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因在武林盟已耽擱了幾日, 大隊休息了片刻便啓了程。
車轅滾滾的聲響讓本就讓連日來睡眠極淺的赫連幼清看什麽都沒心情。
司琴細心的伺候在一旁,眼瞧着赫連幼清捧着一卷書半天也沒有翻閱的意思, 這才小心道:“殿下,可要陳統領停下,安營整頓?
“不必。”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赫連幼清才示意司琴磨墨,而後提筆在紙上書寫,娟秀的小楷挺拔厚重,逆鋒勾勒遒勁端莊,無不透着清麗秀逸,良久筆鋒頓下, 赫連幼清将書寫過後的信交到司琴手裏。
司琴将信箋裝入細小的竹筒中, 藏在袖中同放下絡子的司畫一同躬身退下。
正好司琴有一肚子話問司畫, 趁着這功夫問問小丫頭這幾日在武林盟發生了什麽。
微風搖曳着簾帳,一只羽翼潔白,有着細密的黑色橫紋斑點綴其間的蒼鷹劃過天際,撲棱的一雙雲翔羽翅落在司畫帶着護具的小臂上。
将竹筒綁在鷹爪上, 司畫撫了撫蒼鷹的頭頂, 從腰側的小兜裏掏出肉條飼喂,展延開的羽翅撲棱的威風凜凜,就連那金黃色的瞳孔看着極為奪目懾人,原本在衆人眼中兇狠的飛禽此刻在司畫的臂彎上乖得不能再乖,就連叼着肉條時都看着極為乖巧。
司畫也是愛極了這頭蒼鷹,親昵的抹着它的飛羽, 而後略擡手臂,那只剛剛在她臂彎上停留的蒼鷹一展羽翼,竄上了雲霄。
司畫卸掉小臂上的精巧護具, 翻身騎上馬就要往禦辇那邊趕,卻在這時被司琴一把抓住。
“你且等等,此事不急。”司琴道。“我有話問你。”
“琴姐姐,就不能到了殿下禦辇那邊再說嘛。”司畫嘟囔道。
“放心,耽擱不了你太多時間。”司琴嗔了她一眼。“快馬加鞭一刻鐘怎麽也能追上殿下他們。”
司琴翻身上馬,握着缰繩。
馬蹄噠噠的落在坑窪的泥土上,司琴道:“這幾日都發生了何事,你和我細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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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君雙手環抱于胸盤腿坐在車內,她歪着頭透過車窗看向窗外。
翺翔的雄鷹在天際早已化為一點墨,顧文君注視着那一點半天也沒有移開的意思。
正努力給顧文君砸着核桃的冬菱見顧文君盯着窗外,不免好奇的也跟着望了望。
只覺得天邊萬裏無雲,倒是難得的好天氣。
“大爺您在看什麽?”連日來已經因顧文君好脾氣而膽子大了不少的冬菱好奇的問道。
顧文君收回了目光,笑道:“沒什麽。”話畢,她笑眯眯的将小姑娘砸好的核桃仁抓住一個個的往嘴裏丢。“”
雲霧藹藹,鶴鳴盤旋。
高聳入雲的山峰之巅隐約可見氣勢磅礴的樓宇位在其中,沒于薄如煙縷的青石臺一階階隐在山中雲海。
順着青梯順雲而上,似有孤鹜齊飛,龍嘯虎吟,剝開雲霧,一道數丈有餘的雙開洪門立于其中,刻在其上的圖騰精妙絕倫,栩栩如生。單單只是外門便丹楹刻桷,飛閣流丹,更別說其內部層樓疊榭別有洞天,樓臺交錯之中可見盤桓于山峰的宏大廊道雕梁繡柱,每一段執九九八十一柱,高出雲表,置于雲海仿若游龍,巧奪天工。
一行白衣宮侍在穿梭于雲霧之中的廊上行進,單單只一人身着一襲紅衣位于前頭,不僅如此,相比于其他人素紗白衣規整的裝扮,紅衣女子的服飾要越加顯得肆意且張揚,一如她本人的相貌,豔麗如驕陽映月,勾魂攝魄。
而這人正是那日同逍遙子一同前往武林盟的少宮主紫馨。
“師祖還未出關?”走在前頭的紫馨問這話時,似有似無的漫不經心,卻不由讓跟在她身邊的侍者越加敬慎。
“是。”位于她半步之後的白衣素紗的女人恭謹的應道。
“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她又問道。
“守門的人口風緊,半個字都不肯吐露。”侍者道。“至于宮內事由,仍舊是少宮主您和長老會共同商議。”
“商議?”紫馨腳下一頓。“誰說的?”
“長老會那邊。”
紫馨歪着頭,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侍者。“長老會?”
侍者見了惶恐的跪拜,她也不敢應聲狡辯,只是匍匐在地,以面貼着被打磨着平滑且冰涼的用寒玉石鋪成的廊道。
“好一個商議。”紫馨扶着廊道上朱紅色的欄杆,柔美的指腹貼在其上,越加顯得嬌嫩如玉。“那幾個老不死的天天巴不得我犯錯誤,說是共同
商議,我看是恨不得直接就略過我,交到他們心儀的少宮主手裏。”她眸中冷光熠熠,眉間染上的一道肅殺卻又在頃刻間在她忽然而起的笑聲中消散。“只是可惜了。”
紫馨微垂着眼,笑意盈盈。“好不容易得到一枚棋,卻因為那枚棋自甘堕落而折了手腳,如今本自斷一脈的他們又有什麽資格來和我共同商議?”鳳眸微轉,她的目光落在侍者身上,她腳下微動,下一腳便踩在了侍者因匍匐而彎曲的脖頸。“才幾天就長了本事,知道我不喜歡,你偏個還要說,嗯?”
“少宮主,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那侍者吓得顫抖起來,她肩膀抖動的厲害。“我,我只是,只是将聽到的消息告訴您。”
“你是要告訴我,還是在警告我,真當我聽不出來?”紫馨微彎着腰。“別以為你和長老會的那個老東西私下交易能瞞天過海。”每說一句話腳下不免就加重了一分力。“只是我這人吶,向來是容易的心軟的,可偏偏你們卻不總給我機會。”直到最後一字落下,只聽着碎裂的聲響,她腳下的人被踩斷了頸部,直挺挺的死透。
紫馨嫌惡的蹭了蹭腳底,似乎卻又覺得髒,直接踢掉腳上的履,赤腳踩在了廊道上。“扔下去。”她道。
身邊的侍者聽到吩咐,當即将地面上的屍體擡起,順着廊道的欄杆丢下了雲海。
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有物墜落也根本聽不到半個回響。
而紫馨似乎也沒了回去的興致,擡手一翻身便坐在了欄杆上,腳下懸空,擺動着細嫩的雙腳晃來晃去。
她眺望着遠方,虛着眼望着逐漸西沉的落日。
沉澱的餘晖不甘不願的被雲海壓制,它甚至等不到,也來不及回首,沒有掙紮的機會。
濃厚的雲霧沉沉的壓下。
不得升天。
紫馨眺望着。
然後忽然笑了起來。
笑的眼底都凝滞着肅殺的寒氣。
這世上最難懂的,最晦澀難猜的。
便是人心。
人心不死。
為鬼為蜮。
“阿嚏!”
已經連續打了好幾聲噴嚏的顧文君揉了揉鼻子。
作為皇城所在的上京,其繁華程度自然無可比拟,因軍隊不得進入京師重地,朝廷早早就派了禮部的
人,将陸續進京的各藩王軍隊安排在城郊外的燕京大營。
“各藩王?”顧文君聽到這個消息時,正是從一名叫張繼的官員口中得知。
“正是。”面容斯文秀雅的禮部官員張繼笑容和善,看着便是個好相處的。“除了楚信王,世子是第二個到達上京的人。”
顧文君:“……”
老實說初次被張繼喚為世子時,顧文君還只覺眼前看着精明實則糊塗的禮部官員估計也是個繡花枕頭一個。
西涼誰人不知世子位至今未立,更別說一直盯着鎮南王的京師。
估計也是個新上來的。
顧文君忍不住暗暗猜想。
哪知她這邊還只道對方榆木腦袋保不準在後面的黨派之争一命嗚呼,與她一同入京的宇文卻接了話。
“世子一路舟車勞頓,有勞張大人帶路。”宇文客氣道。
張繼忙道不敢,他說着話就瞧着眼前一直有傳聞體虛的鎮南王世子面似有不對,多年混跡官場自然讓張繼有自己的渠道獲得消息。
鎮南王世子請封的折子是在三日前送到了宮中,而準奏的旨意則是在今晨下的。
也虧得消息來得還算及時,若不然按照之前的禮制,哪會讓他過來迎接鎮南王世子。
張繼正心下暗自嘀咕,卻見着被他貼上有點陰晴不定的鎮南王世子沖他笑了笑,只說有事和宇都尉詳聊,還望他見諒。
唯恐得罪這位爺的張繼哪敢說個不字,都不需要顧文君找什麽理由,自己就利索的說了些客氣話,離開兩人百米之外找人吩咐相關事宜。
當然最貼心的還囑咐衆人不許打擾世子。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顧文君不問緣由,直接劈臉問道。
“世子難道不知?”宇文稍有疑惑。
“你之前還喚我顧兄,何談讓我知曉。”顧文君鳳眸微瞪。
“原是如此。”宇文眸光微動,這才解釋起來。
原來鎮南王請封世子的折子是跟他們離開西涼同一日出發,雖顧文君作為世子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準奏的旨意一日不下,衆人自然也不敢越了禮制稱呼顧文君一聲世子。
如今從禮部官員口中聽到世子的稱呼,宇文便多少猜出世子的請封應該已經下來了才是,這才改了口風,喚顧文君為世子。
“王爺沒告知世子?”宇文斂眉輕聲問道。
“你看我現在像是被告訴過的樣子嗎。”
“……”
作者有話要說:說到《伴生》讓我就想起了韓笙,呃,抽空會更一下,別急
題外話,大家記得評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