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放榜(五)
青州鄉試新科舉子大宴是對所有中舉之人的一種肯定和表彰,今年新進的五百舉人濟濟一堂,或是交流詩詞文采,或是讨論國家大事,也有互相切磋小酌的。總之,這就像是一次大型的交友會,讓所有的舉子們能夠互相認識和交流。
鐘亦文幾乎是壓着最後的時間進場,他其實對這樣的晚宴并沒有很大的興趣。說他清高也好,不合群也罷,與其花費時間來參加這樣的晚宴,他是寧願在家中陪着秦非和小辰。
鐘亦文一進來就吸引了衆多學子的目光,“竹君子”的名聲不是假的,加上如今解元的名頭,鐘亦文就是想低調都低調不了。不過,沒有足夠分量的學子,還真沒膽量和鐘亦文去套近乎的。“竹君子”不喜交友,也不愛參加學子之間什麽活動,這事在他們當中也是有不少人知曉的。
“鐘兄,你可是來晚了?”鄉試的第二名李章笑眯眯的過來和鐘亦文打招呼。
鐘亦文一看是李章,點點頭:“嗯,家中有點事情耽擱了,幸好沒有錯過。”
不管鐘亦文說的是真還是假,李章都不會多追究下去,直接引着鐘亦文往裏面的走過去:“還好我們幾個幫你留了位置,這邊請。”
鐘亦文知道這晚宴的基本情況,這前十名的位置是在最裏面,直接和主考官以及各個州府大人在一起。而後面幾百人則是不分排名的的随便安排座位,有相熟的喜歡坐在一起也沒有什麽問題,完全自由。
鐘亦文經過的時候就已經看見常樂和侯文昌兩個坐在一起,和幾個舉子正在交談,兩人看見鐘亦文還特意揮了揮手,以示招呼,鐘亦文點點頭。
到了最裏面,鐘亦文才發現不但是人少了很多,就連環境好了很多。他和李章一過來,原本已經坐在那邊的幾人全部都站了起來,拱手行禮,雙方一陣見禮之後,才三三兩兩的互相聚集到一起進行交談。鐘亦文自然是和已經早早過來的吳遠安坐到了一起,雖然他想将白景卿一起叫過來,但是想到昨天白景卿特地提前上門想他辭行,怕是不會願意和他公開有所交流,只能放棄,任由白景卿一人獨自坐在一邊。
“鐘兄,還是先要恭喜你一聲即将添丁!”吳遠安拱手道賀。
鐘亦文就知道吳遠安他們住的離他那麽近,肯定知道秦非有了身子的事情,沒有立刻上門也是避諱而已,現在看來果然是如此:“吳兄,你就這麽随口說說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吳遠安難得的笑了起來:“鐘兄,你什麽沒有,還需要我送什麽嗎?要不送你一幅字,要不要?”
“要!為什麽不要?吳兄你的字好,說不定哪天吳兄的字也成了天價,到時我就發了!”鐘亦文一點也不介意和吳遠安開着玩笑。
“鐘解元,聽說你昨日看榜之後歸去的途中,被一群哥兒攔着送絲帕香包,可真是好運氣啊!”一個舉子突然起身高聲開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鐘亦文昨天被哥兒攔着送東西的事情,在座的不少人都是聽說過的,雖然很多人豔羨不已,卻還真的沒人敢真的當面說的。畢竟這事,雖然說起來好聽,但鐘亦文是一個有家室之人,終究有點損害名聲。
鐘亦文大大方方的點頭承認:“是啊,這事不是每回鄉試的時候都會發生的嗎?聽說還有人故意雇人來送東西的,我還有點莫名其妙,沒花錢也被人堵了。不會是你們哪位花了錢,人家卻錯當成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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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舉子們立刻哄堂大笑。鐘亦文說的不假,還真有人故意花錢雇人來幹這事的,不過事後就被人家給捅了出來,變成了一個大笑話,但那畢竟只發生過一次。
不遠處又有一個舉子站了起來發言:“‘竹君子’聽說你在揚州的時候,經常去喝花酒,還得了一個花花公子的名聲,最後被人家給退了親,到底是真是假啊?”
“兄臺,你是揚州的吧?不然不可能這麽清楚我?”鐘亦文微微一笑,“這事我還真幹過,十五歲中了秀才之後,覺得自己很出名,天天有人邀我出去玩,很了不起,我就跟着去啦。結果就有了一個花花公子的名聲,還自以為很光榮,年少無知嘛。”
不少舉子都笑了起來,年少輕狂的時候,誰沒幹過一兩件荒唐事。
“我阿麽當時攔着不準我去,我還不答應,天天偷偷跑出去。有一天,我阿麽就問我,你為什麽喜歡去花樓那樣的地方?我就回答,那裏有很多美人。然後我阿麽直接給了我一個鏡子,要看美人看你自己就好了,還用得着去那地方,那裏有比你自己好看的嗎?然後,我就頓悟自己虧大了,我哪是去看美人,分明是送自己給別人去看的!”鐘亦文的話半真半假,卻讓下面的人成功笑翻了天。
原本覺得鐘亦文清高難以接近的,也對鐘亦文有了一個不同的認識。最重要的還是鐘亦文敢拿自己的容貌要說道,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讓他們覺得鐘亦文不拘小節。
鐘亦文接着解釋:“至于退親的事情,我可就真的是無話可說。十五歲我中了秀才,家中奶阿麽就幫我定了一門親,聽說是那家主動請上門的,至于是哪家哥兒長的啥樣,我真的是一點都不清楚。後來我阿麽病重帶我回到祖籍老家,那家又上門退了親。于是,我就莫名其妙的定了親又莫名其妙的被退了親,到現在還要莫名其妙的不停被人拿出來說道。”
“那退了你的親的人家,怕是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吧?”一個舉子出言打趣。
這話夠絕,立刻引起下面所有人哄堂大笑。就是鐘亦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鐘解元,聽說你以前和你夫郎的關系并不好,甚至還在外面和別的哥兒有私情?”又一個舉子起身出聲,這位不用懷疑,肯定是揚州的。
鐘亦文一副無奈的模樣:“沒想到大家都這麽關心我的感情和生活,先謝謝大家啦。不過,那位兄臺,你一定是沒有聽到過正确版本,對不對?這事早已經澄清了好不好?你還來翻舊賬!”
“怎麽回事?”下面有人起哄,“我們要求聽正确版本!”
“正确版本!”
“正确版本!”
下面的人直接吼成了一條聲,讓鐘亦文真的是哭笑不得,你們可是新科舉子啊,不是什麽八卦人士,有必要這麽敬業嗎?
“鐘兄,我們也很好奇,這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李章的臉上直接寫了兩個字,八卦。而他的身後,其他幾個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求解釋。
鐘亦文無奈的舉起手,讓整個場內線安靜下來,然後才開口:“我是真的不想解釋這事情,畢竟關系到不少人,也關系到我們宗家的名聲。”
“什麽事情這麽嚴重,已經關系到了宗家的名聲?”突然有人從外面插聲,随後十幾個人跟着走了進來。
所有的學子一間,立刻起身彎腰拱手行禮:“參見大人!”
來的正是今晚大宴的主人,青州鄉試的主考官們以及青州、揚州、徐州三個地方的知府和同知,另外剛剛開口說話的卻是本屆鄉試的巡查官員陸伯年陸大人。
陸大人五十多歲的模樣,身材矮小消瘦,但精神卻是非常好,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能夠洞察人的內心。陸大人公正廉明作風正派且才華橫溢,在燕國的學子們中央有着極高的影響力。只因陸大人祖籍青州,所以才會同意來參加青州鄉試的新科舉子大宴。
陸伯年的眼睛掃過鐘亦文等今科前十的舉子,然後對着後面的人點點頭:“這次選□□的人才非常好,都先坐下來吧!”
有了陸大人發話,所有人這才重新入座,不過這回他們都是坐的端端正正,一點也不像之前那樣毫無形象,七倒八歪的,現在甚至連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整個場內的氣氛一下子就嚴謹了很多。
主考官之一的江大人,平時和陸大人的關系不錯,且官職不低,所以在陸大人沒有開口的時候,主動詢問:“剛剛你們不是正在交流什麽事情的嗎?怎麽突然停了,講的什麽,也讓我們一起聽聽。”
全場一片靜寂,鐘亦文自己不可能主動開口提自己的事情,只想趕緊将這話題扯過去算了。但是,十幾個大人明顯不想放過他啊。
最後,李章憋不住起身解釋:“各位大人,剛剛我們是在要求今科的解元鐘亦文鐘亦文,解釋那個正确版本。”
“什麽正确版本?”
李章,你的話根本就是想要留着懸念給人家詢問好不好,現在江大人他們果然全都來了興致。
鐘亦文知道自己也別想再躲下去了,幹脆起身回答:“各位大人,是我和我夫郎秦氏的事情,讓所有人都有興致想要了解一下。因為之前有傳聞說我倆感情不好,我說這有正确版本,結果大家就想要我解釋清楚。但這事關系到我們宗家的名聲,還真不能随便亂說。”
“沒事,你就講講吧,我們就當聽個故事!”江大人果然不肯放過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