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調查
而且這樣也能更好地保護嘉宜。
陸晉的這一想法得到幾個心腹的贊同。
尤其是高亮,更是連聲說好,他眉飛色舞:“确實是該這樣,我們可以派些弟兄把韓姑娘保護起來,再找一個人假扮韓姑娘做誘餌,引出幕後黑手,然後就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陸晉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一網打盡,而是先把幕後黑手找出來,确定那人是誰。再者,就是嘉宜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不能讓她再一次陷入險境。
“不過,誰來扮韓姑娘呢?這可是真個問題。依我看,這個人須得武功高強,膽大心細,防範心強,最好還得像姑娘……”高亮低聲沉吟,一擡頭,卻見幾人都齊齊看着自己,目光灼灼他心裏一咯噔,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來,“你們都看我做什麽?”
“我覺得你挺合适。”王赟神情嚴肅,說的話卻不大正經。
高亮不自覺後退了半步,一臉驚恐:“我承認我武功高強,膽大心細,防範心強,但是我一點都不像姑娘。你們見過像我這樣又黑又高又壯的姑娘嗎?”他說着朝陸晉投向求助的目光:“老大……”
看他這模樣,王赟、段飛都輕笑出聲,氣氛倒比先時輕松一些。
陸晉也微微勾了勾唇角,他輕咳一聲:“好了,別鬧了,高亮不合适。去把小北找來。”
小北原名羅北,但大家都習慣性地叫他小北。一則他進錦衣衛時年紀不大,二則他身形瘦小,在一衆高挑健壯的錦衣衛中,更像是沒長大。
錦衣衛的選拔有兩個主要途徑,一是襲蔭父職,二是通過武舉,羅北是後者。原本錦衣衛要充任皇家的儀仗隊,除了會武,還要身形高挑,相貌堂堂。個子小小的羅北能進入錦衣衛,除了武功好,還憑借他的一樣特殊本事——僞裝。這一點在他平日的情報搜尋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不到一刻鐘後,羅北就出現在了陸晉面前。聽陸晉說完,他愣了一會兒:“讓我扮姑娘?”
陸晉長眉一挑:“可以麽?”
猶豫了一瞬後,羅北點頭:“可以,但我得先見見她。”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總得知道她長什麽樣子吧。”
韓嘉宜聽說大哥的打算後,愣了好一會兒,小聲問:“真要這樣嗎?引蛇出洞,萬一蛇就一直憋着,死也不肯出來呢?”
“蛇不出來,對你也沒有損害。這麽做也是保護你。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下次出手是在什麽時候。”
韓嘉宜“嗯”了一聲,小聲問:“那他呢?他會不會有事?”
她确實怕死,但不能因為她再折損了旁人。
陸晉掃她一眼,心說,你自己性命攸關,倒還記挂着是否會牽累別人。他搖了搖頭:“不會,會有人保護他,而且他功夫很好。”
韓嘉宜“哦”了一聲,仍有些別扭,感覺就像是讓旁人代替她去迎接危險一般。
看她神色,陸晉大致猜出了她的心思。他輕聲道:“你不會武功,真遇上刺客,幫不上忙,說不定還要誤事,聽話。”
這話說的不中聽,但韓嘉宜無從反駁,她心裏的愧疚和不安消散了許多,點一點頭,沒再說話。
羅北見到韓嘉宜時,她已經洗了臉,露出原本面容。他盯着她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直到陸晉輕咳一聲,他才道:“好,可以。”
韓嘉宜心中暗暗納罕,好奇而又期待。等看到喬裝打扮過後的羅北時,她自己都吃了一驚。一個男人,裝扮了以後,竟和她有七八分相似:“怎麽做到的?”
她的神情讓羅北很滿意,他哈哈一笑:“這個容易,但是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我吃飯的家夥。”
張口說話卻是他自己的聲音。
一個跟自己容貌相仿的人開口說話卻是男兒腔調,韓嘉宜忍不住輕笑。她念頭微轉,心說,如果她也有這本事,完全可以假死,然後頂着另一張臉活一輩子啊。但不過是一瞬之間,她就打消了這念頭。
比起隐姓埋名茍且度日,她更想光明正大地活着,而且,她也想早點揪出幕後黑手來。
陸晉打量着裝扮過後的羅北,皺一皺眉:“眼睛要再亮一點,臉上不夠白。”
羅北心裏嘀咕,韓姑娘都覺得好,你還在挑剔什麽?不過,他只是嘿嘿一笑:“我覺得差不多了,你說呢?韓姑娘?”說着還沖做小厮打扮的韓嘉宜擠了擠眼睛。
看着他用韓嘉宜的臉做這樣的表情,陸晉強行壓下心頭的古怪情緒,下意識去看韓嘉宜,卻見她眉眼彎彎,笑得溫暖。他的心驀地一動,心跳竟然加速了幾分。他眉心微皺,悄悄移開了視線。然而眸光一閃,竟落在了她圓潤白皙的耳垂上。
他心中一凜,電光石火之間,忽然想起那只琉璃耳墜。他雙目微斂,或許從耳墜入手,也可以查一查。他這念頭一起,當即吩咐了心腹去首飾坊查問,可有誰打聽過這琉璃耳墜。
“韓嘉宜”自從遭遇行刺後,小心謹慎,不大出門,也不見人。偶爾出入,也有不少高手周密保護。而真正的韓嘉宜,身邊自然也有人護着。她更多時候,是和大哥陸晉在一處。
這段時間衆人提高警惕,等待着對方的出手。與此同時,錦衣衛仍在沿着那三條線索細查。
數日後,韓嘉宜的表姐沈芳出閣,沈氏因為屬相相沖不能送嫁。“韓嘉宜”則在不少随從的陪同下,前往沈家。
不過,因為此次去沈家是做客,也不好帶太多的侍從進門,于是,“韓嘉宜”進沈家時只帶了兩個粗粗笨笨的丫鬟。
那倆丫鬟仔細看的話,相貌還有點相似,高高壯壯的,一看就很有力氣。
在沈家待的時間短,“韓嘉宜”不與生人接觸,不吃東西,不喝水,不亂動,不亂走,沒出任何事端。然而回家途中,卻出了事。
老馬不知何故,忽然驚了,甩下一衆随從狂奔。慌亂之際,馬車暗格被打開,數枚暗器直接飛向“韓嘉宜”的面門。
距離如此之短,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自然躲不開,少不得要命喪暗器之下。然而“韓嘉宜”卻頭一歪,險險閃避開了。
兩個粗笨丫鬟精神抖擻,直接擋在暗格處,與暗格中的人交手。在颠簸的馬車中,兩人配合默契,一人一刀,幹淨利落,砍傷了暗格中那人的兩只手。
“韓嘉宜”緊随其後,卸掉那人的下巴,尖聲道:“看他牙縫裏有沒有藥,塞了他的嘴,別讓他自殺!”
嘴裏被塞了口塞後,那人既不能吞咽,也不能說話,想咬舌自盡或是服毒只怕就不大容易了。
車夫終于制住了驚馬,幾人下車。“韓嘉宜”一臉興奮:“這幾日,吃不敢好好吃,睡不敢好好睡,不知道你們能玩什麽花樣,原來也沒什麽新鮮的啊。你不聾吧?別想着耍滑頭,不然爺爺閹了你,讓你做個不男不女的死太監。你可別以為你死了就解脫了。我跟你說,閹了你以後,你就算投胎轉世,下輩子也是個天閹。”
他明顯看到,那刺客身體微微抖了一下。他心裏得意,自覺威脅有用,同兩個幫手一起帶着回去複命。
陸晉神色淡淡,心中卻有些意外,對方竟然沒忍住這麽快就出手了嗎?而且也不像是失敗兩次後細心謀劃的結果。
高亮有些得意:“老大,招了,招的特別快,小北一說要閹了他,他就招了,說是他的雇主是睢陽人氏,和韓大老爺有過節。如今韓大老爺人已經不在世了,父債女償,所以一定要殺韓姑娘……”
“假的吧?”陸晉沉聲道。
“咦?”高亮愣了愣,“什麽?”
“如果只是與她父親有過節,不至于天子腳下,三次痛下殺手。再怎麽着,也要周詳布置,一擊必中。對方這麽做,恐怕是為了混淆我們的視線。”陸晉垂眸。
高亮奇道:“不是吧?大人,你當時不在馬車裏,刺客确實下了殺招,不像是單純的混淆視線。”
高明輕輕拉一下弟弟,小聲道:“行刺是真,刺客的話未必就是真的了。”
羅北想了想:“大人的意思是,這刺客撒謊?我現在就去閹了他。”
他作勢要走,卻被陸晉叫住。
陸晉搖頭:“刺客未必撒謊,或許他知道的就是這樣。難道你派殺手去行刺,還要特意說明緣由嗎?繼續查,繼續審。還有,叫王赟過來。”
他就不信了,這刺客身上挖不出一丁點線索。
幾人告退,王赟聞訊很快前來:“大人,你有什麽吩咐?”
陸晉眸光輕閃:“你幫我查一個人。”
“什麽人?”
“季安。”
“季安?”王赟一驚,“皇上身邊的季安公公?”
陸晉輕輕點頭:“查一查他都與什麽人來往,以及他暗中的勢力和最近行動。”
王赟呆愣了一瞬:季安公公?
季安公公是皇帝最信任的內侍,比皇帝小了兩歲,在其還是皇子時,就跟着他了。皇上繼位後,季安水漲船高,巴結谄媚者不少。但此人一向謹小慎微,恪守本分。錦衣衛之前盯他盯過一段時間,并未發現任何異常。不過大人既然吩咐了去查,那肯定是要查的。
“是。”王赟應一聲,退了出去。
陸晉則雙目微阖,緩緩吐出一口郁氣。
他也是才查到的,前不久确實有人打聽過琉璃耳墜。打聽者的相貌,從其描述以及畫像效果來看,有幾分像是季安的幹兒子。
季安是皇帝身邊的人,他的意思是不是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但這中間又有些疑點,皇帝如果想要殺一個人,不至于幾次三番以失敗告終。
陸晉按了按眉心,真的有必要痛下殺手嗎?那天在花園發生的事情,即使真有人看見,也不敢說出去吧?
這幾日,長寧侯府住着一個“韓嘉宜”,而另一個韓嘉宜則住在守衛森嚴的梨花巷陸宅。
盡管守衛重重,陸晉仍不放心,得了空就去梨花巷。
一看見做男兒打扮的韓嘉宜,他心裏一軟,快步向她走近:“嘉宜。”
韓嘉宜這些天無事可做,也無心寫話本,她反複練習着大哥教給她的保命三式,已經練得純熟無比。此刻看見陸晉,她瞬間喜上眉梢:“大哥。”
梨花巷陸宅不大,處處都是陸晉的人,幾乎可以說三人一崗,五人一哨,守衛密不透風。可惜這些人韓嘉宜都不熟。整個陸宅,她最熟悉的就是大哥陸晉了。短短數日之間,她對他的信賴又多了一些。
如今見他回來,自是歡喜無比。
她眸中滿是喜意,陸晉看在眼裏,如同一陣清風,将他心頭的陰霾盡皆吹散。他神情溫和,甚至還微微笑了笑:“今天在家做什麽?”
“練大哥教的保命三式啊。”韓嘉宜随口答道,“我感覺我進步很大的。”
陸晉點頭,滿意而欣慰:“嗯,等會兒練給我瞧瞧。”他一垂眸,不經意看到了她的耳垂,視線微微一凝。
韓嘉宜察覺到他的目光,有些赧然,也有些疑惑,她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怎麽了?有哪裏不對嗎?”
“沒有。”陸晉随即搖頭,“那邊膚色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樣。”
“啊?是嗎?”韓嘉宜不敢再捏了,連忙松開手,“大概是沒有抹勻。”
兩人正說着話,忽然有人來報,說是皇帝傳喚,命陸晉迅速進宮一趟。
陸晉微驚:進宮?今天剛發生這件事,皇帝這會兒讓他進宮?他很快調整了情緒,小心叮囑一番,匆匆出發,前往皇宮。
皇帝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異樣,不過他的話卻讓陸晉訝然。皇帝有些無奈的樣子:“也不是朕要指派你,是太後讓朕找一個人。找人這種事情,朕覺得還是晉兒比較擅長。”
陸晉面色不改:“請問皇上,太後要找的是什麽人。”
“這個人,你只怕沒聽說過。叫澹臺公子,哦,當然,這個不是本名。她原本叫什麽,朕也不知道。這是她寫話本時用的名字,太後說想見一見這個人,給點封賞。”皇帝輕嘆一聲,“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太後居然迷上了市井話本,天天捧着《宋師案》看。太後的壽辰要到了,朕作為人子,自當滿足她老人家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