出神明的世界。
晏遮絲毫未将這些人放在心上,他将目光凝在徐慢慢身上,微笑道:“這回,該随我回去了吧。”
琅音目光凜冽,擋在徐慢慢身前。
“由不得你。”他冷冷說道。
晏遮冷笑着掃了琅音一眼,指尖朝他一點,傲然道:“跪!”
天地法則随之施壓,似乎要逼迫琅音下跪——他要在徐慢慢面前折辱琅音,讓他明白,如今這世間唯有他有資格與她并肩。
然而琅音卻未如他預想的一般跪下,微風拂動衣角,溫柔順服,對他毫無威懾力。
晏遮臉色一變,琅音已飛身上前,無數枝蔓自地底鑽出,牢牢縛住晏遮雙腿,拒霜劍挾雷霆之勢直逼晏遮眉心。
法則之力無法壓制琅音,晏遮不敢掉以輕心,靈力凝于身前,撐開重重結界,擋住拒霜劍的攻勢。
拒霜劍受阻,卻銳意更甚,琅音眼中寒光凜冽,将劍鋒一寸寸壓入結界之中,竟将結界壓出細密裂痕。
晏遮深吸一口氣,回憶起三百年前與琅音的那次交手,他的強橫遠超天下法相,已然是另一種境界。
神之下,人之上,是為仙。
那一次他自以為籌謀萬全,帶上了最強的下屬,卻依舊受到重挫。折損幹将,依然留不下對方一片花瓣。那日的琅音仙尊,實力甚至遠勝今日,他本以為自己晉升神明,能以法則之力碾壓仙尊,卻恍然想起他乃混元之氣所化,身存混沌之氣。
先有混沌後有天,混沌之力可以抵禦天地法則的影響。
神明的手段,卻是對他無效,因為他生而不同。
生于混沌之地的危崖,神魔戰場唯一的仙葩,他身懷混沌之氣,有他自己的法則,不是神明,亦似神明,擁有近乎半神的力量,也須忍受神明的枯寂。
他生來無心無情,三千年來毫無意義地開落,不曾愛過人,亦不曾愛過自己。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無心無我,永恒不過一剎。
卻有一人,給予他愛與痛,讓他的盛放有了意義。
——原來一剎亦是永恒。
魔氣自神竅噴薄而出,浸染白衣,威重霜劍。琅音氣勢陡然一變,節節攀升,目若寒星,銳意難當。拒霜劍紅光一現,爆發出令人心顫的恐怖氣息,往下重重一壓,竟生生震碎了結界!
神若無道,我亦弑神!
晏遮眼中閃過驚愕之色——琅音的力量明明不如三百年前,為何仍然能給他這麽大的威脅?
他不會明白,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即便擁有再大的力量,即便面對強敵,也無法激起戰鬥與求生的欲望。
而心有所愛,有一個願意為之付出一切全心守護的人,卻能激發出血液中十二分的戰意。
不惜一切。
晏遮不敢輕忽,神脈游走全身,他舉手硬扛拒霜劍,以負岳之堅擋下拒霜之刃。
他有雙重神脈之力,凝聚四魂,又有半神之軀,不信擋不下琅音一劍!
兩股浩然磅礴的恐怖力量與半空之中拉鋸,震顫着幾乎要撕裂此方天地,時空為之扭曲。
衆人只能遠遠觀望,這是神明的戰場,已然不是凡人能夠涉足。
忽然,密布的濃雲散去,漫天金光灑落,似乎有意地向琅音傾瀉而去,鎮壓他身上的魔氣。
魔氣因烈日而焦灼,晏遮意圖以天光削弱琅音。三氣失衡,便發揮不出混元之氣的全部力量。
魔氣在烈日之下便如細雪消融,必須承受焚心灼神之痛,但琅音似乎渾然未覺,甚至爆發出了更強的力量,逼着晏遮步步後退。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他若退了,身後便是慢慢。她方才受創,需要時間療愈,而他舍了這條命,也要為她換來時間。
“你瘋了……”晏遮睚眦欲裂,他感受到琅音不顧己身、同歸于盡的決心。這一刻他不禁産生懷疑,自己半神的軀殼與神魂,能否擋住琅音舍命一擊。
他在燃燒自己的性命換取徐慢慢的生機。
而晏遮也在拖。
四下黯淡,唯有琅音在發光。晏遮凝聚天光,将所有的光芒都聚于琅音一身,他仿佛身陷火海一般,無形的烈火燒灼着他的元神,他忍受着天劫一般的劇痛,冷汗自額角滑落,手上卻絲毫未顫。
然而身上的魔氣仍是一點點消融,他的氣息也在急速轉弱。
晏遮感受到琅音生機的消散,冷笑一聲,向前猛進一步,氣息暴漲,逼退拒霜劍,重重一掌打向他的胸前。
琅音折損近半,硬扛晏遮灌注全力的一掌,頓時臉色一白,身體不由自主向後飛去。
徐慢慢拼着未愈之軀飛身上前,接住琅音,輕輕落于地上,想要以靈力為琅音治傷,卻被琅音握住了手腕。
他聲音沙啞虛弱,卻十分堅定:“不要為我損耗你的力量。”
晏遮目睹眼前一幕,雙手微顫背于身後,涼薄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笑意,冷然道:“生死相許,還真是感人至深……可是姜弈,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嗎?”
徐慢慢感受到琅音的手驟然一僵,不禁怔住,她看着琅音,卻聽着晏遮嘲諷的聲音響起:“看樣子,你還不知道三百年前發生之事。三百年前,他被我設計圍困,雖然殺出了法陣,卻中了滅運部的血契。中血契者,若與人滴血結契,便為血奴,與契主同悲同喜,同生共死,我也是最近細查才知,琅音仙尊駐守四夷門三百年,便是為了守護契主吧。”
晏遮看向徐慢慢,露出殘忍的微笑:“你便是他的契主,他對你好,不過是因為血契。你舍命保護你,也不過是因為你死了,他便活不了。”
徐慢慢愕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尋找琅音的眼睛,想從他眼中得到答案。
而他的眼神告訴她——晏遮所言,皆是事實。
同悲同喜,同生共死……
原來如此,一切不合理的言行,忽然之間都有了極其合理的解釋。
初一見面,他便喂她兩年靈血,為她逆天改命,讓她從短壽的凡人走上修道長生之路。
他明明無心無情,卻總能敏銳地察覺到她的難過。
他努力地笨拙地想盡辦法哄她開心。
他分出三瓣心花,保她一世平安。
他不信她葬身焚天部,因為他還活着。
他說只有她長樂,他方能無憂。
師父三番五次耳提面命:仙尊無心,他若對你好,你不必往心裏去。
原來……
是這個意思……
晏遮凝視着徐慢慢變幻莫測的神色,微笑道:“姜弈,你明白了嗎,你身邊對你好的那些人,都是虛情假意。琅音仙尊是迫不得已,敖修是虛情假意,黎卻是有求于你,唯有我對你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