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薄皇後好。
她太傲慢也太尊榮,根本不能想象,當那種尊榮失去之後……
畢夏震也聽明白了。
原來比起和離,比起失去劉徹,這位阿嬌姐姐,居然更在乎尊榮?
而神奇的是,畢夏震并不因此覺得阿嬌愛慕虛榮。
雖然貧瘠的語言讓學渣畢夏無法表達,但他隐隐地覺得,失去了尊榮的,确實很難再是陳阿嬌。
——所以阿嬌愛慕的不只是虛榮,她也未必不在乎劉徹。
——只是君既無心她便休。
——在乎尊榮,只不過因為不想成為一個沒了傲慢的女人,不想變得不是自己。
——有些人,确實只适合穿金縷衣而亡,卻不願着麻帶葛茍活。
畢夏震微微笑了起來。
若只是這般,那就還有繼續忽悠的餘地。
尊榮嘛,有何不可?
阿嬌本就是個尊榮傲慢之下才會迸發出真正美麗的女人。
而劉徹素好美色(當初挑韓嫣為伴讀時,都是因為被小韓嫣的美貌傾倒),
至于畢夏震自己,嗯,再怎麽純良好青年,有美景美人看,為啥要委屈自己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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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也是個值得給予尊榮的女人。
即使不為皇後,她也是劉徹的親表姐,打小至今,為連王位都未獲封的小劉彘在兩宮面前刷好感度,一路刷到劉彘成了劉徹、膠東王成了皇太子,甚至在劉徹登基之後,因着劉徹與太皇太後政見上大相迥異、又不敢不孝,阿嬌也費了許多力,去幫着哄窦太後。
這些功績,已經足夠她尊榮一生。
何況她還幫着畢夏震一起,保下了劉徹的珍寶阿嫣同學。
更在畢夏震折騰那些古怪玩意的時候給了許多支持。尤其在最開始根本沒折騰出什麽成品時,阿嬌私底下雖會沖他不屑撇嘴,可但凡有外人說他一字不好,阿嬌卻是第一個翻臉、亮爪子維護他的。
縱然畢夏震明知道這些維護只是給劉徹,也無法不領情。
他也願意給他一世尊榮。
最最要緊的是,畢夏震悲劇到只能為将軍解戰袍,而劉徹,劉徹的真愛不是陰麗華,卻也不是衛子夫。
不是任何一個後宮女子。
漢武帝的後宮,根本不需要一個比阿嬌尊榮的女人。
所以畢夏震能坦然承諾:
“縱然阿嬌姐姐與我和離,縱然阿嬌姐姐已經不是皇後,也不會是廢後。因為——
我根本不會再立皇後!
而阿嬌姐姐,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在和離之後成為我大漢的長公主、大長公主。
你會是最尊貴的公主,即使不願接受公主封號,也會是同輩之中最尊貴的女人。”
☆、承諾
壓力之下産生的動力,往往大得驚人。
如學渣畢夏,也能發生幾乎脫胎換骨的蛻變。
大概也有接收了劉徹記憶的關系吧,學渣畢夏get到的忽悠技能,即使沒有系統幫助,也在持續漲點中。
這可真是個好現象。
——因為畢夏震承諾的這種“即使不是皇後,你也會是同輩第一尊貴人”的完全不靠譜無責任言語,韓嫣和阿嬌居然都真信了!
不立皇後很可能,不只韓嫣,就是阿嬌也能明顯察覺到劉徹對外戚的不耐。
這家夥現在也過了要靠妻子外家謀取什麽的地步,又還不至于落到要給兒子找得力母族以護佑他日後的境地,會做出這種決定,還真不算太奇怪。
可同輩第一尊貴人神馬的……
平陽公主在哪裏?
親你到底将王太後所出長女,劉徹素日便挺敬重的長姐,因着從她府上帶回來的衛子夫生了他第一個孩子破了不育謠言、而衛青更是顆必将冉冉升起的将星,近年越發得太後皇帝青眼的長公主,置之于何地?
還有隆慮公主,這位雖然因為一瓶花被劉徹給外惦記了些日子,可因着是最小的姐姐,又嫁給了館陶大長公主次子、阿嬌二兄,也是為當年兩家聯盟做了重大貢獻的,平日裏論敬或許不如長姐平陽,但論親昵,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更有南宮公主,這位讓當時還只是先帝夫人的親娘推出去和親的親姐姐,簡直是劉徹心口的朱砂痣!
當然這不是在暗指劉徹與這位姐姐有什麽,事實上,南宮公主作為次女,夾在明媚能幹的長姐和嬌憨可愛的幼妹中間,并不顯眼。
不管在父母跟前,又或者劉徹跟前,存在感都很低。
可她是去和親。
每一個和親公主都是劉徹心口的痛。
親姐姐更甚。
就這三位,即使阿嬌還是皇後,對她們也不能不尊重。
姑嫂關系從來都是很微妙的課題,除非哪天阿嬌能熬成親子繼位的太後,還必須是沒有太皇太後壓着的,否則再驕傲,她能在王太後面前立得起來,卻不能在這些長公主面前過分端着。
王娡只是先帝妾室之一,平陽她們卻是先帝親生女兒、阿嬌嫡親的表姐妹!
——可現在,畢夏震随随便便一許諾,就将這仨都給忽視了,而韓嫣和阿嬌,居然真信了!
——韓嫣你忘了你腦殘粉的是自家阿彘,不是随随便便哪個劉徹了嗎?
——而阿嬌,這劉野豬之前許“金屋儲之”的時候多誠懇多純真啊,那都能背棄,你居然還敢相信“他”(在阿嬌眼中,畢夏震确實還是劉徹沒錯)許下的更不靠譜諾言?
這些話,雖是畢夏震許諾,他也确實忽略了平陽隆慮幾個,但老實說,他這個說的人,都有那麽點心虛。
畢竟不是劉徹本人。
畢竟還心心念念着要回到二十一世紀去的人。
畢夏震是想好要在回去之前,确保他許阿嬌的尊榮不會變動啦,可這所謂的“想好”,純粹是在系統胖娃不幫忙、畢夏震自己對回去的路毫無頭緒的時候想的好咩?
若是忽然有了回去的法子……
畢夏震自己都完全沒有把握,一個所謂的諾言,是否能牽絆住他回家的腳步。
也許延遲都不肯,更別提萬一是什麽轉瞬即逝、過期不候的機會了。
畢夏震說得是真心虛。
而能支持他在這般心虛之下依然堅持的,不過是正史之上,陳阿嬌确實無子,也确實被廢。
她退居長門宮的歲月不見多少記載,一篇長門賦,也只見閨怨之聲,不得君皇回心之意。
但不需記載,也知道那日子并不好過。
所以畢夏震能說服自己:
反正阿嬌遇上渣野豬,這日子總不能更差了。
——卻不想阿嬌真信了他許下的尊榮!
看着阿嬌淡淡拂袖起身:“我會認真考慮。”
而後翩然離去的身影,畢夏震啞然。
#她居然真的信了。#
#這可讓小爺怎麽好意思,在離開的時候,用“反正不會更差”敷衍自己?#
曾經,偶然聽到那麽一句話,說是“被過分信賴也是一種負擔”,畢夏震很不以為然。
以學渣畢夏寬大坦直到可以跑馬的腦回路思考:
被信賴說明你人品好呗!至于負不負擔的……
信不信你是別人的事,言行之間能做到幾何是你自己的事,總不可能因為被人說“我相信你會怎麽怎麽樣”,就真的必須怎麽怎麽樣吧?
被人信賴沒什麽不好,可因為被人信賴就過分負擔……
何必?
——可現在,畢夏震忽然了解了,真的有一種信賴,過于沉重,又無法坦然卸開。
但真讓畢夏震為了背負這種信任,就徹底放棄回家的路,又萬萬不可能。
皺眉、歪腦袋、撓發髻,這可怎麽才好?
扔開這份信賴不難,但若是日後回到二十一世紀,總聽到“阿嬌、長門”等類似詞彙就心虛愧疚,日子可還怎麽過?
郁悶、郁悶,郁悶……
然後郁悶着、郁悶着,畢夏震就不小心歪到韓嫣身上了。
韓嫣不只容貌昳麗俊美非常,那身材也是好得看。
初見面時,畢夏震只當那是個纖細高瘦的花樣少年,可事實上,韓嫣卻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能用畢夏震根本無法想象的簡陋馬具,策馬奔騰,并玩出諸如障礙跨欄、馬腹藏人、側身射箭等等,畢夏震即便有合手馬具也不敢說能比他玩得好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是病弱纖瘦之輩?
韓嫣穿上衣袍時,看着清隽高瘦,翩翩欲仙,可衣服下面的身板,其實很有料。
肌肉看着隆起線條雖沒有劉野豬的誇張,可八塊腹肌足足的,比劉野豬那四塊有餘六塊不足的小樣,且強多啦!
這大腿枕起來的感覺也真是好極了。
不像塞了絨毛的枕頭那樣一味綿軟,又不像木枕、瓷枕那樣硬得膈着疼,倒有幾分像二十一世紀流行的什麽記憶枕,軟硬不要更适中啊!
——尤其劉野豬的身體,還能不等畢夏震指揮,就本能調整了一個最舒适的位置!
畢夏震差點放縱自己就此睡熟,都不舍得起來了有木有!
可惜不行。
阿嬌的問題是一方面,這劉野豬慣愛的所謂“最舒适姿勢“,也實在是讓一個純良直男無法坦然享受的啊!
明明一開始歪着的是靠近膝蓋的地方,以韓嫣端正跽坐的姿态,那絕對是不能更外的外側啊!
結果劉野豬這色心不死,靈魂都不知道跑哪了、居然還能用身體本能作怪的家夥,在畢夏震反應過來之前,就一翻、二轉的,直接窩到人家近乎腿根的地方,面還是朝裏的啊!
雖然這地方枕着真挺舒服的,但畢夏震每個呼吸,都總覺得自己完全吸入了韓嫣的味道好吧?
頭頸不動,也總覺得自己的臉頰随時會蹭上,韓嫣某個最最男人的地兒好吧?
這豆腐吃的,簡直不能更尴尬!
尤其是畢夏震在沒意識到自己會蹭上什麽的時候,因為實在枕得舒服,還真很随便地蹭了幾下啊!
然後那很男人的地方就……
咳咳,你懂的,男人嘛,不管是不是真愛,被摩擦到那地兒,還沒有反應的,只怕不是某種藍色小藥丸的簇擁,就是修煉葵花寶典的奇才。
何況畢夏震這皮囊是韓嫣家真愛的。
而韓嫣和他家阿彘……
在畢夏震來了之後就有兩個多月,而此前,因為太皇太後病着不好肆意、又有高祖陵寝失火諸事煩心,劉野豬真有還些天無暇鬧韓嫣了。
韓嫣偏還是個死心眼。
劉野豬不鬧他的時候,未必沒有其他選擇;韓嫣除了阿彘,卻連個妻妾通房都沒有啊!
這荒了幾月,忽然給畢夏震很不見外地來了這麽一下……
韓嫣一怔之後,反應大到直接将畢夏震掀翻什麽的,真怪不得他。
韓嫣近來是越發給畢夏震唬得只當他真個高深莫測,連之前忽悠阿嬌那麽離譜的原因和諾言都信了,對他居然要和阿嬌和離、而非采取其他更有利于劉徹的法子處置,也沒有提出異議……
可再如何心存敬畏,總有一個底線。
阿嫣的阿彘,只有那一個。
其他的,憑誰都不行!
怪也只能怪劉野豬的節操實在沒有信譽保障,連韓嫣都相信,只要是劉徹,他就真的能做出自家阿嫣沒了、能對着另一個韓嫣移情的事情來。
由上而下俯瞰畢夏震的眼神不要更嚴厲,那美麗嘴唇中突出的拒絕之語不要更直接決絕喲!
畢夏震仰面躺在榻上,怔了好一會,将害他跟着掉節操還被好友懷疑會啥啥的劉野豬翻來覆去罵個臭死,而後才一本正經豎起三根手指:
“我發四,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不尊重的心思。我連劉徹的妃嫔都不會動,又怎麽會對你?
放心放心,方才只是那啥,身體本能反應,習慣了嘛,你懂的。”
韓嫣其實不懂。
最起碼的,他理解的和畢夏震的原意,肯定有所偏差。
可他信了。
依着他的理解相信了畢夏震的承諾,并且,居然心懷感激。
在這種情況下,韓嫣被畢夏震要到了“萬一我忽然回去了,你幫我實現剛才答應阿嬌姐姐的,縱然不能使她最尊貴,好歹也別太難堪”的承諾做交換,也就理所當然了。
☆、天熱王逃
韓嫣的信用當然比劉徹好許多。
若是劉徹的靈魂還在、還能和畢夏震交流,而如此許諾,畢夏震未必敢信他,可韓嫣既然承諾了,還是拿“只要不是太妨礙阿彘,我總是護着她的;若不然,就叫我和阿彘生生世世再不得相見”的話發誓,那信用度真心再妥當不過了。
畢夏震就毫無壓力地放下了這樁心事。
還非常投桃報李的,将強身丹和解毒丸各喂了韓嫣一顆。
強身丹功效自如其名,再不用贅述的;而解毒丸嘛,卻果然不愧是系統出品,它可不僅僅在中毒之後解毒而已,還能保服用之人,一萬日夜之內百毒不侵,就是一萬日後,也能殘留一些抗體。
畢夏震這一手,确保了韓嫣大約能有三十年不會死于病痛毒蠱,也從某種意義上保護了阿嬌。
至于三十年後……
攤手,誰真能負責誰一輩子呢?
說畢夏震的腦回路和心竅兒一般寬大坦直到能跑馬,雖然不是完全的貶義,可也不會是純粹的褒獎。
畢夏震就是這麽個平凡的小青年,遇上這家夥的韓嫣和阿嬌等人,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指望一個平凡幺兒的責任感……
呵呵!
沒看到連他最感興趣的馬具兵器,他都是聽說初步成果出來一旬後,才想起來要去看看嗎?
——當然,用畢夏震自己的話來說,那不是,之前八.九天,天氣偏巧都不怎麽好,要麽雷雨要麽太熱的。而他,作為一個運動員,卻是個有室內田徑場的運動員,吃苦流汗是必須,風吹日曬卻未必……
——那啥,對沒有冰塊的漢代,真心适應不來呀!
——何況作為一個皇帝,不瞎折騰鬧中暑,愛惜自己的身體,不也是對自己、對皮囊的主人(劉野豬+小阿嫣)、以及對天下萬民負責嗎?
——才不是因為受不得罪哩!
丁點兒也不嬌氣的畢夏震換上了很有二十一世紀風格的騎裝——
可別說,這大漢的匠人果真不是蓋的。
雖然量産的弄不出來,但通過畢夏震的描述,就真的弄出了拉鏈扣子之類的……
雖然都是木頭、玉石磨出來的,每一孔鏈眼之間的連接還要靠小環連着、再縫到布料上去,才能保證柔軟度。
可連那鏈眼、小環、拉鏈頭,全都是同種質料啊!
據說還是同一塊木頭或玉石,就那麽雕琢出來的,那手藝,可真是絕了!
當然,太精細的東西做不快,畢夏震如今也才不過得了那麽五條鏈子,其中兩條木頭雕的,先趕忙兒做了閉裆褲日常換着穿,剩下三條玉石質地的,便做了三件騎裝,他自己、韓嫣、阿嬌各一件。
今兒本來是打算和阿嬌說好事後,就帶她去騎馬散心,順便相相能不能從羽林衛中挑到合意的驸馬,不想阿嬌反應辣麽大,畢夏震只能拉着韓嫣一道兒了。
韓嫣換衣裳的動作比畢夏震慢了點,因着一開始用不慣這拉鏈什麽的,初時拉鏈頭夾住布料好幾次,畢夏震倒想去幫忙,可方才實在太尴尬,韓嫣連換衣服都要和他隔一層帷幔,畢夏震只得在外頭遠程指導,便多費了幾分鐘。
可用不慣歸用不慣,韓嫣換上那身修身騎馬裝,可真不是一般的帥氣。
連頭上依舊漢代風格的發髻,都不會和衣裳産生多少違和感,反而讓人覺得,這般如玉公子,合該這般扮相。
尤其那身本來一直被廣袍大袖遮住的好身材……
騎裝是沒緊身到八塊腹肌帶人魚線都一覽無遺的地步啦,可那腰背的曲線、腿部的修長緊致……
好一頭滿含致命誘惑的花豹子!
畢夏震默默抹了一下口水,暗暗給自己增加了鍛煉量——
果斷不能因為沒有教練盯着就松懈啊!不到六塊腹肌已經很悲劇了,要是連四塊都給慵懶沒了,日後還好意思在心裏頭悄悄喊韓嫣嫣美人兒麽?
嗯,俯卧撐再加五百個!
……說起來,這大漢的運動器材也太少了,別的不說,是不是能把單雙杠之類的折騰出來玩玩?還有障礙跑跨欄跑也不錯,拿來訓練士兵都行的……
最重要的是!
蹴鞠!足球的前生既然有了,足球運動還會遠嗎?
畢夏震嚴肅臉:那可是集合玩樂和訓練士兵團隊合作意識、作戰意識于一體的好物!
折騰皮球什麽的,才不是因為我到了漢代都念念不忘玩球呢~
一點兒都不貪玩的畢夏同學,默默為少府的匠人又增添了幾樣研究目标。
好在少府匠人雖不是計件發薪,畢夏震也不是個通曉庶務的,韓嫣卻不小氣,又諸如弄出來豆漿之類內宮能用的,阿嬌也樂意賞賜,王太後都不曾吝啬,畢夏震又沒什麽“天子不好與民争利”的念頭,少府單是靠着白瓷方子,就很是賺了不少,倒也沒什麽怨言。
韓嫣還挺樂意這個“未來來的另一個劉徹”,為他家阿彘多留點家底的。
特別是,嗯,豆漿之流也還罷了,白瓷也不過享受之物,但像是馬具這種戰略性物資,甚至拉鏈之流,雖然不能量産、花些功夫卻未必不能供給一支精兵、或最不濟能給高階将領作為賞賜,甚至少府匠人還由此琢磨出以系帶代替拉鏈,雖然略微繁瑣些,卻比閉裆褲方便、比開裆褲耐磨的騎裝……
這些可都是先利其器、以善抵禦匈奴之事的好物,當然多多益善!
所以哪怕畢夏震夾帶私貨,每每折騰些不太必要的,韓嫣也忍了!
皮球嘛,愛玩嘛,劉徹不都是這樣的嗎?
能玩得起來,說明他的未來還挺順利的。
阿彘應該也會很順利的!
這麽想着的韓嫣,甚至将自己上一秋狩獵到的皮子,都送出大半去少府,供給畢夏震折騰皮球之用。
而這個付出,也很快得到了回報。
因着天氣漸熱,漢代又是個酸梅湯都只能靠井水湃涼的悲劇時代,長樂宮太皇太後又病着,畢夏震要晨昏定省做孝順孫兒,便一直沒來展現他的騎射功夫。
雖然早便得知新式馬具已制成,可會子也是衛青帶着成品去觐見,畢夏震未曾親來。
然後,這一次,畢夏震就為他的懶惰付出代價。
這家夥滿心以為有了合用的馬具,騎術就算不能比韓嫣好,也不會差太多,半路上就和韓嫣誇口賭賽了啊!
說什麽比獵物多少,輸的那個人要犧牲午間小憩,給另一個人打扇子什麽的,嗯,其實不是多大事的賭注啦,劉徹也不是沒給韓嫣打過扇子,可前提是別輸得太難看不是?
畢夏震原也以為自己不會輸得太難看的,射箭這個項目,雖然運動會上便是活動靶子,那人也基本不動,可學渣畢夏自己玩得起,騎馬射箭什麽的不要太爽喲~
收獲也是杠杠的,兵哥哥出身的保镖漢子們,真和他一般騎在馬上,哪怕用槍法拼他的箭法,在弓箭射程之內,都不見得能比他強多少的喲!
小爺還能玩得出真.三箭連發呢!
三箭定天山算什麽?
小爺是生不逢時,變成劉徹都不好禦駕親征,否則,哼,請叫小爺真.白虎星(指薛仁貴三箭連發定天山,被人傳為“白虎星下凡”的傳說,畢夏雖學渣,對名将的一些小典故還是蠻拼的)!
——可那一切的前提是,有合手的弓箭。
漢代能有畢夏震合手的弓箭嗎?
連勉強合用的馬具、勉強合穿的騎裝,都是剛剛折騰出來不久的呀!
弓箭?
呵呵!
學渣畢夏又被現實糊了一臉大姨媽!
比馬具事件更不應該的是——
明明之前就看過羽林衛演習,為啥我只注意到馬具大刀,卻沒仔細看看弓箭呢?
莫非是衛青那天箭法沒怎麽出彩的緣故?
畢夏震拿着一張在此時已經算是很精致的弓:
上好柘木做的幹,特特從南方弄來的水牛角做的弓臂,弓臂外側的牛筋也是圓勻潤澤,黏合用的據說都是最上好的魚膠,絲須亦是色澤光鮮……
連配套的箭,都是很奢侈的鐵箭!
可再精致奢侈都沒有!
尼瑪的小爺不求靠滑輪省力,也不奢望有播放器省時,可最起碼的,窺孔呢?瞄準具呢?好歹給個機械指針式的用用吧?
——嘗試着用手拉了拉弦,尼瑪不知道絲線也是能割肉各種疼的啊?
畢夏震呲牙。
一旁伺立的衛青偷偷瞥了一眼皇帝陛下的手,嗯,皇帝的手只合拿着毛筆在素帛上指點政事,最好連刻刀都不要拿的,拉弓太受罪了。
——其實這位的箭法最初還是劉徹教的呢!但腦殘粉不需要解釋,忠心臣屬對皇帝的擁戴更沒有理由。
這時候就顯出韓嫣的不一樣來。
這位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劉徹的腦殘粉,可他連對真粉着的阿彘都未必十分客氣,何況畢夏震?
當下就帶了幾分戲谑笑:“可見陛下近來是太松懈了。”
畢夏震看着大拇指內側,由劉野豬遺留下來的老繭,确實,因為他不像皮囊原主那般幾乎日日勤練弓箭的地步,已經嫩了許多,否則也不至于會那麽疼。
想一想記憶之中,那才四五歲的小家夥,大拇指磨破皮、磨破肉,都始終堅持的小身板……
默默的,曾經對漢武帝的欽佩敬仰又回來了不少。
但畢夏震仍不願意因此将大拇指上的老繭練回來。
作為一個機智的二十一世紀好青年,他選擇了另一條路:
天熱了,還是弄出扳指在室內拉拉空弦,回頭弄出有基本瞄準具的東西,再來玩射獵吧!
淡定轉身,沖韓嫣道:“我忽然覺得,還是要繼續好好開解阿嬌姐姐一下。”
我是友愛姐姐的好弟弟,才不是臨陣脫逃喲~
【系統胖娃冷笑飄過,好有技巧的戰略性撤退喲!需要我為你點贊嗎?】
☆、惶恐
這一次穿越對于畢夏震的成長有着非常明顯的促進。
譬如此時,面對韓嫣明晃晃帶出揶揄的笑,和腦海中又冒出來強勢刷屏的小混蛋,他居然還真的能淡定轉身,翩然遠去。
那長袍翻飛的下擺,可不要更銷魂!
衛青都真以為皇帝是為了回去開解皇後,雖然很可惜沒能得在皇帝面前展現射獵功夫、得他指點品評的機會,卻也真心為帝後和諧、後宮安穩欣慰。
——至少最近館陶大長公主沒再想着給自己一家找茬,子夫阿姐也沒再受到什麽刁難。
衛青一直是個很本分的人。
而沒有生出皇長子的衛子夫,大概也還沒敢生出什麽野心來。
嬌翁主是真威名赫赫!
連韓嫣都不敢随便招惹她!
例如此時,韓嫣明明覺得畢夏震所謂要回去安慰開解阿嬌的話很有幾分貓膩——
他可是親眼見證這位真.陛下與那位殿下的攤牌,以他對這兩位的了解,阿嬌姐姐絕對不願意見到皇帝,而皇帝,嗯,只要還是劉徹,就該懂得,現在也不是招惹阿嬌姐姐的好時候。
可當畢夏震真的伸出手,邀請他一起去長樂宮的時候,韓嫣還是果斷撤退了。
去督制扳指、順便看緊了馬具生産工匠的保密性……
嗯,兵刀是國之大事,可不是臣不尊重太皇太後和皇後殿下。
至于後來聽說畢夏震果然沒敢招惹嬌皇後,連給太皇太後請安都是挑了皇後殿下親自去守着熬藥的時間神馬的……
躲完發現不需要躲,總比沒躲卻發現跟着陷坑裏的強。
韓嫣看得可明白,正滿懷糾結着的皇後殿下,現在就是個随時準備亮爪子的母老虎,輕易撩撥不得的呀!
可惜韓嫣明白,卻不是人人明白。
這世上從來不缺撞到獅子嘴邊的傻子。
田蚡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
他原本看着太皇太後病勢沉珂之際,想要謀算丞相之位——
事實上,田蚡在幾年前就盯上這個位置。也曾經一度如願,可惜因為趙、王二人之事,硬是給免了!
得到又失去顯然比從來未曾得到過更煎熬,得而複失這些年,田蚡可是日日盯着丞相的位子,任何坐上去的人都恨不得立刻讓他死啦死啦滴!
之所以忍了這許久不敢真将心中煎熬化為事實,是因為上一個丞相乃是窦嬰。
這位魏其侯到底姓窦,即便他每每做出些與太皇太後所願者相悖之事,他也還是窦氏娘家人。
太皇太後與窦嬰親不親是一回事,若是別人要對窦嬰下手……
饒是田蚡私心再如何自以為己與皇帝之親,已經遠甚窦嬰,到底王太後都要在婆母窦氏面前做小伏低,田蚡也不敢胡為。
只不過幾年前,窦嬰因故被太皇太後嫌棄,終于失了這三公之中最尊貴的位子時,田蚡就真又起了念想。
許昌算什麽?說是柏至侯許溫之孫,原也不過是為高祖止宿巡邏之輩後人而已。
哪兒比得上他天子母舅尊貴?也配當丞相?
只是原先許昌事事趨奉太皇太後,皇帝迫于孝道尚且無法,田蚡也不敢相争。
如今太皇太後據說病得連話都說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能召見許昌之流去看他們擺尾逢迎,田蚡還需顧忌什麽?
他滿心以為,皇帝也是樂見他當丞相的。
卻不想……
別說丞相,皇帝近來連見他都懶得!
這卻是為何?
田蚡惶恐了。
他雖得意之時每每有忘形之舉,卻也不是真蠢到沒藥醫的。他這天子母舅的身份再尊貴,不也是倚仗天子才尊貴得起來的嗎?
若是有朝一日皇帝連見他都不願,不過區區一個武安侯,能在帝京有多大臉面?
遂用心查訪。
然後就果然訪出了王太後近來與皇帝很有幾分不睦的內情,甚至連婁豬艾貑之類的細節也聽說了。
——果然是親弟弟,王太後竟連那等話都未瞞着,只為了得這個最得用兄弟幾分指點:
“如今,眼看着皇帝真是惱了,卻要想些法子,與皇帝好生修複好關系才是……”
得,這位也醒過神來了,太後雖然尊貴,也是因着皇帝才尊貴起來的。
若皇帝不好了,又或者沒打心裏頭當她是回事,便是長樂宮之主又如何?
更別說她如今還算不得長樂宮正經女主人——太皇太後病得再不好,也還活着呢!
王太後很憂愁。
田蚡也真以為是皇帝外甥與姐姐疏遠、連帶着也不待見自己的緣故,絲毫沒從自己身上想,只顧着和姐姐一起跌足嘆息,雖不敢怎麽埋怨這位尊貴的長姐,言行間也很将見懊悔,越發将王太後給急得喲,只一疊聲:
“如今可怎麽好?皇帝連之前頗寵愛的衛氏也不怎麽搭理,兩位公主也不樂意見,明明之前還甚為寵愛衛長……”
田蚡微不屑,衛長公主又如何?不過是個丫頭片子,再如何對第一個孩子新鮮,熱度也有限!
難怪田蚡敢這般,實在是衛子夫之前一路攀升,看着是挺快的,在皇帝跟前得臉的程度,也到了連皇後要找她茬,都只能背着皇帝瞞着人的地步。
可再是夫人,妃妾就是妃妾,能倚仗的惟有寵愛而已。
以前劉徹樂意見她的時候,陳阿嬌再想為難,都防不住;可如今,便是陳阿嬌已經懶得為難她,畢夏震沒想到見她,衛子夫就完全無計可施了。
連讓衛青幫忙美言都不敢。
本來衛長公主倒是挺受寵,畢夏震卻是個除了對自家小侄女,對其他女娃娃,尤其是才三頭身的小女娃娃,十分沒法子的。
再有陳阿嬌似笑非笑來一句:“衛長公主?那是衛家的公主還是劉家的公主啊?我怎麽記得皇帝賜封,是為當利呢?”
衛子夫越發吓了個半死,偏偏她又還沒那本事讓外頭已經傳習慣了的“衛長”變回來,更又沒膽子說館陶大長公主不也素來被人稱呼為窦太主?只得拘着大女兒。
至于平陽隆慮兩位長公主……
她們當然也是皇帝的親姐姐,平陽更是有心效仿館陶當年,可不管劉徹也好、畢夏震也罷,都不是漢景帝呀!
本朝不只一個和皇帝同母尊貴的長公主,皇帝卻沒有一個能讓親娘逼着他要“兄終弟及”的好弟弟,他尊敬姐姐們是因着姐弟情深、自幼情分,可漢武帝,現下已經不需要姐姐們再為他做什麽了。
當然她們想進宮孝順母後,不管劉徹還是畢夏震,也都沒攔着;
可想闖到宣室殿、建章宮、上林苑等地……
別開玩笑了,有阿嬌和韓嫣聯手盯着,長公主們連未央宮都不能随意進出,長樂宮裏頭也就是王太後所居長秋殿能比較随意好吧?
上林苑如今更是生産新式馬镫馬鞍扳指弓箭的秘密基地,太尉都不是說進就能進的,何況一二嫁出去的公主?
于是三個能緩和王太後與皇帝母子關系的選項,都一個個pass掉了。
王太後簡直不要更憂愁。
明明之前也是謹言慎行的,不然如何能讓先帝另眼相待?
王太後的寵愛雖有卻也算不上很多,生子又已經排行第十,能熬到如今,可不全靠着謹慎恭順四字妙訣?
她甚至在剛當太後那幾年,都還要謹慎恭順着呢!
如今都只能住在長秋殿偏殿!
怎麽都忍到這個地步了,就非得動皇帝的心頭肉,以致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