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嘴唇的味道
沒真親,三秒內也松手了,可是怎麽殺傷力這麽大。
李緒眩暈了好一會兒。
在想自己是把人就地處決還是帶回房間折磨。
“李緒。”
他全身緊繃成一根弦,下意識把窦遙猛地推開:“你他媽——”
“對不起。”窦遙也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反應,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盯着他紅得滴血的耳垂以及緊攥的拳頭,“生我氣了?”
……
你他媽,還學會,先發制人了。
李緒揉揉臉,站起來給了他一腳。窦遙不經踹,摔倒之前順手拽住他的衣擺,兩人差點同時摔到地上去。
“原來你們在這兒啊,我找了半天。”遲欽從樓上冒出頭,表情癡呆了一秒,“不是吧,過完家家又蕩秋千?”
這是有什麽瘾。
李緒轉過身,眼眶底色還是紅紅的,看起來像被人狠狠欺負過,“誰他媽跟他蕩秋千。”
窦遙把地上的外套撿起來,剛想遞過去就被倏地搶走。
“老子自己拿。”
“。”
果然變得防備了。
目送他上樓以後窦遙在原地坐了一會兒。
時間變晚,花園挺冷的。
不過二樓臺球廳不遠,坐樓下也能聽見熱鬧的笑聲,寒冷的感覺就沒那麽明顯了。
打開手機,他爸給他發了快十條短信。
【爸:兒子,你不在家?】
【爸:鑰匙又找不到了,你媽還不接電話。】
……
【爸:聽你媽說你跟同學出去玩了?作業都沒做,難怪你媽生氣。】
一條一條看完,他默然地對着屏幕,最後還是給他媽發短信報了平安。
夜晚的花園多了股露水的味道,聞到肺裏是清涼的。
又坐了半晌,他窩在秋千裏等酒勁退下去,順便擡頭望向臺球廳的燈光。
握着的手機驀地又震了震。
【李緒:滾回房間睡覺。】
【李緒:凍死了沒人給你收屍。】
從這兩行字收回目光,窦遙再度擡起頭,成功在二樓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雖然一閃而過。
“緒,你跟我發誓你真沒毆打窦遙。”
“……”
李緒彎腰瞄準球,懶得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結果又是一杆進洞。
“沒意思,”他說,“不打了。”
“。”
贏球還沒意思,我連輸三局說什麽了嗎?龐雷雷開了罐啤酒,剛想喝又停住,提議:“反正還有這麽多酒,要不咱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陳楠看了眼牆上的鐘,十一點半:“人菜瘾大。”
“來嗎來吧,誰慫誰孫子。”
“卧槽又搶我臺詞。”
遲欽剛說完,桌臺對面的席雯忽然含蓄地反對:“不玩了吧,也挺晚的了。”
遲欽見她原本呆板的臉上多了一絲不自然,目光也沒有跟自己對視,愣了下之後立馬喊:“玩!必須玩!來都來了……玩吧玩吧緒,你最好了,誰玩誰就是我親哥!”
就差雙手合十跪求。
“。”李緒也不想不講義氣。
龐雷雷把剩餘的酒集中到球桌上,方方興沖沖地跑到KTV拿骰子,然後又抱了好幾瓶酒上來,累得滿頭是汗。
李緒皺眉:“搬酒不會叫人一起?”
“你們不是都忙着呢嘛,這點酒又不沉。”蔣方方笑得特別憨厚,“再說了緒哥,我願意搬。”
平時他們班那些人看他胖,搬水搬桌椅的時候就叫他出力。他雖然也照做,但沒有哪次是像跟李緒他們在一起這樣,興高采烈地去做這些事。
在他看來,反正朋友之間就是這樣的嘛。雯子跟學霸會給大家輔導作業,楠姐經常投喂家裏的零食,雷雷會監督他運動減肥,有誰欺負他李緒跟遲欽也會第一時間站出來。雖然嘴上不矯情,但大家都是很平等地在付出,沒有誰高誰一等。
“來吧!”遲欽一臉期待地搓搓手,“let's搖骰子。”
李緒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無所謂。
反正窦遙不在,只要一直選大冒險就行,甚至無所謂到打開手機棋局,邊下棋邊玩。
“媽的,請你對骰神放尊重點。”遲欽無語。
拿起骰盅用力搖了幾下,遲欽咣當往臺球桌上一砸:“靠,順子,舍我其誰?!”
狂妄。
李緒接過來随便搖了兩下,直接搖出個豹子。
“…………”
媽的是不是作弊。
幾輪下來遲欽真被克得死死的,他不僅幾乎就沒嬴過李緒,反而還搖出兩次倒數第一,一次脫光上半身出去大喊“我是傻逼”,一次表演倒立喝水面子丢盡。
龐雷雷臉快笑爛了:“讓你選真心話你不選,活幾把該。”
就連一向冷臉的李緒都笑着罵他傻逼:“還來不來?”
“來,必須來……”
遲欽兩手把臉使勁搓了搓,慫慫地拿起骰盅,結果這回還可以。倒是席雯比較欠運氣,成績墊底。
“雯子,”龐雷雷說,“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我建議你最好選大冒險,遲欽這個逼——唔!”
遲欽差點将其捂死。
她抿嘴想了想,說:“真心話吧。”
遲欽激動地原地跳起來。
李緒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想,沒出息。
“雯子……在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提問的方方身負重任,聲音都抖了。
關鍵時刻席雯還是很大氣的。她喝完酒比平時靈動,鏡片下的眼睛促狹地垂低:“本來是有的,最近沒了。”
“?”
“??”
操怎麽還能沒了呢?遲欽頭昏腦漲:“不、不是,你喜歡水蒸氣啊?”
席雯說:“他成績進步太慢,我不太喜歡了。”
“???”
遲欽漲紅了臉,轉身握住李緒的肩狂搖:“哪慢了,哪慢了?一學期從全校300到250,這慢嗎?我他媽又不像你那麽聰明!”
李緒給了他一腿,直接把他踹到龐雷雷身上發瘋去。
席雯:“繼續?”
好家夥,玩上頭了。
這輪陳楠的運氣特別好,搖出一手豹子3,雷雷他們也不差,排到最後的李緒壓力巨大。
他剛要開,遲欽飛身按住他的手:“先說好,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廢話,”他撇眼,“當然大冒險。”
“……靠,兒子背着爸爸有秘密了。”
“滾。”
遲欽說:“楠姐,你來出題吧,楠姐勇敢飛,遲弟永相随,比心比心。”
喝完酒話是真多啊這個逼,龐雷雷嫌棄得一批。
陳楠挑眉看向李緒:“需要我手下留情嗎?”
李緒散漫地站着:“你見我怕過?”
“那行,我就随便出了。”她滑了半天手機,刷到某道題之後眼前一亮,“就這個吧。”
李緒掃了一眼,直接繃緊眼皮。
“我看我看!”
——「跟你通話記錄裏最近聯系過的那個人表白。」
遲欽笑得天崩地裂,龐雷雷興奮得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快翻翻他手機,看他最近聯系過的那個人是誰?”
搶過手機點開通話記錄,遲欽猛地瞪大眼。
“草,是窦遙。”
“???”
“…………”
幾秒鐘的安靜如雞後,幾個人原地炸裂。
這不比打臺球有意思?
窦遙那個呆逼肯定巨吃驚,反應巨搞笑,萬一在電話裏罵髒話那也太好看了吧。
只有李緒表情僵到極點。
“算了我選真心話。”
“願賭服輸啊緒哥,”遲欽賊笑,“耍賴大大滴壞!”
李緒把那張臭臉生硬地轉開,盡量繃住,再繃住,全身寫滿冷漠和抵觸。
但還是頭皮發緊。
一瞬間他都想把桌子掀了,然後抓上手機逃出去。
但那樣也太草了,太慫逼了,他做不出。
在他身後蔣方方已經默默掏出手機,對準鏡頭調好角度,龐雷雷雙眼放光,陳楠嘴角上揚。
……
李緒心一橫,撥給那個熟悉的號碼。
結果響了好久都沒接。
“靠,不會睡了吧。”遲欽小聲說,“那換個人打?”
沒完了。
李緒皺眉,剛想挂斷,電話突然就通了——
“……喂?”
語調帶着懶音,吐字也慢吞吞的,一聽就是剛醒。
“卧槽。”遲欽捂緊嘴巴壓低聲。
你他媽的,為什麽還沒睡?李緒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窦遙的呼吸就在耳邊,目光也離得不遠,随時随地在給自己制造困擾。
“……”
聽動靜窦遙從床上坐了起來。
熱意從心髒一路蔓延到耳根,李緒開始耳鳴了。他攥緊手:“醒着?老子有話跟你說。”
“嗯,”窦遙不緊不慢,“你說。”
周圍徹底安靜下來,全員屏息以待,雙眼牢牢盯着李緒。
“說啊。”遲欽捧着手小聲催。
李緒嘴唇越來越緊。
一想到窦遙是從睡夢中被自己扯起來的,還要聽自己說那種傻逼話,他就覺得自己是個垃圾,人渣。
別的朋友都無所謂,他不是玩不起,但窦遙不一樣。
窦遙明确表達過好感,再開這種玩笑不就等于耍人玩?那是傻逼才幹的事。
再三緘默,李緒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打錯了。”
然後就驀地把電話挂斷!
“不……這就完了?”遲欽一臉癡呆,“逗我呢,我靠剛才讓我倒立吃灰我都幹了,輪到我讓你随便表個白,你就不說了??”
其他人也在此起彼伏地發表意見。
砰的一聲!
李緒從桌下撿起五瓶啤酒:“把這些全喝了夠不夠,不夠再加。”
……
十分鐘不到他喝光了所有的酒,然後被血管裏瞬間升高的酒精濃度激得滿身通紅。
遲欽目瞪口呆:“緒你差不多行了……”
席雯一臉玩味。
陳楠往門口望去,只見某個應該已經睡了的人一瘸一拐地上了樓。
“窦遙你怎麽來了?”
“我草你早來啊,現在晚啦!”龐雷雷口水一頓亂噴,把剛才的事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你說他腦子怎麽長的,寧願一口氣喝五瓶都不願意讓我們看看熱鬧,無趣!”
窦遙來得匆忙,腳上穿的是拖鞋,上半身也只是件白T。聽完這些以後他臉色微微有點沉,走到李緒身邊。
李緒撩起眼皮,看清是誰,那種微妙的尴尬感覺遲鈍地出現……
他轉身就往沙發走。
結果被窦遙面無表情地拽回來,用力過猛,險些一頭砸到窦遙身上,而且晃得他想吐。
“……”李緒紅着脖子,喘息間全是酒氣,“小心老子吐你一臉。”
“回去睡覺。”窦遙淡淡道。
他手勁很大,手指又長,握着瘦削的胳膊不松。
“睡什麽睡,沒玩夠呢。”
李緒皺緊眉撒酒瘋。
窦遙松開他,兩只手重新插回睡褲,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低聲說:“行啊,那我就告訴所有人我喜歡你。”
“……”
李緒奮力去捂他的嘴。
他直接把人拖走。
遲欽在後面追着問:“什麽情況啊他。”
“沒事,”窦遙斂起眼,“我剛訓了他兩句。”
什麽,瘸子還會兇人?本世紀最大新發現。
一路将人半摟半拖地弄回自己房間,窦遙呼吸漸沉,一半是累的一半不方便解釋。
路上李緒的大腿一直在磨他的腿。
就犟,犟得要命。
把人安置到床上,窦遙想給他擦掉手上的滑石粉。毛巾剛沾完水,回來李緒的眼皮已經半耷下去,眼底醉意混沌。
說傻逼誰是傻逼。
給他擦手的過程中窦遙一句話也沒說,臉上也全程面無表情,但一看就是非常不高興。
李緒半繃着眼皮,被他的冷臉和胃裏那陣難受激得蹙緊眉:“……說話。”
窦遙:“說什麽。”
“我他媽哪知道,”李緒偏臉,“……又發什麽脾氣。”
窦遙倏地擡起頭,目光直直看向他,十足的審視:“你說呢。”
“說個幾把。”
手心一涼,是窦遙把毛巾撤開了。
很長時間誰也沒有先開口,房間裏靜到沉悶的地步。直到李緒不耐煩地閉上眼,那道沙啞的聲音才落下來:“騙我一次都不行?”
李緒腦袋空白了半秒。
“喜歡我三個字就這麽難說出口,”窦遙說,“連句假話都不肯敷衍我。”
直白熱烈的感情就像身邊這堵白牆,不摻雜質,坦蕩而不留一點餘地。
李緒下意識把眼皮閉緊,想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一點,心髒卻仿佛就生在嗓子眼,每跳一下都帶動喉嚨跟口腔。
嗓音幹啞罵人就會毫無氣勢。他睜開眼,攥緊手說:“我有什麽好喜歡的,別犯傻逼了行不行。”
“那你說啊。”窦遙牢牢地盯着他,“說你不喜歡我,永遠也不可能喜歡我,讓我別再來煩你,有多遠滾多遠。”
說就說。
借着酒勁李緒将手指用力鉗進掌心:“老子不喜歡你,永遠也不——”
後面的話被窦遙封進了嘴裏。
濕潤中帶一點點啤酒的澀。
嘴唇的味道。
窦遙從上面親下來,兩手分別按住他兩邊肩膀,讓他整個人陷進了床單裏,并且被迫仰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