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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承諾.

謝攬後悔了。

若是肯對父親低頭服軟, 應是能将當年滇中糧倉的真相問出來的。

非得倔着跑來京城受這份罪。

謝攬低頭避開她的視線,沉默不語。現在該怎麽辦?編個女人糊弄過去?

他裝啞巴,馮嘉幼也不着急,搬了把凳子過來坐下, 與他不偏不倚的對臉。

她倒不是惱火謝攬從前在蜀中有一兩個紅顏知己, 惹過幾段風流債。

以他這般才貌并不意外, 可在兩人的新婚之夜提起來,馮嘉幼受不了。

謝攬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有些遲疑。但轉念一想, 借機編一個念念不忘的心上人,正好可以與她拉遠距離。

他開始在腦海裏“編”。

馮嘉幼卻道:“公平一些, 我先說。我解釋過自己與沈時行的關系,但其實與我糾纏不清的是裴硯昭。”

謝攬早就知道。

馮嘉幼微微垂着眼:“之前出城爬山的路上, 你問裴硯昭是不是欺負過我,我撒謊了, 其實爺爺去世後的這幾年, 他将我欺負的很慘。尤其是及笄之後的那半年, 我幾乎夜不能寐, 生不如死。”

謝攬倏忽從書案擡頭, 臉上原本的窘迫逐漸消失,等着她說下去。

“別看裴硯昭如今在京城算個人物, 其實很久之前, 他是爺爺為我挑選的童養夫……”

馮嘉幼仔細講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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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以牙還牙的意思,但原本也打算往後尋個機會告訴他。

謝攬必須知道她和裴硯昭之間的過節, 因為與她成親, 他也會成為被針對的目标。

“我知道, 我與他的恩怨将會連累你, 應早些告知。但很矛盾,你若不娶我,這些隐秘之事又不便告知。”

說完之後,馮嘉幼瞧見他手底下的書冊被抓成一團。

而他臉上的紅疹已經退去,容色涼飕飕的,令馮嘉幼轉頭看一眼窗子合攏了沒有,是不是寒風透了進來。

“謝郎怕了?”

謝攬是在怕,怕自己會忍不住脫去喜服換上夜行衣沖去玄影司,當着裴硯昭那一幹手下的面再給他一刀!

若不是要守着馮嘉幼,以他的行事作風真的會。

尋常友人他都會幫忙出這口氣,更何況是他此刻的妻子。

謝攬抱起手臂,向後微仰,後背緊貼着椅背,有将自己圈住的意思:“你說裴硯昭和馮家有仇?”

“上次爬山時沈時行告訴我的,說是與我父親有仇。”馮嘉幼現在還不能将千秋同盟會的事情告訴他,“我爹從前在刑部做事,估摸着判過他的家人。”

謝攬蹙起眉,想起令二叔自我流放的那件錯事,莫非和裴硯昭有關?

那件錯事是幾個人一起做的,包括沈邱。而裴硯昭被沈邱收養,确實有可能。

可二叔還說此番馮嘉幼遭遇的危機與那件錯事有關,又不像裴硯昭。

謝攬并不是很擅長動腦子分析,卻答應過二叔不能透露給馮嘉幼,心中煩悶得很。

原本他是站在二叔這邊的,只顧着心疼二叔好端端一個探花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聽完馮嘉幼這些年的經歷,他轉了心思,二叔這哪裏是自我流放,分明是在逃避責任。

但凡換個人謝攬都得當面罵一聲懦夫。

還有裴硯昭,虧得謝攬之前将他視為一個好對手,頗為重視,他也配!

攥起的拳頭彈了下桌面,已是極為收斂,案上的石硯依然被震了起來。

“哐當”落下時,馮嘉幼眼皮兒一跳。

先前的氣惱暫消,小心翼翼打量他,放軟了聲音:“謝郎……”

“你別這樣。”比起馮嘉幼時常戲弄他,謝攬更不喜歡她這幅小心讨好的模樣。

拜過天地沒有假夫妻,謝攬腦子一熱,從椅子上站起身,站得似棵松柏。

而他起身時似有一股壓力襲來,迫使坐在對面的馮嘉幼微微後仰,恰好仰頭看向他。

“我不怕,你也不必怕。”謝攬目光真摯,“我上次說的話作數,只要我在你身邊一天,定會護你周全,風雪下我做你的傘,刀鋒前我當你的盾,再高的檻,踏着我的血肉也會送你安穩跨過去,若再讓你感受到從前的怕,那便是我謝攬無能。”

馮嘉幼屏住呼吸,一時間竟忘了眨眼。

上次在馬車上,他說會擋在她身前時,她沒太在意,覺着只是随口一說。

可今夜洞房花燭,他穿這一身大紅喜服,在她面前如此鄭重其事,她會當真的。

但她能當真麽?

馮嘉幼不懷疑他的真誠,但她最喜歡咬文爵字,聽出他這話是有前提的:在她身邊的時候。

他內心有盤算過離開她。

聽男人說話得學會挖掘其深意。

馮嘉幼呵了口氣,拿眼斜他:“你說的這些,都不知是不是和她也說過。”

“她?”謝攬凝眉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不想再惹她不開心,決定實話實說,“哪有什麽她。比起你,我簡單得多。”

從小謝朝寧就防着他分心不練功,除了姚三娘,沒幾個異性能靠近他十步之內。

就連送他的那只禿鹫都是公的。

成年後謝攬的确遇過幾個追着他跑的女人,但他整天忙着打北戎,通西域,壯大他們十八寨。但凡有點時間都用來約人決鬥,哪有心思去風花雪月。

也就是在京城裏閑的。

“哦?”馮嘉幼指着他的臉,“那你是怎麽知道自己有這病根的?”

“是松煙拿給我的藥。”謝攬怕她不信,從袖子裏将藥瓶取出來,亮給她看,還與她講了講用途。

馮嘉幼得知真相,心中更氣惱,她起身一拍案臺怒道:“謝攬!”

那方硯臺又被震地跳起來,這次輪到謝攬眼皮兒一跳。

通常他爹喊他大名,還拍桌子,他就離挨打不遠了。

馮嘉幼指着他恨恨道:“我在你眼裏是什麽髒東西嗎?寧願吃這種自損的藥,也要将我推開?”

即使她已經許久不曾動過嫁人的念頭,但有幾個姑娘沒悄悄幻想過自己的洞房花燭夜。

竟遭他這樣嫌棄!

謝攬有苦說不出,伸手示意她冷靜:“你聽我解釋……”

馮嘉幼打斷:“是聽你狡辯吧?”

兩人隔着案臺對峙,她只恨自己胳膊不夠長,不然肯定要給他一巴掌!

心酸委屈,她轉身往內室走,邊走邊扯頭上的金冠,發髻散開,黑發鋪了下來:“你若真瞧不上我,那咱們趁早和離,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謝攬見她似乎攥起袖子擦眼淚,心頭一緊,繞過案臺追上去:“我哪裏會看不上你?”

起初覺得馮嘉幼過于功利,是不太喜歡。

但慢慢想通了,落在她的處境上,又能有什麽更好的選擇?

以她的本事,若非中原對女子這般苛刻,犯得着來依附他?

謝攬是可以率性而為,卻也明白這世上不是誰都如他一般幸運,擁有率性的本錢。

馮嘉幼如今正是在努力去掙這份本錢,有什麽錯?

可她努力錯了方向,而他又不好明說。

謝攬看着馮嘉幼坐回床邊,側身趴在摞了幾層的厚錦被上。

他來到床邊勸:“我是怕你會看不上我,因為我不可能達到你的期望,怕你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馮嘉幼仍埋着臉,聲音甕甕的:“今早上我說的話,你是聾了?還是你小瞧我,不信我會是個好妻子,可以陪你高山低谷?”

他正要說話,馮嘉幼刷地擡起手臂指向外間。

謝攬知道是叫他滾,不由脫口而出:“沒有高山低谷,只有黃沙戈壁,你行不行?”

正郁氣的馮嘉幼微微楞,以為他意有所指,卻猜不出具體指什麽。

她從棉被裏擡起頭看向他,眼眶有些微微泛紅。

謝攬覺得再被她逼一逼,自己就要露餡了,幾經猶豫說道:“仕途上的風險,你以為只是在京城裏起起伏伏?我打個比方,萬一哪天我被貶去邊境,是一個惡劣之地……那裏你有錢也無處花,都是最原始的以物換物,水比金子貴,食物就那麽幾樣,出門還時常遭遇足以将你卷走的風暴,你确定不會厭煩,不會熬不住死在那裏?”

那可是大魏一百多年來的流放地。

也是大魏最偏遠最惡劣最殘酷的流放地。

即使如今在他們努力下頗為繁榮,也不是她這種嬌生慣養的京城貴族小姐可以承受的。

“你指的是威遠道?”馮嘉幼想起程令纾在那裏戍邊三年,的确是黑瘦了一些,遠不如從前水靈了。

謝攬不敢說太多:“我随便打個比方。”

威遠道距離他們黑水城十八寨,還相隔着三百多裏荒無人煙的沙海。

馮嘉幼坐直身子,擰起眉頭,謝攬此話當真問住她了。

自出生起她從未離開過京城地界,有些想象不出他口中的生活。

謝攬垂目凝視她思索的模樣,私心裏很想知道她的答案,若她依然堅決,或許往後……

可馮嘉幼遲遲不語,眉間的焦慮越來越重,謝攬笑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你看,其實你根本就沒做好準備,不如再仔細想想。”

“我見識少,沒準備又如何?”馮嘉幼突地開口質問,“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的承諾,說會做我的傘,當我的盾,拿命護我周全?難道你承諾的範圍只在京城內,離開京城就不作數了?我去了那裏喝不到水,吃不上飯,被風暴卷走,你在做什麽?站在旁邊瞪大眼睛幹幹看着嗎?”

謝攬被她問的愣住:“我……”

“我會不會厭煩不清楚,但若因此熬死了,只證明你無能。”馮嘉幼險些被他的思路帶着走,冷哼,“沒有做好準備的分明是你,自己先去想清楚,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護住我吧!”

她牙尖嘴利的反擊完,便不再理會他。

過一會兒竟聽見謝攬笑了,她狐疑擡頭,見他像是真想通了什麽,眉宇舒展,整個人的狀态明顯放松不少。

馮嘉幼費解。

折騰許久,紅燭已經燃了一半,謝攬轉個身挨着她坐下,又低低笑一聲。

馮嘉幼瘆得慌:“你笑什麽?”

她看不透他,總覺得他有許多面,一會兒神秘莫測,一會兒簡單粗暴,而此時他似乎又流露出了自己的另一面,都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謝攬笑意不減:“笑我有福氣,娶了位能言善辯的嬌妻。”

“你才知道?”馮嘉幼從小到大與人争辯道理罕有敗績,現今禦史臺那位聲名鵲起的薛言官少年時都曾被她氣到說不出話。

“你同樣很有福氣,因為我也不差。”

馮嘉幼瞪他一眼。

“我說真的。”謝攬很想将自己那些戰績擺出來給她瞧,如今整個西北沒有比他十八寨少寨主名號更響亮的,他爹都比不過。

“确實不差。”馮嘉幼說,“新婚夜吃這種藥助興的,謝郎你怕是獨一份呢。”

謝攬:“……”

嘲笑歸嘲笑,馮嘉幼總算是不惱了。

謝攬卻收斂笑意:“我其實是有難言之隐,暫時不能告訴你。”

難言之隐?

馮嘉幼的視線下意識從他臉上往下移。

“不是你想的那樣。”謝攬難堪起身,背對她讪讪道,“總之,你給我一些時間。”

他需要寫封家書,讓謝臨溪帶回北地去給謝朝寧,說明他在中原成了親。

不管他爹會有什麽反應,只要知悉此事,婚事在他心中才真算數,因為這是北地嫁娶的規矩。

謝攬本也不是個喜歡思謀太多的性格,心中暗下決定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正如二叔說的,往後的事情誰知道。

“時候不早了,你先睡吧。”他說着從內室去到外間,重新坐回到案臺後。

馮嘉幼起身走到屏風邊,扶着邊框遠遠看謝攬提筆寫字。

她隐隐有種感覺,謝攬似乎放下了一些心防,不再将她拒之門外。

這樣就沒有必要非得逼他就範,馮嘉幼自己也不喜歡強扭的瓜,畢竟她也不是真的渴。

只是先前他那模糊不清的态度令她不安罷了。

……

這一夜馮嘉幼睡的格外安穩,都不知何時睡着的。

醒來時謝攬還穿着婚服趴在案臺上,枕着手臂休息,馮嘉幼不清楚他打算持續多久,瞧着挺可憐,想着要不要擺張睡榻進來。

這念頭只在腦海裏閃過一瞬,立刻被她否決。

謝攬早就醒了,從臂彎裏擡頭,見她只穿着薄薄中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在心中适應了一會兒,才開口問:“要去給……母親請安?”

“不用。”馮嘉幼示意他去內室換件衣裳,“我得喊珊瑚她們進來梳洗,你這樣讓人瞧見,又要說閑話。”

謝攬連忙起身,去到內室側邊一連打開好幾個紫檀衣櫃,才看到男子的衣飾。

是馮嘉幼從松煙處拿了他的舊衣服,吩咐衣坊比着做的,估摸着有十幾套,都是時下京城貴公子中最流行的。

謝攬看到這些精美的輕裘緩帶,腦仁一陣痛,又不好拂她的心意,随便抓了一件出來穿。

“我來幫你吧。”馮嘉幼見他穿好竹葉青色的長袍後,手裏拿着兩條腰帶比較長短有些無措的模樣,走過去接入手中,“要這樣交叉着穿過來。"

謝攬本想展開雙臂當個稻草人,由着她擺弄,卻在她一雙手摸到自己後腰時打了個激靈,将腰帶搶回來:“我還是學一學。”

馮嘉幼瞥他一眼,出去喊侍女們進來。

等馮嘉幼全部梳洗完畢,他才堪堪穿好那兩根腰帶。

在院中的石桌上吃早飯,謝攬問:“京城中成親後的第一天要做什麽?”

馮嘉幼:“無事。”

謝攬:“那可不可以出門?”

馮嘉幼無所謂:“謝郎想去哪裏?”

謝攬試探着問:“昨日賓客中有一位威遠侯府的程小姐,你與她是好友?”

瞧見馮嘉幼瞬間變臉,他解釋,“你莫要誤會,臨溪兄與她相識,這兩日都是她招待的,我有事想見臨溪兄,卻不知道他在哪裏。”

馮嘉幼繼續吃蓮子羹:“這好辦,讓珊瑚過去問問,将謝公子請過來。”

謝攬制止:“臨溪兄不想外人知道我們認識,因此想要借用一下你與程小姐的關系。”

馮嘉幼垂着眼皮兒,不問緣由:“這有些難,我與程令纾熟歸熟,但不是可以約着喝茶的關系。”

話是這樣說,她還是吩咐珊瑚去了趟威遠侯府,看程令纾怎麽說。

沒想到程令纾當即與她約了個時間,就在今日華燈初上時。

……

黃昏時馮嘉幼換了男裝陪着謝攬出門,來到約好的湖邊。

那裏停着一艘威遠侯府的畫舫。

馮嘉幼故意來晚了些,等登上畫舫甲板,見程令纾雖也穿着男裝,但眉眼一看便是精心打扮過。

馮嘉幼又瞄一眼站在她身後,扮作護衛的謝臨溪。

她不搭理程令纾,程令纾也不理她,只朝着謝攬拱手:“謝司直,仰慕已久。”

馮嘉幼掩着唇:“那日青雲觀門外,你笑我夫君‘那個誰’時,他正在馬車裏坐着,全都聽見了。”

程令纾面色一僵,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她又不知這謝攬是她恩公的友人。

馮嘉幼這只臭狐貍精只顧着拆臺,竟連自家夫君的臉面都不顧。

好在謝攬瞧着并不在意,還笑着與她客套。

“謝夫人。”謝臨溪也與馮嘉幼打招呼。

馮嘉幼規規矩矩的回禮,與先前在花廳偷瞄不同,近距離接觸,這謝臨溪臉上可以稍微看出一點生過疫病毀過容的痕跡。

極淺,若不是聽謝攬提過,她特意留心去看,并不容易發現。

與他相比謝攬算是恢複的徹底。

等客套完了,幾人進入船樓裏,馮嘉幼與程令纾一路去船尾,留兩人在船頭說話。

謝攬問:“怎麽樣?程小姐可有抓到那北戎探子?”

謝臨溪搖頭:“沒有再出現過了,估摸是怕程家,也有可能見我與程家混在一起,認為我不可能是你,甚至不可能是十八寨的人。”

謝攬颔首:“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程家是鎮守西北的官兵,謝攬是朝廷眼中霸占西北的賊首,一直是敵對關系。

謝臨溪打量他的裝扮,忍俊不禁:“你這新婚燕爾的,着急見我,是不是有其它要緊事。”

“對。”謝攬将家書遞給他,上面沒寫任何表露身份的字句,“等你回去時,幫我轉交給我爹。”

謝臨溪收下來:“好。”

謝攬忽地皺眉:“怎麽有股血腥味?程小姐剛才在這殺人了?”

這話問的謝臨溪無語:“此處乃是京城,天子腳下王法森嚴,哪裏能随意殺人?大概是廚子搬上船的肉,我瞧着程小姐精心準備了許多,打算好生宴請你們夫婦。”

謝攬閉目不語,突又睜開:“不對,這是人血的味道。”

他沒去追究屍體在哪裏,是誰殺的,先疾步往船尾走。

馮嘉幼正和程令纾在船尾茶室裏針尖對麥芒。

“世事難料,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去喝你馮嘉幼的喜酒。”

“彼此彼此,在我有生之年竟也能喝到你程令纾親手煮的茶。”

“我希望,這喜酒不會是你的最後一次。”

“我也希望,這茶是你親手煮的最後一壺。”

“你咒我早死?”

“你也不咒我……”

馮嘉幼茶不曾喝上,話也尚未說完,卻見謝攬入內,彎腰将她手中茶盞打翻!

馮嘉幼意識到危險,當即起身躲去他身後。

近來她在家中的吃食都會以銀針試探,許久不曾出來,對程令纾這杯茶少了戒備。

程令纾不明所以:“謝司直這是何意?”

“程小姐知不知道船上死了人,血都快要流盡了?”謝攬看向她的目光伴有三分森冷,“屍體應該就在底倉。”

程令纾難以置信,當即起身走出茶室,下去底倉。

謝攬帶着馮嘉幼一起跟下去,等打開底倉的門,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馮嘉幼瞳孔緊縮,只見艙內疊了幾具屍體。她有些反胃,還是将每具屍體都粗看一眼。

此處不是他們喪命之地,應是在別處被殺,今日挪到船上來的。

而且瞧他們的穿着,應是拱衛京師重地的京畿營鐵衛。

謝臨溪是最後下來的,不忍看,卻又盯着其中一具屍體:“這人我有印象,城門外他曾盤問過我,似乎還是個小首領。”

“你确定?”謝攬生出不妙的預感。

“不會錯,我記得他鼻翼上的這顆痣。”謝臨溪憂心忡忡與他交換一個眼神。

謝攬心中有了數,恐怕是假冒自己将義兄騙來京城的人出手了。

只是猜不出那人不直接戳穿他們,搞東搞西的是想要幹什麽。

也好,一直躲在暗處按兵不動反而可怕。

謝攬趁馮嘉幼不注意時給謝臨溪使了個眼色,示意靜觀其變。

謝臨溪回了個“明白”的眼色。

程令纾楞在原地許久沒有反應。

是誰将巡城鐵衛殺了,扔來她的游船上,為什麽?”

“程令纾你還傻站着幹什麽?”馮嘉幼上前推她,“快讓船靠岸。”

程令纾被她推醒,忙上去喊人辦事。

游船尚未駛離太久,很快靠岸。幾人尚不及下船,便瞧見前方有幾隊京畿鐵衛呈扇形迅速朝他們靠攏。

先行官手中牽着三條威風凜凜的黑犬,似乎是循着味道一路追過來的。

等這幾隊鐵衛抵達岸邊,将游船包圍,一名年輕的戎裝男子排衆而出:“怎麽會是你的船?

馮嘉幼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小,竟然出動了京畿鐵衛營的副統領齊瞻文。

且還帶着這麽多鐵衛。

“我今日在此游船宴客。”程令纾與他交情匪淺,上前一步,“正要派人去尋你,你們鐵衛營有幾人慘遭殺害,被兇徒扔上了我的船。”

齊瞻文并未流露出驚訝,只看向甲板上的謝臨溪,戒備道:“是不是你殺的?”

程令纾先惱:“你幹什麽,他是我朋友。”

“程小姐慎言!”齊瞻文提醒她,“你知道他是誰嗎?”

程令纾确實不知,從未問過他的身份:“萍水相逢,何論出身,我只知他心地良善,絕不會是奸邪小人。

“我抓到了你說的那個探子!”齊瞻文又往前走幾步,壓低聲音道,“探子供述,他可能是黑水城十八寨裏的緊要人物,甚至可能是那位少寨主,我不敢信,先派一隊人跟蹤他,結果全死在你船上了,你怎麽說!”

程令纾震驚,猛地轉頭望向謝臨溪。

馮嘉幼同樣詫異,以往只從沈時行口中聽說十八寨,沒想到今日竟然牽扯上了。

她忙去看謝攬的表情,見他也是一副驚訝的模樣。

謝攬不站出來為謝臨溪作證,應是和程令纾一樣不清楚他的來歷,兩人從前見面次數應也不多。

馮嘉幼又扭頭看一眼船艙底部位置,若真是,那如此濫殺無辜心狠手辣之人,并不值得結交,

謝臨溪嘆口氣,對程令纾搖頭:“我不是。”

程令纾立刻對齊瞻文道:“我幾年前便認識他,武功一直平平,哪會是十八寨的賊寇,更不可能是那位少寨主,你久居京城,根本不知道那人有多狂。”

齊瞻文不理,喝道:“來人,先将他拿下!”

程令纾:“齊瞻文!”

謝攬反而無動于衷,齊瞻文不是裴硯昭,聽說是個講理之人。

義兄本就是冤枉,不怕被他查。

真有不妥他再闖京畿營劫獄。

馮嘉幼趁人不察,從後面踢了程令纾一腳。

程令纾怒而轉頭,卻看到馮嘉幼站在謝攬身後不停用食指點他的後腦勺。

程令纾自小與她鬥氣,吃過多少虧,立刻領悟她的意思:“齊副統領!你不能抓人,我剛才已經向大理寺報案了!”

她指向謝攬:“這位是大理寺的謝司直。”

恩公與謝攬乃是好友,比落在鐵衛手裏強,“十八寨在大魏檄文裏一直是賊寇,管他是不是少寨主,只要是賊就歸大理寺管!”

齊瞻文連帶着岸上衆鐵衛齊刷刷的望向謝攬。

謝攬:“……”

什麽意思,這是打算讓他自己查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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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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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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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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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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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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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6.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7.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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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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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