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紅燒鲶魚、柚皮鲶魚盅
流經永靖坊的這條河流名為飲河, 相傳是很久以前逢大旱時,此河仍未幹涸,附近的百姓靠着飲這條河活了下來, 因而得名。
故事已久遠不可考, 夜色下的飲河波光粼粼, 河上停了幾條小小的漁船,船頭挂了幾盞燈籠, 有漁人偶爾進出。這些漁人終年捕魚為生, 吃住都在漁船上, 居無定所。
江杳杳牽着大黃和五十, 走在河岸邊。河岸邊的風比街上要猛烈上許多,江杳杳鼻尖被風吹得有些發紅。大黃和五十有厚厚的皮毛, 倒不覺得冷,出來遛彎開心得很。
深秋天黑得早,晚上的行人也更少了,不過岸邊停着漁船, 也算有人煙, 況且兩條大黃狗戰鬥力可不弱,江杳杳夜晚遛狗倒也不用太擔心。
說是夜晚,其實也才戌時方至, 擱在現在, 許多社畜們都還在燈火通明的寫字樓裏加班,連飯都還沒吃呢。
夏季時, 倒也會有一些吃完暮食出來散散步的,江杳杳還見過有小情侶偷偷約會的, 不過現在的季節确實有些冷了, 天也暗得早, 出來散步的也寥寥無幾了。
人少也便靜谧,河水潺潺,走了段路,江杳杳的身體也開始熱了起來,大口呼吸着岸邊清新的空氣。兩條狗見路上沒人,便撒了歡地蹦跳,在草叢裏玩耍打滾,玩到興頭上,汪汪汪地叫了起來。
“嘿,那邊的小娘子,可否讓你的狗小點聲?要吓跑我的魚啦!”突然冒出的聲音也把江杳杳吓了一跳,定睛往聲音的方向仔細那麽一瞧,只見河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居然坐了個人,正舉着魚竿釣着魚。天色昏暗,要不是他說話,江杳杳都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啊,實在抱歉,沒注意到郎君您在這垂釣。”江杳杳趕緊對着大黃和五十噓了一聲,兩條狗都聽得懂江杳杳的指令,馬上閉了嘴。
江杳杳對着夜釣着實也有些好奇:“郎君,我可以過來看看嗎?我保證我的狗不會再發出聲音打擾到您。”
這夜釣郎君笑了笑:“當然可以。”
江杳杳便牽着兩條狗走了過去,讓它們乖乖坐在一旁。只見夜釣郎君身旁放了個竹制的魚簍,另有個小罐子,裝的似乎是用來引魚上鈎的餌料。
魚簍裏已有幾條魚,夜色昏暗,江杳杳只分辨出裏面有些鲫魚、草魚之類的。
“郎君,夜裏釣魚,魚會更容易上鈎嗎?”江杳杳對釣魚知之甚少,也不清楚這白天和夜裏釣魚的學問,見這郎君夜間河邊獨釣,神态悠然,想着或許是位高人,虛心求教。
“噓。”夜釣郎君突然壓低了聲調,用沒握竿的那只手示意江杳杳噤聲,又勾勾手,讓她再湊近一點看。
江杳杳見狀,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走到他身邊蹲下,和他一同看向河面。魚線上白色的浮漂正微微抖動着,江杳杳能感覺到這位郎君凝起了神,接着浮漂的晃動越來越劇烈,等浮漂全部被拉入水中時,他猛一提竿,一條體型頗大的魚劃破水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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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釣郎君把魚甩至岸上,江杳杳一瞧,是條大大的鲶魚,頭扁扁的,兩只小小的眼睛分布在頭兩側,長着兩對胡須,比鲫魚鯉魚等魚的長相,要略滑稽一些。
鲶魚通常咬鈎都咬得很深,夜釣郎君經驗豐富,用手抓住鲶魚胸鳍下的腋窩,幾下便把魚鈎取了出來。
江杳杳好久沒見過這麽大的鲶魚了,不禁“哇”了一聲。
夜釣郎君聽到了江杳杳的驚嘆,把魚遞給她道:“喜歡的話,便送你吧。”
“真,真的可以嗎?”面對這素不相識的郎君的饋贈,江杳杳有些吃驚,雖然鲶魚的價格的确不貴,但是這麽大的鲶魚,也不多見啊。
“拿着吧,我若是想要,再釣一條便是了。”夜釣郎君語調随意,似乎釣一條大魚對他來說是件輕而易舉之事,順便也回答起了方才江杳杳提的問題,“夜裏安靜,大魚喜歡這時靠岸覓食,釣到大魚的幾率會更大些。”
“不過,這也不是我夜釣的緣由。”見着江杳杳點頭,他話鋒一轉,又補充道,“我在夜晚釣魚,只是因為我白日不得閑。”
好簡單,好質樸的原因。
江杳杳也不假意客套,高高興興接過魚謝過這位夜釣郎君,折了幾根堅韌的草,把這大鲶魚給綁起來提拎在手裏,臨走前也不忘邀請一番:“在下不才,開了間食肆,郎君哪日若有空,不妨來食肆裏坐坐,到時候我請您。食肆就在坊裏的慶延街上,名字就叫作有間小食肆。”
“有間小食肆嗎?好,我記下了。”夜釣郎君把魚線重新抛入水中。
江杳杳牽着狗提了魚,回到食肆中時,其他人已經收拾打掃完食肆,各自回房間了。
她尋了個大盆把這大鲶魚放在水裏養了,打了個哈欠。天氣冷了,困意也來得更早些,江杳杳便不當夜貓子了,在暖和的被子裏沉沉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江杳杳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處理這條大鲶魚。
因着鲶魚愛鑽泥巴,飲食頗注重品味的富庶人家往往嫌它髒,日常食用鲶魚的,多是普通百姓人家。
而其實鲶魚只要清洗得當,并無土腥味,這種魚肉質細嫩,刺也很少,非常方便食用,且營養豐富,很易消化,對體質虛弱或者是營養不良的人大有裨益。
鲶魚表面有一層黏液,這是鲶魚腥臭味的主要來源,得把黏液洗幹淨。
江杳杳做魚行,殺魚不太行,以前都是讓菜場老板幫忙殺好的,只會簡單粗暴地拿刀背先給魚頭來上那麽一擊,把魚敲暈,不會動了之後再把魚剖開。
但這鲶魚滑不溜丢的,江杳杳一刀下去,鲶魚嗦溜一下就從她手裏滑走了。
啪啪砰砰,江杳杳劈得砧板的木屑都飛了起來,還是阿櫻奪過刀手起刀落,把鲶魚一下拍暈。
宰殺完鲶魚之後,江杳杳魚表面抹了層鹽,摩擦後用清水搓洗,摸上去就沒有之前那麽滑的手感了。
再将鲶魚放入盆中,燒熱一鍋開水,緩緩澆在鲶魚之上,看到魚身上的黏液變色就立馬停手,加入冷水,用指腹輕輕揉搓,這樣一來,鲶魚表面的黏液被清理得幹幹淨淨。
接下來去掉魚鰓,清理幹淨鲶魚肚中的內髒和黑膜,鲶魚聞起來就再無一點異味。
處理好的鲶魚切成塊,因這鲶魚着實大,江杳杳把魚塊分為兩半,用上兩種不同的做法。
一說到鲶魚,江杳杳腦海裏最經典的做法便是紅燒鲶魚。
取一半魚塊用料酒和清醬略腌上一會,随後鍋中放點油煎至兩面金黃。
老姜切片,蒜瓣切末,另起油鍋熱油将姜蒜爆香,倒入煎好的魚塊,調入一碗料汁,料汁是提前就調好的,用了鹽、糖、清醬、料酒和少許醋,再加入少量清水。
鍋中滾起後蓋上鍋蓋,用中小火炖煮上片刻,開蓋大火收汁,起鍋前用水澱粉勾層薄芡,撒上蔥花和茱萸碎。
另一半的鲶魚塊,則跟只柚子搭配,做個柚皮鲶魚盅。
取個完整的大柚子,削蓋開個口,在柚子皮上小心豎劃上幾道口,沿着刀口往外剝開,取出裏面的柚子瓤瓣,盡量保持柚子皮的完整。
柚皮開瓣處用簽子固定住,還原成盅形,往裏面填入鲶魚塊,注入半碗清水,加入些鹽調味,又丢入幾顆花椒。
原版的做法裏,這時便可将柚皮鲶魚盅上鍋蒸了。江杳杳又把掏出來的柚子瓣剝了,将柚子瓤也加入柚皮盅中,用柚子果肉的酸甜來中和柚子皮所散發的苦味。
柚皮鲶魚盅大火蒸透,便可以取下來,吃魚肉,喝魚湯了。
還沒等江杳杳嘗上味道,便聽到有那麽些耳熟的聲音傳來:“這裏便是有間小食肆吧?”
江杳杳一回頭,看着這位郎君的身形,認出來他就是昨晚上在河邊夜釣,送她鲶魚的那位郎君。
只是昨夜天色昏暗,這郎君又是面對河面坐着的,只有遞給她魚的時候轉了下頭,江杳杳沒有看得太清楚,聽聲音以為他是位年輕的郎君,而眼前這位,江杳杳雖估不準他的年紀,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她原先以為的要年長上不少。
見是他,江杳杳便笑道:“您來得正是時候,這鲶魚剛剛做好,我便借花獻佛了,您請進來嘗一嘗吧。”
夜釣郎君落了座,江杳杳給他盛上一碗柚皮鲶魚盅,端了盤紅燒鲶魚過來,又從爐上燒熱的酒爐裏倒了一碗米酒來請他嘗。
他先拿起湯勺喝了口柚皮鲶魚湯,柚子皮的苦味融進了湯裏,但魚湯的鮮醇和柚子肉的酸甜,很好地緩和了這些微的苦澀,湯清而潤,入喉便覺得有些幹澀的喉嚨舒緩了不少。
“這柚皮鲶魚盅,能理氣化痰,止咳平喘,秋冬幹燥,喝上一盅,最為得宜。”江杳杳在一旁介紹道。
“嗯,着實不錯,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種做法,已能算上是個食療之方了。”
說罷又提筷夾了塊紅燒鲶魚,色澤紅亮,肉質鮮嫩,濃香味美,以往吃鲶魚時常有的土腥味消弭無蹤,鹹香濃郁中又帶些甜,最後撒上的茱萸碎又添了些微辛的口感,幾種滋味融合在一起,完全不會打架。勾着的一次薄芡,很好地減少了熱量的散發,魚肉的中心還微微發燙,使得紅燒的醬汁味更加香濃。
“我這魚,算是送對人咯。”夜釣郎君哈哈一笑,“往後你要吃魚,盡管來找我。”
作者有話說:
忽然想吃烤魚了,外表酥酥脆脆,加了好多好多配菜那種。
再打滾賣萌給新文求個預收,這本預計1月份完結,新文大概3月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