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個嬌撒的時間也太長了。
鄭緒下巴都要揚僵了。
“……好了嗎?”他忍不住問。
“沒有。”很幹脆的否認,聲音卻啞啞小小的。
聽這聲音,鄭緒就知道某小狗又偷摸掉眼淚了,只好繼續揚着下巴任人抱着。他總覺得這個時候如果把下巴放在秦漪肩膀上會顯得娘不拉幾的。
所以為了他男子漢的威嚴,他就是揚到下巴抽筋也不會……
“你怎麽都不靠着我?”委委屈屈的質問。
……草。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再說下巴抽筋對他也沒什麽好處。
……放一下就放一下吧。
于是男子漢緒哥就把下巴娘不拉幾的放在了秦漪肩膀上。
又抱了會,鄭緒手癢的用手指戳秦漪的腹肌:“你剛剛是不……哭呢?”
秦漪沒回答。
不說話就是默認,鄭緒心裏想。他嘴上嫌棄道:“這有什麽好哭的,我從小到大都不知道住過幾次院了,我也沒跟你似的哭啊。”
秦漪手臂就圍在鄭緒腰上,聞言摟的更緊了,頭也埋到了鄭緒頸肩,蠻橫的擦掉了一臉濕意。
鄭緒被他頭發蹭的癢起來,被锢緊的窒息感都少了些,他忍不住笑,但又想要維持大哥形象,于是他笑着命令秦小狗滾開,別蹭了。
秦漪被他帶笑的聲音勾的半邊身體都酥了,別說起來了,就是松手也做不到。
他粘人起來着實是無人能敵,鄭緒沒被人這麽粘過,非常不習慣。他試圖轉移秦漪的注意力:“你這午飯再不吃就要冷了。”
悶悶的聲音卻道:“本來也吃不下,是專門買來給你聞的。”
……?
“卧槽?你這狗當的還真他媽是名副其實啊?滾滾滾,撒開你那狗爪,小心爸爸我揍你。”鄭緒這個氣。
秦漪久違的聽見他罵人,第一反應竟是心生滿足,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變态。雖然變态,但高興也不是假的。
他輕聲道:“我是小狗,你是我爸爸,那你是什麽?”
“……你是不是想挨打?”鄭緒伸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
“嘶……我就是覺得,你要是想吃這些菜了,說不定就舍得醒過來了。”他突然又扯回這個話題,說的話卻是讓鄭緒愣住了。
這只傻狗……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鄭緒眸色軟化,眼中比起之前多了些不一樣的情緒。他咳嗽一聲,還是把秦漪趕下床去吃飯。
秦漪也知道自己有些得寸進尺了,躊躇着松開了鄭緒,乖乖坐到椅子上,拿回飯盒。
鄭緒就靠着床頭看他。
雖然剛剛擦幹了臉,但整張臉看上去還是有些軟乎,眼周和鼻尖都紅紅的,嘴唇卻顏色淡了。鄭緒居然覺得這樣的秦漪看起來相當可愛。
“……”他抿着嘴移開了視線。
完蛋了,躺一個月躺變态了,看只狗都覺得眉清目秀、可愛了。
出院後一定要惡補幾部青春校園番,不為別的,就為了養眼。
秦漪見他一直盯着飯盒看,便只好開口解釋道:“我剛剛說你醒來就能吃這些是騙你的,你現在還不可以吃這樣重油重鹽。”
他不說鄭緒都沒往這方面想,他這一說又相當于給了鄭緒發作的機會。
“好啊你,我才醒就騙我呗?還能不能處了?不能處快滾。”
秦漪很懂事的搭戲:“能處,不敢了。”
鄭緒果然滿意了:“哼哼。”
等到秦漪把午餐吃完,午休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再不回去第一節 課就得遲到了。鄭緒就趕他走。
可秦漪磨磨唧唧的,雖沒直言不想走,但行動上就是這麽個意思。
鄭緒瞅着他,覺得好笑,忍了半天才把那股笑意忍下去,一臉嚴肅:“你能不能動作快點?磨磨唧唧的想磨死誰?”
“……你。”就一個字,聲音還小的要命,鄭緒壓根沒聽清,但他怎麽樣也猜的到秦漪說了什麽,揚手就抽了只花狠狠砸過去。
想要扔東西以表自己的威嚴,卻又怕扔硬物砸傷他,鄭緒這個人啊……心怎麽就這麽軟呢?
秦漪接住那朵花,看清楚了,竟然是朵玫瑰,雖然明知鄭緒是随手扯過再扔向自己的花,但這個巧合令他無比歡喜。
這真真是扔進他心裏了。
被他盯着的時間長了,鄭緒就不自在的瞪他:“看什麽看!還不走!你還上不上學了!”
“……那我走了。”秦漪只好拎起書包向外走,人剛走出去又折了回來:“我下了課就回來。”
病房終于回歸沉寂,鄭緒這才把視線投向了門,剛剛秦漪走的時候,他一直沒看過去,生怕這人又磨磨唧唧的不肯走。而現在人聽話的走了,他卻又有點……想了。
啧,鄭緒你怎麽回事。
鄭緒煩躁的揉了兩把頭發,心底升起的異樣情緒是他從沒感受過的,這令他慌張不安,于是他豎起尖刺,讓所有人都無法靠近他,更無法觸碰他心裏的不安。
鄭仟和柳唯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又來了,那個時候鄭緒正好精神困乏,甚至都不用裝睡,直接就當着兩人的面睡了個香。
因為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所以他睡眠并不算很深,父母兩人的對話他還是能勉強聽見幾句的。
“醫生說,阿緒這兩天的精神波動很大,應該就快醒了。”鄭仟的語氣裏有掩蓋不住的喜意,因此聲音也有些大了。
柳唯驚喜又緊張:“是嗎!那、那我要在這等阿緒醒,我要第一個和他說話!”
鄭仟發出了愉悅的笑聲,但還是哄着柳唯打消了念想,畢竟鄭緒要是真的醒了,可不一定想要第一個和柳唯說話。
那天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少有的想要對柳唯大發雷霆,如果不是他們的動靜太大驚擾了鄰居,如果鄰居沒有聯系物業和他,那鄭緒就真的很難救回來了。
實在是太危險了。
可是,你要怎麽和一個失心瘋的母親講道理呢?你講不通,因為她自己都被她自己吓到了,只顧着哭。鄭仟只覺得累,根本沒有力氣去指責誰了。
這個世界上錯誤的事情太多了,不幸福的家庭也太多了,誰一開始又不是抱着滿心期待來的呢?誰又想最後變成這樣呢?
沒人願意的。
他和柳唯都不無辜,甚至是他那個被所有人喜愛的大兒子都不一定是完全無辜的。唯一無辜、卻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是鄭緒。
鄭仟明白,他比所有人都看的明白,之前他放任鄭緒把柳唯背起來,而現在,他能做到的就是拉開柳唯,并和柳唯一起離鄭緒遠一些。
只有這樣,只能這樣。
既然會觸景傷懷,那就閉上眼睛不去看吧,鄭順永遠都是他們家過不去的檻,沒有人能做得到釋懷。
……
“小唯,我們回家吧,順順從國外寄來的信到了。我們一起去取吧。”鄭仟握上柳唯的手。
柳唯這兩年瘦的過分,整個人都顯得弱不禁風,可此時眼裏卻泛起了希翼的光芒,她趕緊回握鄭仟,依偎着她的丈夫,笑的似花:“那我們快回去吧。”
于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柳唯把還在她身後躺着的鄭緒給忘了。
鄭仟不無心痛的笑了一下,聲音沙啞了不少:“好,我們回去。”
兩人走了十分鐘以後,鄭緒才睜開沒什麽情緒的眼睛來。
他似乎明白了他父親的意思,也許父子也是能連心的吧,鄭仟的意思他懂了。
他啊,還是不要回那個家了。
其實鄭緒自己也知道,他想要的所有全部都有一個前提。
離開柳唯。
只是他脾氣從來很犟,就是不服輸,他就是覺得他能讓柳唯好起來,能讓柳唯多在乎自己一些,然後把鄭順徹底安放。
但他錯了,他做不到,他鬥不過一個生前就比他擁有更多愛的人。
所以他爸為他做了決定,斷了他的念頭。
要不怎麽說他鄭老板是最愛他的人呢?知道他這人最愛犯賤,心最軟,所以先下手為強,讓他想心軟都沒了機會。
目光轉過,落在了床頭櫃上。
那裏放着一張卡。
鄭緒笑了。眼睛卻慢慢紅了,是啊,最好的結果、最棒的決定。
可是,他沒有家了啊。
他成了有家不能回了的人了啊。
鄭緒覺得自己太不爺們了,居然為了這點事掉眼淚,可就在他拼命憋眼淚的時候,後背卻被人輕輕拍了拍。
那人手上動作沒停,聲音也輕的像風吹來的:“哭一會吧。”
于是床上單薄的少年便慢慢曲着身子哭了起來。他哭的很壓抑,怕打擾了任何人,也怕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就連哭起來都像只被困住的小獸。
找不到家,身邊沒有熟悉的味道,怕太大聲又招來一頓毒打,多可憐啊。
秦漪終于忍不住俯下身,貼着鄭緒的後背,伸出雙手抱住了這只困獸。
好在這只警惕性極高的小獸認出了他,沒有抵觸他的擁抱。
因為有了依靠,鄭緒總算可以放松的發洩情緒了。
哽咽聲也停了下來,秦漪額頭抵在鄭緒的肩膀上,眼中的心疼之色蓋不住。
可能是因為剛發洩過情緒,這使鄭緒還處在感性當中,他第一次主動和人說自己的脆弱。
“……我沒有家了。”
秦漪便把他抱得更緊,緊到兩人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他眸色更深,語氣卻非常認真。
“我給你家。”
“屬于你的、誰也不能趕走你的家。”
“好不好?”
鄭緒想要笑一下,可是喉間一緊,眼眶也再次酸澀起來。
他又哭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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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