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劇本
平頭男皺眉思考,在兇手是陸為嶼還是季知夏中,反複橫跳。
季知夏掃了眼鶴慶,伸手一指,挑釁似地亂甩鍋,“在老板進入死者房間前,我還看到他,進入了死者房間,手上還拿了把搶。”
衆人看向鶴慶。
莫名被cue的鶴慶,當場懵逼,這關他什麽事兒。鶴慶也是個老油條了,他當即跳起來反擊,将鍋亂扔,帶起全場節奏,“我為什麽要殺死者,我有什麽動機?倒是你,我可看見在老板進入房間前,你拿着把小刀,進入了死者房間哦。”
牆倒衆人推。
旁邊人立馬跟上,“怪不得後廚丢了把小刀。”
“我也看到了他進入了死者房間!”
“死者肩上有明顯刀傷!”
“怪不得男大學生的衣服帶着血痕,肯定是殺-人的時候濺上去的!”
真正持刀殺-人的陸為嶼,微微擡眉。
他又不是瞎子,季知夏現在自爆,要保他的意思,他能看得出來。
他們玩的本是單線本,玩之前就說過,每個人都沒有支線任務。
陸為嶼不太能理解季知夏為什麽要這麽做。
季知夏被衆人圍攻,剛開始還能反擊兩句,後面便也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了,越像圓謊,越是漏洞百出。陸為嶼正要站起說兩句時,主持人連忙叫停,全場進入投票環節。
經了剛剛那麽一攪和,現場票數全給向了季知夏,陸為嶼棄權沒有投票。
兇手沒有出局,游戲還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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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頭男抱着頭,罵罵咧咧,“他媽的,到底哪裏搞錯了?”
他女朋友也跟着哼哼唧唧,“老公,你趕快把兇手找出來,我們還要去逛街呢。”
主持人瞪了眼平頭男,繼續走流程,組織大家去隔壁房間搜證。
死亡玩家不用去搜證,主持人取出紙筆遞給季知夏,輕聲道,“可以寫寫你想說的話哦。”
“?”季知夏記得,劇本殺裏好像沒有這個環節。
主持人笑着拍拍他的肩,“可以試着寫寫,寫不出來也沒事兒。”
屋裏只剩季知夏一人,為了營造沉浸式的氣氛,屋內沒有開燈,只是每位玩家桌前點着一盞蠟燭。在忽明忽暗的紅色燭光下,季知夏看向陸為嶼的位置,心裏酸酸澀澀的,他神游了一會兒,開始下筆寫信。
燭火明明滅滅,恍惚間,季知夏也不知道,他現在站在角色角度,還是他個人角度,在給陸為嶼寫信。
所有玩家回來後,開始第二輪的辯論。
平頭男還在叽歪,陸為嶼依舊是那副懶懶的樣子,一臉坐等被淘汰的大爺模樣。
主持人悄悄走到陸為嶼身邊,将季知夏的遺書遞給陸為嶼,小聲提醒道,“剛那男生給你寫的遺書,你可以看看。”
陸為嶼挑眉,這還是第一次在劇本殺游戲中,收到角色扮演者親自寫遺書,還蠻稀奇的。
他看了眼季知夏,又暗中拆開遺書,夾在劇本裏,低頭閱讀。
季知夏的字很好看,是很工整的小楷,和他的人一樣,穩重端正。信不長,寥寥數語,卻寫出了在動蕩時局中,原本是前途燦爛的先進大學生,卻終日沉溺在見不得光的□□之中,複雜且糾結的內心世界。
這是陸為嶼第一次知道,他包-養的小情兒,對他有這樣的深沉感情。為了保護他,小情兒甚至不惜自行送死。
信的最後一句是,
“能于嘈雜人世間,窺你一二,便就再無所求。”
最後一句話,陸為嶼蹙着眉,反複看了兩三遍,而後他擡眸掃了眼季知夏。他心裏跟被人擰着似的,悶悶的,有點不順氣。
陸為嶼喜歡推理游戲,也玩過無數推理游戲。他是一個理性大于感性的人,玩這類游戲很難做到完全沉浸。他曾被人保護過,也曾保護過別人。但這些無非是劇本支線任務要求,或者是為了團隊利益最大化。對此他一向沒什麽感覺,游戲嘛。
但這次不一樣。
陸為嶼看着季知夏方向。
季知夏桌前蠟燭已經熄滅,象征着這個玩家的死亡。季知夏坐在桌前,半垂着頭,他的半張臉匿于黑暗之中,看不太清表情,明明暗暗。
仿佛這個人,真的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陸為嶼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主持人cue流程。
陸為嶼舉手,他看了眼季知夏的方向,“既然他死...”
“既然他游戲結束了,那就讓他坐過來吧。”
陸為嶼說的是他身側的空位。
“行啊。”主持人并不介意。
季知夏一瞬不瞬地盯着桌面,還沉浸在男大學生的情緒之中。直到主持人來敲了敲他的桌面,他才反應過來。
“哪位先生叫您坐過去呢。”主持人提醒他。
季知夏下意識看了眼陸為嶼身邊的空位,眨了下眼,思緒慢慢回籠。
他剛入戲太深,居然寫了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陸為嶼大概會覺得他是神經病吧?
季知夏低頭,臉上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羞憤和懊惱。
“嗯?”陸為嶼這次直接看向季知夏,問道,“不想坐過來麽?”
邊上平頭男啧了聲,用筆敲着桌子,陰陽怪氣道,“煩死了,沒完了啊,還讓不讓人逛街了。”
陸為嶼掃了他一眼,平頭男目光閃了下,嘴上雖仍嘟囔着,但聲音卻明顯小了很多。
察覺到大家都在看向自己,季知夏抿唇,起身走向陸為嶼身側。
見他走來,陸為嶼順手将身側凳子挪出,讓他坐下。
季知夏膽戰心驚坐下,不敢看陸為嶼一眼,也想不明白陸為嶼為什麽叫他過來坐。
其他男生對視一眼。
都不知道陸為嶼再搞什麽?
誰不知道陸為嶼身嬌體貴,尋常人等都不能近身,哪見過他主動招人來的?
鶴慶捏鼻。
臭死了,臭死了。
這就是戀愛的酸臭味嗎?
簡直能熏死個人。
游戲繼續進行。
是個人都能察覺出來,陸為嶼比之前要認真很多。
如果說,之前的陸為嶼是消極應戰,一心求死;那麽,這會的他,就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路開挂。
他一連殺掉好幾個質疑他的人,甚至包括鶴慶。
鶴慶扔下劇本,咋舌道,“尼瑪,陸狗我剛就不該讓你認真玩!”
陸為嶼睨他一眼,冷冷地沒說話。
要不是鶴慶剛跳出來帶節奏,季知夏也不會死。
解決完鶴慶,陸為嶼将視線轉到平頭男身上。
陸為嶼盯着平頭男,冷聲質問,“你說你在上午八點十分,看到了我進入死者房間。”
“但根據死者的屍檢報告來看,死者真正的死因是藥物中毒。”
“死者八點進入房間,毒藥發作時間為20分鐘。所以你憑什麽就認定,八點十五就從死者房間出來的我,就一定是兇手?”
“根據其他目擊證人的信息,我從死者房間出來時,死者尚且還有正常呼吸,能夠正常行動。”
“而在我之後,進入死者房間的,就只有你,而你昨天卻在醫院開過這服藥。”
陸為嶼從小家境優渥,盡管還是學生,但他身上已經有了上位者的氣息。當他沉着臉和人說話時,周身的壓迫感很重,很少有人能直接接得住。
平頭男也是如此。
他本不是兇手,卻被兇手陸為嶼問的節節逼退。最後,他索性将劇本往桌上一摔,雙手投降,示意自己無話可說。
剛剛的嚣張跋扈勁,已然消失殆盡,變得安靜如雞,接不住招。
他的女朋友似乎也覺得臉上挂不住,狠狠剮他一眼,将劇本往桌上一摔,拎着小包轉身走了。
陸為嶼坐下的時候,餘光瞧見季知夏正皺着眉,薄唇輕動,像是在盤點剛剛對話中的邏輯線。
陸為嶼順手便将自己的草稿本,遞給了季知夏,上面有他剛梳理出的時間線。
複盤邏輯線被發現了。
看上去更蠢了。
季知夏閉了下眼,但耐不住真的想知道正确的邏輯線,他最後還是選擇伸手接過了陸為嶼的草本。
陸為嶼掃他一眼,嘴角微勾,“要筆麽?”
“嗯。”季知夏點頭,看着陸為嶼,試探詢問,“方便幫我拿一根嗎?”
陸為嶼勾過身邊的筆,遞給季知夏。
接筆的瞬間,兩人指尖輕輕碰在一起。
軟軟的,帶着熱氣,在陰森的會議室裏,下意識地想讓人汲取接觸更多。
這還是兩人在方青青生日會後,第一次發生這麽親密的肢體接觸。
兩人不自覺地低頭去看指尖接觸面,卻又很快松開手,都怕對方覺得被冒犯。
中性筆從陸為嶼手中,轉移到了季知夏手中。
季知夏拿着筆,卻又忘了,要在草稿本上寫什麽。
陸為嶼松了手,又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兩人剛接觸過的地方。
游戲結束。
季知夏去洗手間,陸為嶼和其他人在大廳等他。
劇本殺店老板走出來,笑着和他們打招呼,“今兒玩的怎麽樣,這個本子可以麽?”
“嘿,老周,你說到這個我就來氣。”鶴慶帶着一衆男生上前,七嘴八舌地将那平頭男罵了好一通。
老周眉頭皺起,看了眼陸為嶼,“為嶼,他們說的是真的?”
陸為嶼鮮少在背後說人壞話,但這會兒也跟着“嗯”了聲,“那人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老周看着也挺氣的,他走到前臺電腦桌上,敲擊鍵盤,“得,我現在就把他拉進店裏黑名單。”
陸為嶼起身,走到前臺,打開手機支付碼,“給卡裏充充點錢。”
老周熟練掃碼,又揶揄道,“你上周才充過錢,這周還充啊?看來今天是真玩高興了。”
陸為嶼收起手機,掃一眼老周,淡笑着“嗯”了聲。
客人散去,主持人将屋內大燈齊齊打開。
他走到陸為嶼剛坐的地方,翻了下陸為嶼的劇本,想找到剛季知夏寫的遺書,他也想看看,季知夏到底寫了什麽,能讓陸為嶼一下态度大變。
可惜,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封遺書,他猜測,估計是剛人多嘈雜,拉來拉去地把那封信給搞丢了。
有點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