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行還有誰能行?
起初,俞心橋在追徐彥洹的事,只在小範圍內傳開。
最震驚的當屬梁奕和沈達也,兩人的關注重點還各不相同。
梁奕:“你竟然喜歡男的!?”
沈達也:“徐彥洹那麽兇,整天一副棺材臉,你看上他哪兒了?”
俞心橋回答得幹脆:“是啊,我是gay。他不兇啊,棺材臉也是帥棺材嘛。”
三線城市保守男高中生梁奕還是不敢相信基佬竟在我身邊,何唐月便給他科普了小時候都看過的動畫片,當得知桃矢和雪兔是相愛的,梁奕仿佛信念崩塌,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是,可是他們不是好朋友嗎?”
何唐月翻出動畫截圖給他看:“你會和你的好朋友互相喂食,還捏對方的臉嗎?”
梁奕看向沈達也,猶豫道:“喂食沒什麽吧,我們經常互相喂,至于捏臉……”
沈達也有預感地往後一個大跳:“你別過來啊!”
何唐月笑得花枝亂顫:“你們男生怎麽都gay gay的啦。”
上課,梁奕給俞心橋傳小紙條:你真的在追他?
俞心橋好笑地回了個簡筆畫羞澀臉,表示默認。
梁奕又問:那你想當雪兔,還是桃矢?
好家夥,這麽快就開始關心兄弟是0還是1了。
俞心橋想了想,回複:如果非要選的話,桃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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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雪兔白白嫩嫩看起來非常好rua,俞心橋也想捏捏他的臉蛋兒。
這回梁奕的回複非常振奮:好樣的不愧是我兄弟!沖呀!!分分鐘把徐雪兔拿下!!!
目前的主要矛盾不在于分分鐘還是秒秒鐘拿下,而在于徐彥洹是否能接受男生。
自初中就和徐彥洹同校的何唐月說,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徐彥洹和地球上任何一種生物談戀愛,這種情況要麽是在搞地下情,且瞞得很好,要麽就是他情窦還沒開,白長那麽帥。
俞心橋覺得第一種情況不太可能。據觀察徐彥洹連手機都沒有,怎麽和對象聯系?而且他平時上課周末打工,時間也安排不過來。
那麽就剩第二種,沒開竅。
畢竟怎麽會有不好奇情書內容的男生呢?換做俞心橋自己,就算不當面拆開,也回躲到廁所隔間裏偷偷看。
而且,徐彥洹沒有拒絕。
想到自己寫的情書已經在徐彥洹的書包裏,俞心橋信心陡增,覺得贏面很大。
開竅這種事就在一瞬間,說不定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抱得美男歸,在姚女士面前揚眉吐氣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打骨折,有些努力注定無法在短時間內收獲成果。
俞心橋是行動派,上網找到“追人必須掌握的二十個小技巧”,打印下來貼在床頭,嚴格按照上面的內容執行。
比如每天提早五分鐘起床,在上學的路上買好早餐,趁同學們還沒到教室,提前放在徐彥洹的課桌上,雖然徐彥洹看都沒看一眼,早餐每次都進了他前桌的肚子。
比如投其所好,買一只籃球,放學後和徐彥洹共用一個籃球場,在徐彥洹投進三分球時熱烈鼓掌,然後被落下的籃球砸中腦袋,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比如提升自己,堅持上課認真聽講不睡覺,結果眼睛瞪得像銅鈴,魂魄已經不知飄往何方,下課後不出意外地收獲一頁完全看不懂的鬼畫符筆記。
……
為了顯示自己熱愛運動,俞心橋甚至含淚出席體育課。
沒想這節課練跳遠,潔癖精俞心橋擔心鞋子裏進沙子,一段飛速起跑後,縱身一躍,雙腳穩穩紮在沙坑邊緣,以零分的優異成績被體育老師罰跑操場五圈。
俞心橋一邊哼哧哼哧地跑,一邊還不忘向操場邊比個心,惹得人群哄聲四起。
梁奕和沈達也交換了個知情者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約而同向同一方向看去,只見徐彥洹雙手插兜裏,一臉事不關己的面無表情。
一個多星期折騰下來,俞心橋非但沒有知難而退,反而越挫越勇。
想他前十七年都是被追求的那個,第一次追人就碰上高難度,潛藏的好勝心和征服欲都被激發出來。
好比當年他要學鋼琴,母親覺得他生性浮躁肯定堅持不下去,他就偏要彈,偏要讓所有人知道——我不行還有誰能行?
一旦下定決心,全世界都會幫你。
深刻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是周末在批發市場的二手鋼琴店裏。俞心橋看中一架成色不錯的yamaha立式鋼琴,剛激情試彈一段巴赫平均律,頭一擡,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浔城二中的學生,休息日一般不穿校服。
部分家庭條件較差的學生除外。徐彥洹今天穿白色短袖T恤,搭藍色校褲,不起眼的一身裝扮莫名吸睛,剛走進市場,就被兩家店鋪的老板招呼,讓他幫忙卸貨。
這會兒是進出貨高峰期,碰到貨量大又着急周轉的老板,說不定能多賺點工時費。
徐彥洹先去批發飲料的那家幹,剛搬兩個來回,中年發福的胖老板走過來,故作随意地問:“小徐啊,老劉的燒烤攤那兒,後來怎麽解決的?”
問的是上周在燒烤攤被高利貸追債的事。
“劉老板說沒什麽損失,沒要我賠償。”徐彥洹把手裏抱着的紙箱往上掂了掂,“我打算免費給劉老板幹兩天。”
胖老板點點頭,像是放心了。走之前撂下一句:“我看那幫人說不定還會來這堵你,你千萬要小心。”
徐彥洹明白話裏的意思,該小心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搬的貨。
把手中的箱子在屋裏放好,轉身的瞬間撞上迎面投來的一道視線。看見坐在對面店裏鋼琴旁的人,徐彥洹不動聲色又十足刻意地,把臉上的口罩往上提了提。
對此俞心橋很是無語。
不會以為戴上口罩我就認不出你了吧?
還有點氣性在的俞心橋哼一聲,撇開臉,繼續試彈。
心思卻已經不在琴上,彈一小段就忍不住往外看,邊看邊算——
按果粒橙一箱24一瓶500毫升算,一箱就是24斤,三箱堆在一起就是72斤,少俠好臂力!
再看堆了6層,每層5箱,30x24720瓶,一天一瓶都夠喝兩年了!
鋼琴店老板姓黃,昨天又熬夜看球,現在困得要命。
他在門口的躺椅上睡了一覺,醒來就看見店裏的顧客、一名為了買琴兩次上門的音樂愛好者,硬生生把脖子扽成了長頸鹿,手還在琴鍵上,眼睛已經長在外面搬貨的小夥子身上了。
悠哉地站起來,點一支煙,黃老板站在門口和彈琴少年一起張望對面,吐出一口白煙的同時,冷不丁冒出一句:“喜歡人家?”
被抓包的俞心橋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手指不受控地彈出一串毫無章法的音符。
還死要面子裝鎮定,嘴上說着“不是”,兩只耳朵尖卻臊紅了。
一個鐘後,俞心橋選了最初試彈的那架yamaha鋼琴。
付完帳,黃老板帶着一名工人先把鋼琴用軟布包裹嚴實,然後開來一輛皮卡車,喊隔壁老板搭把手,一起把鋼琴擡到車上。
唯恐鋼琴磕碰,俞心橋一路監督,黃老板問他要不要跟車一起走,他當然要。
可那皮卡是兩座的,黃老板和工人各占一座,就沒空位了。
“我坐哪兒?”俞心橋發出疑問。
黃老板伸出大拇指往後面一指,俞心橋看着已經被鋼琴占去大半空位的車鬥:“坐這裏,不會被交警抓嗎?”
“我們走小路。”黃老板經驗豐富地說,“就算真有交警,你趴着別讓他看見就行。”
俞心橋将信将疑地爬了上去,坐之前找了張硬板紙墊屁股下面。
車子晃晃悠悠地往市場外面開,俞心橋聽見黃老板在和工人說得再叫一個人,鋼琴至少兩前一後三個人搬。
“加上我不是正好三個人?”俞心橋問。
黃老板轉過來,隔着玻璃打量他一圈,一臉瞧不上:“你不算。”
俞心橋:“……”
繼續抓“壯丁”。
徐彥洹正幹完兩家的搬運活打算找下一家,就見一個月有二十九天不在店裏的黃老板開着他的皮卡緩緩駛來,手伸到窗外揮了揮:“有空嗎小徐?”
之前也幫黃老板搬過幾次鋼琴,談妥價格後,徐彥洹長腿一伸,登上了後面的車鬥。
上去才知道還有其他人在。
意外于沒想到俞心橋這樣的人會坐這種車,他看起來太像那種嬌貴又事多的富家少爺。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徐彥洹曾親眼目睹俞心橋把體育課穿髒的一雙鞋丢進垃圾桶,第二天穿了另一雙同款不同色的來學校。
那雙鞋他在打工的店裏見過,四位數8開頭,是他們家一年的夥食費。
自然也不相信這種人會有真心。
無非是覺得新鮮,好玩,習慣用金錢或者其他利益,換取将他人馴服的虛榮感。
徐彥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俞心橋只是其中之一。
這樣想着,徐彥洹找了塊空地屈腿坐下,一手扶鋼琴一手撐圍欄,用背對的姿勢拒絕交流。
而俞心橋想的卻是,追好幾天了,他不會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車在平坦的道路上前行,俞心橋抱着一條鋼琴腿,往徐彥洹的方向靠近:“真巧啊,洹、徐同學。”
徐彥洹不轉身,也不說話,俞心橋以為他沒聽見,又往前湊了湊:“吃飯了嗎?”
還是不答。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俞心橋知道徐彥洹對誰都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所以非但沒灰心,還饒有興致地開始自說自話。
“我來這兒買鋼琴,本來小奕和大爺要和我一起,結果他倆被臨時抓去出黑板報了。”
“你和黃老板很熟?他人好好,給我的價格特實在。”
“你經常在這裏打工嗎?放心,你在校外打工的事我沒對別人說。”
……
前面一大串徐彥洹都當沒聽見,直到俞心橋忽地坐直身體:“對了,你不是怕狗嗎,那種狗狗你會不會怕啊?”
聽說有狗,徐彥洹往俞心橋手指的方向瞥一眼,只見馬路邊人行道上,一個彪形大漢牽着一條和他反差極大的小型比熊犬。
有多小呢,目測連骨頭帶毛不超四斤。
“……”
徐彥洹更不想說話了。
俞心橋卻因為他的反應備受鼓舞,膽子也大了起來。
此時行至鬧市區,周遭喧嚣,俞心橋接下來要說的話比較重要,因此身體更向前傾:“我給你的情書,你看沒看啊?”
說話時一縷溫熱的吐息撲在耳廓邊緣,徐彥洹的肩膀不由得動了一下,剛要避開,刺耳鳴笛聲突然響起。
與此同時一個急剎車化作無形的手,将車鬥裏的兩個人往後拉拽,再往前狠狠一掼,情急之下徐彥洹立刻撲上去用身體墊住鋼琴靠近圍欄的那一邊。
琴做了保護但沒有做固定,萬一磕碰到,黃老板這單生意極有可能白忙活。
至于車鬥裏的另一個人……
徐彥洹偏過視線,瞧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貼在他右肩旁。
俞心橋以環抱的姿勢打開手臂,護在徐彥洹身體兩側,眼睛緊張地圓瞪:“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
等到把鋼琴妥善運進俞心橋家裏,黃老板才解釋說剛才有電瓶車不顧紅燈橫穿馬路,若非他剎車踩得及時,這會兒可能連人帶琴被交警拖走了。
坐副駕的工人心有餘悸:“你還好意思說,那個剎車差點把我人都甩飛出去。”
黃老板說:“車鬥裏的兩人一琴都好好的,你系着安全帶呢,怕個屁。”
俞心橋正把新買的防塵布往琴身上鋪,聞言扭頭,嚴肅道:“一點都不好,琴碰壞事小,萬一傷着人怎麽辦?”
黃老板帶着歉意嘿嘿地笑,表示以後一定注意。
幾人離開之前,俞心橋大喊一聲留步,從客廳的茶幾櫃裏翻出什麽東西,噔噔噔跑到門口。
把琴搬進去之後,徐彥洹就去到外面等,這會兒已經有些不耐煩,見俞心橋伸手要碰自己的胳膊,下意識別過身躲開。
俞心橋摸了個空,也不生氣,把手裏的東西卷一卷塞到徐彥洹褲兜裏,再指一指他的手:“那你自己處理一下。”
徐彥洹低頭,看見自己右手背上一塊破了點皮的紅痕,應該是搬琴的時候被門框擦傷。
俞心橋也在看,咧嘴“嘶”了一聲,像在替他疼,忍不住添上一句:“別忘了啊。”
回去徐彥洹坐副駕。
上車關門,系安全帶的時候摸到兜裏的鼓起,掏出來一看,一卷創可貼。
駕駛座的黃老板湊過來看,意味深長地笑一聲:“你倆是同學?”
徐彥洹把創可貼塞回口袋,沒什麽表情地看前方:“開車。”
黃老板自讨沒趣地撇撇嘴,一腳油門踩下去,換來蹲在車鬥裏工人的破口大罵:“會不會開車啊!”
住宅區內車輛限速,為了走最近的出口,黃老板在路口掉了個頭。
因此當車子慢速駛過剛才走過的路,徐彥洹一眼就看見俞心橋的小身板戳在門口,向他們揮手告別。
等車駛遠,再從後視鏡看,人還站在那兒,正用手猛拍身上的灰,從前胸拍到屁股再到腳後跟,每個部位都沒放過。
果然是嬌貴的少爺。
連創可貼都印着卷毛小狗圖案。
正值傍晚,徐彥洹一條胳膊搭着窗框,久違地感受悠閑惬意。
沐在初春的夕陽下,暖風拂過手背的傷口,不疼,只泛起輕微麻癢。
仿佛那風是吹在他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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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卡車車鬥不能坐人!不能坐人!不能坐人!現實中一定要遵守交通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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