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所謂禍心, 便是包藏起來,才被起了‘禍’。
在淮信侯府用了飯,本是打算去會一會淮信侯, 哪知卻被告訴對方在頭些日子就被聖人指派出了京。
顧文君聽到這個消息時見江懷吉仍舊是那副刻板的面孔,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顧文君不問前後忽然道了一句‘原來如此’,意味深長的讓人想不多想都難。
何況這幾日家中發生的事,多少讓江懷吉察覺到不對。
“世子找老太爺可是有事要商?”江懷吉問道。
此時兩人走在廊下,夕陽西垂, 日落時分。
“倒也不是要事。”顧文君淺笑道:“之前見侯爺對易經頗有見解,正巧我在貴府,就想再次讨教一二。”
對于顧文君這番說辭,江懷吉并不信。
但既然對方不願多說,老太爺離開前也私下和他談過和世子交好,江懷吉自然不會去觸黴頭。
只是想到妻子的擔心, 江懷吉到底是沒忍住道:“世子可是與長公主交好?”
顧文君腳下一頓卻又繼續走着。“姐夫何出此言?”
知道顧文君并不想直面回答, 江懷吉猶豫道:“謠言一事想來世子應該是知曉了。”
“還多虧了姐夫的進言。”顧文君似笑非笑。
明顯的反話讓江懷吉面上一窘, 本就嚴肅刻板的臉上出血些許微妙的尴尬,他其實知道這樣傳口舌有礙君子之風, 但不告訴妻子又委實不安。“這話我也僅跟绾绾說過。”
言下之意是沒有他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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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是謝謝你了。
顧文君翻了個白眼。
“我知世子心有丘壑,但對于前朝之事,為防萬一, 世子最好不予參涉, 未免……”江懷吉停到了這裏。
“你可是要說未免阿姐擔心?”對方不多說不代表顧文君不知道。
盡管在他看來江懷吉确實是真心為顧欣芷考慮, 但……
江懷吉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頭應了一聲是。
顧文君再次笑了起來。“姐夫與其覺得我的是會令阿姐擔心,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之前種種可是讓你的妻兒受了委屈?”
江懷吉眉頭一緊。“世子何意?”
“阿姐這些時日是因何生氣你不會不知,至于你那表妹不提也罷, 在我看來純屬繡花枕頭草包一個。”
“世子。”
顧文君知道這句話顯然讓江懷吉心生不滿,但向來不喜歡廢話的顧文君直接點名。“我可以認為你并不知情,你那草包表妹仗着是你母親娘家的人肆無忌憚,但我不相信你看不到你妻子受的委屈。”
江懷吉張了張口,卻是沉默了下來。
“在外人看來,身為一家宗婦自然要顧全大局,大度禮讓。”顧文君哂笑了一聲。“但那也只是旁人,我鎮南王府的嫡長女何需要這種‘大度’?你應該也看到了,當初我在侯府,阿姐和阿滿被你母親刁難,阿姐半字不提,而你呢,你在幹什麽?你可有袒護你妻兒半分!”
“母親只是年紀大了,難免會念叨一些,其實……”說到這裏,江懷吉都知道自己說的牽強。
他其實比任何人都知道,在母親的眼中,自己的分量并不如二弟。
若不是站着嫡,母親最希望的是二弟能繼承家業。
他比不得二弟幼時就承歡母親膝下,他自出生就被祖母抱在身邊養大,是以相比二弟而言,并不得母親歡欣。
可到底是渴望母親能好好的看他一眼。
“我……我不曾想……”
江懷吉聲音艱澀,卻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他最初只想自己一個人好好的護着妻兒,至于老太太那裏,能避則避,只是後來……後來很多次的避無可避。
顧文君也清楚,當下的人最講究父母之命大于天,沒幾個像她這樣離經叛道的。
但見江懷吉能聽了進去,看來也并不是‘無可救藥’,顧文君心下滿意。
畢竟說的太多,只怕會适得其反,令夫妻二人生分。
“到底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你不好好愛護,還指望着你的妻子在你家族中自食其力?”
顧文君又道。
被顧文君說的面上無光,江懷吉頗有些狼狽。
“至于你那表妹,不需我再多說,姐夫也該知道怎麽做才是。”顧文君笑的未達眼底。“說句不中聽的,陶文怡或許是你家貴賓,但在顧某眼中卻什麽都不是,若是她有一日真的惹怒了阿姐,別說你家老太太,就是有侯爺護着本世子也能讓她和她陶家吃不了兜着走。”
江懷吉看向了她。
“不過顧某到底是心軟的人。”顧文君隐晦的看了一眼廊下的一角,笑容漸冷。“只要她老實本分,離開侯府,好好做她陶家待字閨中的姐兒,顧某自然是沒那個閑心去理會無關緊要的人。”她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在了江懷吉身上。“天色将晚,顧某不便在府中叨擾,就此告辭。”
江懷吉:“……”
老實說前一刻還在威脅人下一刻就直言要走的,江懷吉至今也只見過顧文君這麽一個。
顧文君離開前,依舊是顧欣芷和江懷吉出門相送,只是沒了小豆丁阿滿。
阿滿今天瘋玩了一天,吃了晚飯就早早的睡下。
回到居所時,顧文君雖有想過大理寺應該不會太過難為許卿雯,但真正看到依靠在胡床上,悠哉在院內賞月吃葡萄順便等着她許卿雯時,臉上毫不猶豫的露出一副可惜的模樣。
“你那是什麽表情?”許卿雯有些不悅。
顧文君盯着已經執着拂塵、漱盂、巾帕盈盈站在自己面前的侍女,繞開就要走。
“你難道就不好奇本世子在大理寺見到了誰?又聽到了什麽?”許卿雯眼珠子一轉。
許卿雯的話大有歧義,但知道一旦自己表現太多好奇保不準就栽進去的顧文君不為所動繼續向前走。
“無量宮你總該聽說過吧。”許卿雯又道。“此番赫連幼清進京,倒是帶來個人過來。而那人想必文君應該知曉才是。”
顧文君腳下一頓。
她偏頭看向對方。
盈盈的月色,傾瀉下來的光亮妙曼的落在了許卿雯言笑晏晏的眼中。
顧文君轉身就走。
許卿雯一愣,也不維持自己那副高人一等的姿态,跳起腳道:“喂,你這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我有病跟你按照常理出牌。
等着你抓我把柄嗎?
顧文君暗搓搓的翻了個白眼。
只是顧文君正要往回走,但耐不住同樣不按常理出牌的許卿雯小跑的跑到她的面前站定,并雙臂打開,一副要攔住他去路的模樣。
顧文君不為所動腳下一轉就直接繞開對方。
氣的許卿雯跺腳又不死心的拽住顧文君的袖口。
顧文君眉頭一緊,清晰的聽到周圍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聲音。
“不行,今個兒你不想聽也要聽。”許卿雯嘟着嘴,嬌美的模樣嬌俏可愛,若是尋常人見了怕心肝都軟的一塌糊塗,偏偏她面前站着的是顧文君。
拽了幾下感覺袖口都會被撕下來的顧文君面無表情的看着許卿雯。
事實上只要她用力,別說一個,十個許卿雯都會被掀飛。
但現在不能。
最起碼在摸不清許卿雯的種種行為目的前,顧文君知道自己不宜輕舉妄動。
何況。
對方和赫連幼清的關系她還并不了解。
以及這楚信王世子看似吊兒郎當,實則是否另有他想或是包藏禍心,顧文君也理不出頭緒。
“聽了我有什麽好處?”顧文君開口就談條件。
被顧文君與其說新穎不如說不要臉的反問問的目瞪口呆,許卿雯嘴角一抖。“喂,你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顧文君笑了起來。“我還正想問來着,世子擋我去路,是顧某過分還是世子過分?”
許卿雯別別扭扭道:“本世子這不是希望能和文君一同分享得到的消息嗎?怎麽從文君口中說出反而是本世子的不對。”
那還真不好意思我還一點都不想和你一起分享。
顧文君口是心非道:“多謝世子好意,顧某心領了。”
“咱們好歹都是藩王世子,理應禮尚往來,文君總是對我避如蛇蠍,這讓本世子可是很傷心吶。”許卿雯的目光略顯幽怨。
幽怨的看着顧文君都覺得膩歪。
“你不松?”顧文君道。
“昂。”許卿雯耿直揚着下巴。
顧文君擡手召開冬菱,小丫頭點了點頭便吩咐侍女将剛剛放置在許卿雯另一邊的胡床搬過來。
顧文君不理會許卿雯坐在了躺椅上。
“你這是?”許卿雯有些不确定。
“既然世子不放人,顧某也不會不識好歹的執意要走。”顧文君微微一笑。“畢竟也是世子一番好意不是?”
許卿雯:“……”雖然人是留下來了,怎麽感覺更堵了慌了。
到底是沒再多說,許卿雯令人将剛剛自己躺過的胡床搬了過來。
“老實說,本世子一直都蠻好奇的。”到底是沒忍住,許卿雯問道:“文君似乎對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
顧文君瞥了她一眼,淨了手後便靠在胡床上,她接過侍女呈上來的瓜果,無甚精神道:“也并不能這麽說,只是世子還未見過罷了。”
“那關于大理寺抓到了無量宮的人,你可知道?”
顧文君眸光微閃。
不是說都吞毒自殺了嗎?
什麽時候又抓到了的。
還是說并未‘死透’。
“原本這人應該是被赫連幼清帶走,偏偏謝明成卻插手了進來。”許卿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