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緒。”
鄭緒眉頭一挑,轉過頭去,來人居然真的是他爸。
“爸!你怎麽來了?”
他爸昨天晚上才和他通過電話,說今天要出差,沒辦法過來了。就為這事還給他道了歉。
鄭仟把一個紅包拍到他手上:“開業大吉。出差我讓你劉叔去了。”
劉叔是鄭仟的助理,鄭緒出生前倆人就是關系很鐵的朋友了。
鄭緒把那厚厚的紅包裝進口袋裏,心情忍不住好了許多,但這人偏生不愛撿好聽的說:“你就會奴役別人,自己偷懶。”
鄭老板屬實冤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忙的人好不容易擠出這麽半天來還得被兒子嫌棄偷懶。
“小鄭總,你這一開業就學會老板範了?天賦異禀啊。”鄭仟撫了撫鄭緒的後腦勺。
鄭緒甩開他的手,努力裝出那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拽樣,可是神情中的欣然抹不掉,鄭仟能來,他是真的高興。
非常高興。
“要喝什麽自己點去,小鄭總不伺候人。”
鄭仟沒去點東西,而是跟着鄭緒一起進了休息室。
他沒去過鄭緒的房間,因為房間屬于私人領地,鄭緒不喜歡別人随便進入他的領地,而現在,同等意義,這裏的休息室也算是鄭緒的領地,但他可以進來。
所以他覺得稀奇,這也瞧瞧,那也瞧瞧的。
鄭緒剛打算給他爸整點什麽零食嘗嘗,就見他爸撈起了他的籃球。
“鄭老板!你幹嘛呢!”這籃球他自己都還沒打過呢!
鄭仟一笑:“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打球了呢,好久都沒看你打過了,原來……”
他将球抛了又接住,補全那話。
“還是那個小孩呢。”
鄭緒一抿嘴,手中的零食扔進袋子裏,裝傻充愣:“什麽小孩,我也沒說我不喜歡打球啊,只是沒人陪我打而已。”
鄭仟把球扔向他,鄭緒條件反射接住,他聽見他爸說。
“喜歡就行,你爸我還沒老到動不了,陪你打球還是可以的。”
鄭緒眼睛一亮,他忙的起飛的鄭老板要和他打球?
雀躍的語言到嘴邊卻變成了:“還是算了吧,你這老胳膊老腿的,我怕到時候你骨個折,我還得和我媽一起照顧你呢。”
鄭仟笑了:“嘿!我骨頭有那麽脆嗎!怎麽也不需要兩個人照顧吧,你一個就差不多了。”
鄭緒:“……誰說我要照顧你了?!”
鄭仟上前撈住他的肩膀,帶着人一起往外走:“行了,不就打個球嗎,你磨磨唧唧的不會是怕輸吧?”
果然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鄭緒的人還得是鄭仟。
一句話就能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我怕你個老骨頭?開玩笑,打的你鄭老板變成小鄭子。”鄭緒的勝負心果然被激了起來。
兩人走出去沒多久,張峽就和秦漪叨叨了起來:“我還以為緒哥是留守兒童呢,沒想到是我膚淺了。”
秦漪被這四個字逗笑了:“留守兒童?”
張峽嘁了聲:“你笑個屁,本來就是,緒哥之前就跟個拽逼似的,對誰都不屑一顧,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獨來獨往的,就像沒人管一樣。”
本來還笑着的秦漪笑不出來了。
的确是這樣,鄭緒身邊的确一直沒有任何人,即使在學校裏刷爆了所有人的好感度,可他就像是與外界隔絕了一樣,圍着他身邊的人總是顯得他格格不入。
張峽繼續道:“還好還好,還好緒哥也是有媽疼有爹愛的。”
秦漪道:“就算沒有,不是還有我們嗎?”
張峽莫名不好意思起來:“哎呀你這人說話怎麽這麽酸,不過話倒是沒錯啦,緒哥就算是媽不疼爹不愛,我也會像爸媽那樣疼他、愛他的!”
秦漪:“……”
張峽看他表情不對,問道:“你怎麽這個表情,我哪說的不對……”
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挨抽了,鄭緒抽完還不過瘾又踹了一腳:“像你媽的爸媽。傻逼。”
張峽委屈的一手捂腦袋,一手摸腿。
“緒哥,我這不是語文沒學好嗎?你包容一下我。”
鄭緒懶得理他,從吧臺那拿了兩瓶礦泉水又跑了出去。
張峽獨自委屈了兩秒,見秦漪在玩手機不管自己,就湊上去看人家幹嘛呢。
“嗯?你幹嘛網購小學語文書?你要當小學老師嗎?”張峽一臉茫然。
秦漪摸了摸他那可能是被鄭緒抽傻的腦袋,慈祥道:“不是,我買來給你學習語文的。”
“……”
“那你他媽買一年級的語文書是什麽意思?!瞧不起誰呢?!”
秦漪悠悠然:“先打好基礎。”
……
鄭緒氣喘籲籲的躺在長椅上,而鄭仟就坐在他旁邊的長椅上,運動過量讓平日裏一絲不茍的鄭總裁也狼狽了幾分。
鄭緒今天算是打過瘾了,一邊喘氣一邊笑:“鄭老板,寶刀未老啊。”
鄭仟毫不客氣的接下稱贊:“年輕人,你也該經常出來運動運動了,你以前可比這厲害多了。”
鄭緒心情好,連這種話也可以不怼了。
這種公園的籃球場沒裝鐵欄網,秦漪出現在視線中是猝不及防的。
秦漪先向鄭仟打招呼,介紹自己:“叔叔你好,我是鄭緒的好朋友,秦漪。”
鄭緒被他拉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癱軟的:“我再緩會,你們先回去吧。”
說着,他就要往椅子上躺,奈何秦漪架着他,硬是要把他帶回去:“出汗了還一直吹風容易生病,回去洗個澡吧。”
鄭緒懶得和他吵嘴,就這麽被人架着回去,更需要人扶的鄭仟坐在椅子上看着兩人漸行漸遠。
好在還有張峽這個有眼力勁的湊上來扶鄭仟。
鄭仟今天穿的是正裝,雖然西裝外套脫了,但是他這麽一穿,張峽也能看出來鄭仟的不一般,于是正而八經的介紹自己:“叔叔,我是緒……鄭緒他好朋友,我叫張峽,你可以叫我小張。”
鄭仟腿也是真的有些軟,便撐着張峽的肩膀往回走,結果別人看來就是張峽被鄭仟夾在胳肢窩裏,顯得張峽又慫了一個度。
鄭仟第一句話就是問:“小張啊,那個小秦和阿緒的關系很好吧?”
他還是第一次看他兒子能那樣被人架着還不吵吵着跳起來的。
張峽連忙道:“是啊,我們三個關系可好了,雖然不能穿同一條開裆褲,但穿同款是必須的。”
……?什麽玩意?
鄭仟被迷糊了一下:“啊,啊,那是挺好的。”
張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鄭仟又問:“那你們和阿緒是怎麽認識的啊?我平時特別忙,沒辦法像常人父親那樣參與他的生活,唉……”
張峽瞬間理解,唠叨了起來:“叔叔,我知道的,我都明白,你這樣做都是為了給緒哥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但是叔叔你要明白,錢不是萬能的,多陪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緒哥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錢的,他就是渴望家人的愛。”
張峽都要被自己感動了,他可真是太會說話了,緒哥要是在這不會感動哭了吧。
本來想套點話的鄭仟沉默了,這個小夥子人不大說的話卻很通透。
像這麽正直的孩子,怎麽認識的一點也不重要了,有他們陪在阿緒身邊,自己也就放心了。
而他……
他也的确需要騰出時間來好好對待自己的家人了。
他這幾年的确很忙,但也不至于忙到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說到底他其實是在害怕,在恐懼。
恐懼面對自己精神失常的妻子,更加恐懼面對自己被妻子逼得越來越不像自己的兒子。
說透了,他就是在逃避,他就是個懦弱的人。
鄭緒都能夠做到面對柳唯,還能做出陪伴和理解,自己卻不行,他請來心理師,自己卻依舊不肯正面和妻子接觸。
張峽感覺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又增加了一點,而那個本來具有力量的聲音變得疲倦了:“……小張,謝謝你啊。”
張峽這個誠惶誠恐:“叔叔,您別客氣,真的沒什麽的,您能想明白都是歸咎于您自己的良心。”
本來還一腔哀愁的鄭仟瞬間笑了,他無奈極了:“小張啊,你這語文水平真的不一般啊。”
張峽飛快的眨了眨幾下眼睛,才意識到自己又說出了什麽驚人的話:“啊啊啊,叔叔抱歉!!”
鄭仟揉了揉他栗色的頭發:“沒關系,你說的也沒什麽錯。”
鄭仟突然就很理解鄭緒為什麽會和張峽成為朋友了。
張峽自帶一種天生的樂觀氣息,或者說,是粗神經。
說話直來直去的,但又不容易真正的傷害到別人,很實誠也很可愛,和他成為朋友,煩惱應該會少許多。
來到店門口,鄭仟松開張峽的肩膀,輕聲說道:“小張啊,阿緒這孩子脾氣一直很差,但他人很好的,以後你們要是鬧別扭了,你盡量忍着他點,別和他絕交,行嗎?”
張峽摸着後腦勺憨笑:“緒哥沒和我鬧過別扭,平常我挨過他揍就和好了,不會絕交的。”
鄭仟:“……好孩子。”
“叔叔,我也答應你。”身後傳來一道少年音,鄭仟看過去,是架走他兒子的那個男生。
秦漪手插在兜裏,笑起來的樣子顯得他不那麽純良。
鄭仟從一開始見到這小子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又說不上來那熟悉感到底來自于哪,于是只能把那份異樣埋在心底。
“謝謝你們了。”
秦漪一笑,把門讓出空隙來:“開飯了,我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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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我會半夜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