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同居
“啊?”韓嘉宜怔了一瞬,“我穿你給我的那件衣裳也不行嗎?”
一直在大哥視線範圍內,這難度有點大啊。而且那樣她豈不是什麽秘密都沒了?這麽一想,韓嘉宜心裏有點涼涼的,從她對他坦誠開始,她在他這兒就已經沒有秘密了。
陸晉緩緩搖頭:“當然要穿着,但是只穿着它還不行。如果刺客卷土重來,不再是刺你後心,而是直接拿刀割你脖子怎麽辦?”
“割脖子?”韓嘉宜心裏一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想象一下被人割斷脖子的場景,一張小臉吓得煞白,脖頸也隐隐作痛。
她還不滿十五歲,她不想被人抹脖子啊。
陸晉掃了她一眼,續道:“或者是給你下毒呢?”
韓嘉宜目中驚疑不定,沒有作聲。
“如果對方一心想要你的性命,不擇手段,不計後果。嘉宜,你待如何?”陸晉看着她,淡淡地道。
韓嘉宜睜大眼睛,心中寒意陡生,她深吸一口氣:“還請大哥幫我。”
“你我兄妹,一家人,我肯定會護着你的。”陸晉雙目微斂,“從今日起,你就待在我身邊。在幕後黑手查出來之前,一刻也不能懈怠。”
見他認真莊重,韓嘉宜一顆心也跟着提了起來:“嗯,我聽大哥的。只是……”她又犯了難:“我要怎麽待在大哥身邊?在家裏也還好,可大哥每日也要當值啊,我總不能跟着去吧?”
而且,夜裏呢?
陸晉“唔”了一聲,微一沉吟:“我記得你上次出門和你二哥一起,穿了男裝,掩着身份是不是?”不等韓嘉宜回答,他就自行說道:“換了身份跟着我去,也不是不行。你一個人在家裏,我不放心。”
若是兩次殺手是同一人所指使,那麽上次沒有遭遇危險,多半是因為她掩飾了身份,無人知道她出去。
韓嘉宜也想到了這一點,她心念微動:“大哥,我在家裏應該是安全的吧?”
陸晉瞧了她一眼:“不能保證對方在失敗兩次後依然專挑你出門的時候動手。長寧侯府高牆大院,守衛也算森嚴,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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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嘉宜聽得心頭直跳,曾經瀕臨死亡的恐懼讓她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她喃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對方能掌握她的行蹤,或許在府裏就有眼線。大哥說的有道理,她不能把自己的性命當做兒戲。于是,她重重點頭:“請大哥幫我。”
“這幾日委屈你先随我出入,我會盡量查明真相。”陸晉溫聲道,“你放心,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
昏黃的燈光下,他面容溫和,眉目之間隐含關心。
韓嘉宜眼眶一熱,心中不安稍減,取而代之的是對他的信賴。她穩了穩心神:“大哥,你餓不餓?”
“嗯?”陸晉一路回來,一直想着她的事情,也不覺得如何。如今經她提起,确實有些餓了。
韓嘉宜笑了一笑,看他神情已經猜出了一二:“那大哥,我們吃飯吧?”
陸晉微微一怔,繼而點了點頭。
今日韓嘉宜去崇光寺上香卻遭遇殺手,不止是沈氏,長寧侯也甚是擔憂。知道兒子陸晉在同嘉宜細談,他們也不敢打擾。到了該用膳的時候,等他們一起用膳。
同往常一樣,他們是在正房用的晚膳。
韓嘉宜雖然餓得狠了,但想到自己如今的狀況,也吃不下多少。
長寧侯寬慰她:“我多派些家丁巡邏,沒事的。在咱們家裏不用害怕。大不了先不出門就是了。放心,幕後黑手很快就能查出來。”
沈氏一臉憂色:“家丁的功夫也有限吧?”
她今日見到那殺手,分明是窮兇極惡之徒,平安郡王的侍衛都追趕不上的。長寧侯府的家丁肯定不是對手啊。
陸晉擡眸,輕聲道:“不要擔心,嘉宜的安全我來負責。”
沈氏聞言一怔,眼淚差點掉落,連聲說好:“多謝世子了。”
她心說,有世子這句話,她能放一半的心。她瞥了女兒一眼:“還不快謝謝世子?”
韓嘉宜從善如流:“多謝大哥。”
其實道謝的話,她已經說過了。她想,還不如真正為大哥做些什麽表達感激。
陸晉眸光微閃:“先吃飯吧。”
晚飯後,韓嘉宜沖陸晉使了個眼色,自己先行走了出去。
陸晉心念微動,他放下手裏的箸:“我吃好了。”快步追上去。
韓嘉宜不敢走遠,她只走出數步,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果真是大哥。她心裏一喜,在院子裏粗壯的大棗樹下站定。
陸晉就站在她身後。
冬天葉子落盡,枝幹在地上投下陰影。屋檐下的燈光明滅,少女的臉頰微紅,面容卻不甚清晰:“大哥……”
見她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态,陸晉胸口微微一蕩,聲音也罕見的溫和:“嗯?怎麽了?”
韓嘉宜咬了咬牙,将心一橫:“方才咱們沒說清楚,大哥說我一直待在大哥身邊,那,那夜裏怎麽辦?”
殺手不一定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動,萬一那些人見白天失敗了,晚上再派了人來,一刀割了她腦袋,那怎麽辦?
若是她睡得熟一些,或許無聲無息地就丢了性命。可她也不能一直不睡覺啊。
她越想越膽怯,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離死亡這麽近。
她現在回睢陽,還來不來得及?
昏暗的燈光下,少女眼中的擔憂驚懼明晰可見,陸晉心尖似是給什麽紮了一下一般,有些疼,有些麻。他輕聲道:“唔,你放心,有我。我不會讓你有事。”
韓嘉宜點頭,她此時最信任的大約就是陸晉了。當陸晉說出那句“我今晚守在你房外”時,她感動而又歉然,幾乎沖口而出:“那大哥不休息嗎?”
“嗯?”陸晉長眉微挑。
韓嘉宜又道:“外面晚上挺冷的啊。”
他們眼下在這兒站一小會兒,她都察覺到寒意了,如果大哥在她房外徹夜守候,那該凍成什麽樣?
本來就因為她的緣故讓他受累,若是再凍出個好歹……
韓嘉宜上前一步,小聲道:“要不,委屈大哥今夜先宿在外間?”
她話音剛落,陸晉尚未回答,她自己倒先紅了臉。外間與內室之間只隔了一道暗門。內室的動靜,外間聽得一清二楚。在睢陽時,她聽說一些大戶人家,都是丫鬟仆婦睡在外間的長榻上,好在夜裏端茶遞水、時時伺候。
她這般建議,對大哥也太不尊重了。
“什麽?”陸晉訝然,宿在她的外間?這與同室而居何異?可是,看她緊張而又不安,他心下暗嘆。她全心信賴他,他自然不能辜負她的信任。
韓嘉宜思忖着不妥,連忙改口:“要不,我睡在外間,大哥歇在內室?”
歇在她的閨房?陸晉眉心一跳,耳根隐隐發燙。她在說什麽?他輕咳一聲:“不必,你睡在內室就好。”他停頓了一下,小聲道:“我先待在外間。”
他收斂起亂七八糟的情緒,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們是兄妹,這只是特殊時期的權宜之計,沒有什麽不妥的。
現在兩人意見一致了,可韓嘉宜仍感覺到不大自在,她不想給旁人知道這件事。
所以,她早早支開了雪竹,對抱着刀站在一旁的陸晉道:“大哥,我們現在收拾一下長榻?你是用我這邊多餘的被褥,還是我去把你的被子抱過來?”
“都行。”陸晉對此倒不甚在意。
“那就用我的吧?”韓嘉宜想了想,她态度殷切,“我來京城以後,我娘讓人給我做了好幾床被褥,我給大哥抱一床新的。”
她打開了櫃子,取出一床紅绫被表雪白被裏的被子,又取了褥子、枕頭等物,小心翼翼布置長榻。
陸晉看她忙碌,竟是為他疊被鋪床,念頭微轉,心頭一熱,他輕聲道:“我來。”
他上前幫忙,兩人的手不經意碰到一處,似是帶起一陣電流,酥麻之意瞬間竄至全身。
陸晉微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我……”他略一思忖,解釋:“冬天的時候經常這樣。”
韓嘉宜“嗯”了一聲,繼續忙活手上的事情。她将枕頭擺好,有些歉然:“大哥今晚将就一下吧。”
陸晉正要回話,忽聽門外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神情微微一變,就聽到沈氏的聲音傳來:“嘉宜,嘉宜。”
韓嘉宜心念急轉,沖大哥連使眼色,小聲央求:“大哥,你躲起來,好不好?”
陸晉怔了一瞬,擡眼看了看房梁,縱身一躍,人已在房梁上。
與此同時,沈氏推門而入:“嘉宜,娘想了又想,要不,娘夜裏陪你一起睡吧?”
她思來想後,還是不放心。
“啊?”韓嘉宜不着痕跡仰頭,什麽也沒看到。娘陪她睡嗎?她很快搖頭:“不用的,娘,大哥有主張。”
她現在的狀況,大概是被人盯上了。娘親陪她一起睡,只會讓娘也陷入危險的境地。而且,若是半夜真有刺客,大哥一人保護兩人,忙中生亂也不好。
“世子?”沈氏面露躊躇之色,“世子辦事自然是讓人放心的,只是,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看顧着你。”
她如果在女兒身邊,或許危急關頭,還能擋一下。
過去十年母女分離倒也罷了,現在嘉宜在她身邊,她又怎能讓嘉宜受傷害?
沈氏視線微轉,落在長榻上;“你今晚讓雪竹陪夜嗎?”
韓嘉宜垂眸,低聲道:“不是雪竹,是大哥。”
“什麽?!”沈氏不由提高了聲音,“這,這怎麽行?”
“娘,我害怕。大哥也同意。”
沈氏心說,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問題,如果世子和嘉宜是親兄妹也就罷了。有些人家貧苦,兄弟姐妹同宿一屋也不是沒有。只是嘉宜與世子,畢竟不是親生的兄妹。若真傳出去,陸晉還好,只怕于嘉宜名聲有損。
但是沈氏說不出反對的話,畢竟與性命比起來,其他的事情都不值一提。
沈氏輕聲道:“辛苦世子了,你要牢記孝悌之道,以後只管把他當做親兄長,知道麽?”
韓嘉宜點頭:“知道的,娘。”
大哥是除了爹娘以外,對她最好的人了。
“對了,他人呢?”沈氏好奇。
她話音剛落,眼前一道人影閃過。陸晉已從梁上墜落,出現在她面前:“夫人。”
沈氏唬了一跳,連忙正色道:“辛苦世子。”
陸晉看了韓嘉宜一眼,神色淡淡:“她是我妹妹,應該的,不算辛苦。”
沈氏思緒轉了幾轉,很快想到陸晉方才躲起來,是不想給人知道他宿在嘉宜外間的事情。替嘉宜考慮且思慮周全,她不覺動容,也不敢再給他們添麻煩,她點一點頭,沖陸晉鄭重施了一禮:“嘉宜的性命,就拜托世子了。”
她是長輩,陸晉豈能讓她給自己行禮?他匆忙阻止,沉聲強調:“不必多禮,自家兄妹,相互照應,是應該的。”
沈氏沒有久留,叮囑幾句,匆忙離去。
外間只剩下他們二人,韓嘉宜看看大哥,忽然覺得有點不自在。
陸晉神色淡淡:“你早些收拾了睡吧。”
韓嘉宜低低應了一聲,轉身回了內室。
先前雪竹準備的熱水已經有點涼了,她匆匆洗好,再次在寝衣外穿上了大哥贈送的衣裳。她想了想,又尋了個脖圈戴在頸中。她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卻睡不着。
她在裏面的動靜,陸晉在外間聽得一清二楚。他心裏遠不像他外表那般淡然。她睡不着,他又豈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