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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隧道

順豐的分揀中心在京城另一角, 接近機場的偏僻位置。

一夥人趕到分揀出彙合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快遞工作人員得知他們要找到包裹，眉頭直皺, “你們确定要找嗎？”

說着，他一指身後幾處小山似的快遞堆積處，“今天收的件，都在哪兒呢, 你們要找，就自己去翻, 抓緊時間, 我們還要分揀裝箱往出發呢。”

京城繁華，商業區cbd高校紮堆聚集，每天快遞數以千計，現在要找一個包裹，簡直是難如登山，工作人員都建議他們別找了, 工作量太大，認命躺平算了。

但到了這個時候, 怎麽可能認命？

季知夏到的比衆人早, 他提前在快遞站轉了圈, 對包裹的分配方位有一定的了解。他一指東西兩角的包裹堆, 讓賈辛和林勤去負責, 又指着身後包裹堆, 示意蕭楓負責這邊。

“就這些？”蕭楓問。

季知夏點頭。

蕭楓又問，“你去弄哪兒？”

季知夏看向身側一包快遞，意思是他負責那邊的快遞。

蕭楓點頭，“好, 我弄完我這邊，就去找你。”

站在一邊的陸為嶼，目睹了兩人互動的互動，沒說話。

季知夏走向陸為嶼，“今晚謝謝，不然...”

他意思是，讓陸為嶼先回去。

但這話沒法說出口。

哪兒有剛用完人，就把人踢走的道理？

陸為嶼一看季知夏的表情，将季知夏要趕客的心思猜了個大半。他往季知夏剛指着的包裹處走去，擺明是要幫忙。

季知夏忙拉住他，“不用...”

陸為嶼還沒說話。

邊上的蕭楓就“呵”地一聲笑出聲，硬生生打斷了季知夏後面的要說的話。

兩人齊齊側望向蕭楓，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蕭楓彎腰核對包裹上的信息，“這是我們寝室的事兒。”

話說一半時，他擡頭，視線掃過陸為嶼，語言節奏也刻意放慢了很多，“哪有麻煩學長您的道理，您還是早點回去吧。”

陸為嶼撩起眼皮，微眯着眼，懶懶地同蕭楓對視，周身不怒自威。

兩人在氣勢上，誰也不差誰。

周圍氣氛莫名變得劍拔弩張。

季知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上前一步，站在兩人中間。

蕭楓收回視線，繼續翻找包裹。

陸為嶼垂眸，看着季知夏，神色不似往日裏的随和淡然，就是面無表情。

季知夏看一眼門口的方向，“要不你先回去，我...”

蕭楓從喉間發出一聲很短促的輕笑。

陸為嶼臉色又陰了幾分。

季知夏能接受蕭楓幫他幹活。

就不能接受自己幫他幹活。

要是他剛晚開車出來半分鐘，季知夏是不是就會跟蕭楓走？

說白，季知夏還是不待見他。要不是為了拍那只破廣告，季知夏連正常社交下的肢體接觸，都不願和他發生。

平日裏，季知夏對他的種種不待見，他都可以不當回事，笑着打個哈哈就過去。

但今晚，就是不行，就是過不去。

陸為嶼沒再看季知夏，轉身就往出走。

看着陸為嶼明顯不悅的離去背影，季知夏蹙眉，他不理解陸為嶼為什麽會生氣。他猜測，陸為嶼生氣的點，是因為他幫了自己的忙，自己卻沒有給到對等的報酬。

潛意識操控肢體迅速做出反應，季知夏一把拉住陸為嶼的胳膊，“周末我再請你吃飯。”

陸為嶼轉頭，來不及思考季知夏剛說的話，視線牢牢被季知夏攥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所吸引。

季知夏順着陸為嶼的視線，看了眼自己的手，沒有松，他怕他一松手，陸為嶼會轉身就走。

經過之前拍攝的事兒，他已經知道，之前的媒體報道是假的，陸為嶼并不排斥和人發生肢體接觸。

況且，他和陸為嶼，現在也不算陌生人了吧...

初秋穿的單薄，陸為嶼能清晰感受到，季知夏拉着他胳膊那只手，所散發出的熱度。

碰了。

季知夏終于願意主動和他發生肢體接觸了。

陸為嶼閉了下眼，嘴角無意識地勾起一個弧度。

什麽玩意麽？

他怎麽就這麽好哄？

每次鶴慶偷摸着熬夜打游戲，把方青青惹生氣時，鶴慶買包買口紅跪鍵盤扮小醜，都不見得能哄好方青青。

季知夏輕晃了下陸為嶼的胳臂，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別生氣，好嗎？”

這個小動作，莫名讓陸為嶼很舒心，他垂眸看向季知夏，壓根不記得季知夏剛說了什麽，便問，“我生什麽氣？”

季知夏解釋，“今天忙不過來了，周末再請你吃飯。”

陸為輕嗤，“你以為我因為這事兒生氣呢？”

季知夏看他，意思是，難道不是嗎？

陸為嶼睨了眼蕭楓，唇邊笑意更甚。

見陸為嶼不生氣，不再着急往出走，季知夏松開一直抓着他的手。

陸為嶼視線當即回歸，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胳膊，仿佛剛剛的接觸都是臆想，他臉上的笑容又逐幀消失。

季知夏指了下大門方向，“這兒很亂，今晚也會很忙，你先回去，周末請你吃飯。”

陸為嶼邏輯思維能力一向很好，他立刻反問，“因為這兒亂，加上今晚會忙很晚，所以讓我先回家，是麽？”

季知夏點頭，并不覺得這個邏輯有什麽問題。

陸為嶼垂頭笑了下。

他腦子裏就跟放煙花一樣，噼裏啪啦。

季知夏不是為了維護蕭楓，才把他往出趕。

是不想讓他太辛苦。

陸為嶼有點抑制不住臉上的笑意。

他情緒管理一向做得很好，喜怒不形于色，是陸家人的入門課了。

但今天是怎麽回事麽？

快遞小哥催促，“那邊的快遞你們都翻完了嗎，翻完檢查過的話，我就裝車了啊！”

“沒有，稍等。”季知夏應了聲，又看陸為嶼，“我去忙了，那...那你先...”

“我幫你。”陸為嶼打斷他，和他一起往快遞包裹處走去。

季知夏不解，“嗯？”

陸為嶼腳步未停，不再說話，但不容置喙的意思，卻很明顯。

趕時間，季知夏也沒多想，便按照陸為嶼的意思，一起去找起了包裹。

淩晨時分，劉正平還是趕到了分揀站，幫着一起找包裹，說是孩子睡着後，讓孩子奶奶在家裏陪着孩子。

接近一點，衆人才從一堆快遞裏，找到了學校寄出的那個包裹。幾人連忙拆開快遞，将他們的光盤裝了進去，重新塑封包好，親眼見着快遞被裝上了車，不會再出什麽岔子，這才算是出了口氣。

劉正平發話，“歸根結底，這事兒怪嚴苛，你們也都是當事人，看怎麽處理？”

嚴苛在他們拍攝這事上，沒少動手腳。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賈辛自然滿眼憤恨，上趕着就要搶話。

劉正平打斷他，看向季知夏，“小季，你是你們比賽小組負責人，也是你，第一個給我反應的這個問題，所以我想聽下你的想法。”

劉正平面色嚴肅，補充道，“這事可大可小，你說了算。”

賈辛三人皺眉看着季知夏，他們恨不得弄死嚴苛，把這事搞大，讓嚴苛滾出A大。但季知夏面皮薄，性子軟，弄不好就聖母心爆發，放了嚴苛那狗賊。

陸為嶼用濕巾擦着手上污漬，也看向季知夏，好奇季知夏的答案。

季知夏沒有任何猶豫，“正常處理。”

“如果是我做了這種事，學校會怎麽處理我，那現在就怎麽處理他。”

陸為嶼眉心一跳，有一瞬的詫異。

他還以為，季知夏會選擇從輕發落那人。

賈辛賈辛氣得跳腳，意思這事兒得往大了搞。

還是林勤有心眼，他眼珠骨碌一轉，旁敲側擊，誇大事實，“劉老師，您可是不知道，每年發完獎學金，嚴苛拿不到獎學金，就在朋友圈把夏兒好一頓嘴，上次都嘴到了微博，全校人可都看着呢，差點沒鬧上熱搜。”

劉正平很喜歡季知夏這個學生，聽到這話，他狠狠皺了下眉，“還有這事？”

季知夏微微颔首，默認這事兒。

“他因為獎學金的事兒，還和你鬧過？”邊上陸為嶼不鹹不淡地插了句話。

季知不理解陸為嶼這會兒接什麽話。

劉正平這才留意到邊上還有人，他一眯眼睛，總覺得這人眼熟，是個學校有名人物，學習好家世好長得好，但他又想不起來這人叫什麽，只能“陸...陸...你是哪個陸....”

“陸為嶼。”陸為嶼笑着點頭補上後半句話，又規矩地叫了聲，“老師好。”

劉正平一拍腦袋，想起來了，他親切拍了下陸為嶼的肩。

陸為嶼含笑看着劉正平，又看了眼季知夏。

但到底是社會上混久了的人，劉正平能看出陸為嶼的意思。

學校裏好幾個獎學金都是陸家贊助的。

陸為嶼剛是做給他看，他和季知夏關系好。

現在，有人因為成績低，拿不到獎學金，就和陸家太子爺，陸為嶼的朋友對罵，這事兒屬實難看了。

加上季知夏多少是劉正平的寶貝學生，嚴苛這次确實做得也不地道。

幾層疊加下來，盡管季知夏說是正常處理，但這事兒也不會太正常的處理。

--

快遞站出來，已經二半夜了。

蕭楓騎了摩托，陸為嶼開車，剩下幾人都是打車來的。

陸為嶼順其自然地叫住劉正平，“老師，我送您回去。”

賈辛林勤湊上去，讨好地叫了聲，“哥...”

陸為嶼了然，哼笑，“上車。”

已有三人确定要坐陸為嶼的車，再坐第四個人，難免會擠。

蕭楓從車把手上取下新頭盔，對着季知夏晃了下，“你跟我走？”

陸為嶼腳步一頓，轉頭冷冷地看着蕭楓。

季知夏沒想到蕭楓會特意叫住他，“嗯？”

蕭楓倚在摩托上，轉着手中頭盔，“新頭盔，沒人帶過。”

賈辛已經幫劉正平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正彎腰拱手，讓劉正平上車，

劉正平看一眼身後動靜，砸了下嘴，并不想扯進年輕人們的糾纏中。他讓賈辛他們上了車，他自己則叫了網約車，笑着對季知夏他們揮揮手，“我車來了，先走了啊。”

季知夏來不及多想，立馬轉去送老師，等劉正平上車，網約車走遠後，季知夏又不得不回到兩人中間，面對剛剛的問題。

陸為嶼和蕭楓，相對而站。

陸為嶼身後的車裏，賈辛和林勤坐在後排，副駕駛位空空如也。

蕭楓身後，一輛足以載着兩人的摩托。

季知夏被夾在中間。

蕭楓脫了夾克，随意扔在車上，一眼不眨，持續加碼，“走麽，嫌冷可以穿我外套。”

陸為嶼沒有說話，他回看向季知夏，将一切選擇權都交給季知夏。

季知夏不是傻子。

這一刻，他能清晰感覺到蕭楓對他，超出同學朋友界限的感情。

但，沒有可是。

他沒有辦法給蕭楓任何感情上的回應。

在這之前，季知夏沒有想過要坐陸為嶼的車回學校，他打算打車走的。

但在這一刻，季知夏知道，他必須得上陸為嶼的車，以此才能表明他的态度，斷了蕭楓的想法。

“不了。”季知夏搖頭，又看陸為嶼，“我能坐你的車嗎？”

陸為嶼淡淡應聲，“上車。”

蕭楓在原地怔了片刻，低頭嘲諷地扯扯嘴角，他披上外套，戴好頭盔，騎車揚長而去。

摩托引擎的轟鳴聲，一點點弱了下去，直到消失殆盡。

季知夏坐在副駕駛上，看着蕭楓漸行漸遠，一言不發。

這樣就是最好的。

沒辦法給回應的感情，也不應該吊着人家。

車外，陸為嶼看着蕭楓離去背影，沒有什麽得意的情緒，就是有些唏噓。

他知道季知夏是拿他當擋箭牌，只有上了他的車，蕭楓才會死心。

目睹了季知夏處理嚴苛和蕭楓的事兒，陸為嶼沒想到，季知夏做事會這麽理智和直白了當。

了當的...

了當的，他都有點擔心，萬一季知夏想要拒絕他，會不會作出更直白的事兒。

可能是之前季知夏對他的厭惡太明顯，導致陸為嶼現在也摸不清楚，季知夏對他到底是什麽感覺。

但不管怎麽說。

他喜歡季知夏，這點毋庸置疑。

陸為嶼又看了眼蕭楓離去的小路，就在他要轉身上車時，手機一響。

是鶴慶的消息。

陸為嶼略過鶴慶，目光被下方消息通知欄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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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前的通知了。

陸為嶼收回正要去開門的手，透過車窗看一眼季知夏，沒有着急上車。

在确保季知夏看不到的地方，他點開了微博。

還是一張畫。

畫中，月色下，神似陸為嶼的男生，站在鐵栅欄前，向前半揮着手，在他身後，是露出一角的玫瑰花。

根據圖片，陸為嶼很容易就聯想到了，他生日那天，季知夏給他送鍵盤那晚，兩人隔着鐵栅欄的對話。

還有拍攝那天的紅玫瑰。

再聯想到之前的兩張圖的巧合，

以及貼貼文件夾；

百萬剪刀手；

明明會畫畫但卻拒絕為別人畫畫；

巧合元素未免有點太多了。

陸為嶼看一眼車裏的季知夏，收起手機，轉身上車，開回學校。

夜色朦胧，車子駛向A大。

賈辛和林勤，互相依靠着，在後排睡得昏天黑地，爹媽不識。

季知夏沉默地看着前方閃過的景色。

陸為嶼瞥了眼他，沒說話。

打破車內沉默的是電話鈴聲，擔心吵醒後排兩人，陸為嶼關了車內外放的藍牙設備，手機仍在他兜裏響個不停，他雙手把着方向盤，看了眼季知夏，“前面有監控，不能接電話，介意幫我遞一下手機麽？”

季知夏回神，沒有拒絕，“好。”

他湊近陸為嶼，半垂着眼，伸手從他兜裏取出手機。

衣衫單薄，季知夏在兜裏抓手機時，陸為嶼能感覺到，季知夏溫熱的指腹正摩擦着他的腰間。

又癢又不癢，很微妙的觸碰敢。

這樣親昵的行為，讓季知夏耳尖略有滾燙，他掏出手機，将手機遞給陸為嶼。

陸為嶼笑笑，扒着方向盤的雙手輕擡了下，意思是他怎麽接電話。

季知夏被自己蠢到，他低了下頭，劃開接聽，将手機遞到陸為嶼耳邊，電話接聽的一瞬，他看到來電顯示是陸為薇，陸為嶼的姐姐。

“喂，什麽事兒？”陸為嶼問。

季知夏舉着手機，陸為嶼在說話時，有熱氣噴在他的手腕上。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季知夏也聽得清清楚楚。

陸為薇哼哼，“我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啦？對啦，隔幾天中秋節，家裏還是要辦盛典，你今年要去嗎？”

季知夏知道這個盛典，陸氏娛樂每年都會在中秋節辦一次，陸氏藝人和高層都會出席，算是一個媒體見面會，全程會有直播。陸為嶼沒上大學前，陪家裏去過一兩次，上大學後，他就沒怎麽參加了。

陸為嶼問，“這麽晚找我就這事？”

陸為薇答，“晚麽，不是大白天嗎？哦，我忘啦，我現在在國外拍戲，咱倆有時差。所以，你到底去不去嘛，你不去我就再找男伴了。”

季知夏看了眼陸為嶼，也有點好奇他的答案，要是陸為嶼出席活動的話，他作為“站姐”，是要出現場活動的近距離反圖的。

但按照陸為嶼之前的慣性，估計是不會參加了。

陸為嶼敏銳地捕捉到了季知夏一閃而過的表情，他嘴角一彎。

季知夏要真是“貼貼”的站主。

是一定會到現場的。

陸為薇喋喋不休，“算啦，你肯定又偷懶不去，我直接讓家裏給我安排男伴...”

“不用。”陸為嶼打斷她。

車子從黑乎乎的馬路，駛進亮堂堂的隧道。

車內瞬間由暗變明。

陸為嶼轉頭望向季知夏，暖黃色的路燈溶在他的雙眸裏，亮若繁星。

季知夏還保持着傾身舉電話的姿勢，直直地看着陸為嶼。

陸為薇哼唧，“什麽啊...”

陸為嶼看着季知夏，笑了下，轉頭繼續開車，“我說，今年，我去。”

作者有話要說：  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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