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池稚寧到醫院就只能起到一個“存在”的作用,一點忙也幫不上。陪淩明桦見過醫生後,他正琢磨着見縫插針地給淩明桦塞點吃的,就見莉斯步履匆匆過來,精致明麗的五官上寫着尴尬。
“姚女士的家人來了,薇薇正在下面應付。”莉斯說。
姚女士當然就是跟大淩總一起出事的紅顏了,她比大淩總傷得輕,也是出于後續方便的考量,手術結束後就将她轉到了下面幾層的病房裏。
淩明桦說:“他們要什麽?”
“……要找方女士算賬。”莉斯無語地說,“他們覺得,姚女士的車禍是她害的。”
要不是場合不對,要真是事不關己,池稚寧大概能抿唇笑一笑。
任誰都覺得淩家是個吃人的深淵吶,動辄以命相搏。
淩明桦沒功夫料理這攤事,問了幾句,就換上隔離服進了ICU。
一連幾日都是這樣,再忙再累,淩明桦最少也要花一個小時呆在ICU裏。池稚寧隔着兩層厚厚的玻璃窗,看着他堅挺的背影,心下不免感觸和心疼。
在大淩總看不見的地方,一貫強悍而冷情的孩子才會露出真正的孩子模樣,對親情有着深深的執念。
八天後,大淩總轉到普通病房,仍在昏迷狀态,淩明桦的時間表也就如舊,每天固定一小時陪着沒有知覺的人。
池稚寧問過一次,為什麽一定是這樣的方式。
淩明桦說,這樣安全。
大約是不用當面表露情感的安全。
終于,公關總監鄭女士攜太太靜心口服液殺了過來。
附近一間茶社給他們提供了隐蔽的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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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我第一次見你這麽佛系的藝人,火燒眉毛了還躲着!”
池稚寧吐吐舌頭,“你也知道是躲嘛。”
“你之前說,淩總什麽都不知道?”鄭女士挑着眉,“這些天,圈裏天翻地覆,幾個大品牌發聲明跟你劃清界限,定好的通告取消,你說他一點都不知道?不對啊,程薇不是都出手幫忙了嗎?”
“淩家比這還亂呢。”池稚寧小聲說,“我告訴程薇姐,不用驚動明桦。”
淩家是多大的攤子,淩明桦就背負着多重的擔子,更別提還有人把勁兒往外使。淩明桦的辛苦他看在眼裏,也是因為那股執拗的自尊和不甘,依舊不肯讓淩明桦知道。
後面幾天,稍微騰出空的程薇也加入到公關工作中,她的資源和手段比鄭女士更強勢,從幾個巧妙的角度入手破了看圖說話無中生有的造謠。
但有了對家資本入場,造謠的手法也變得花團錦簇,粉絲、路人、水軍真真假假混戰不休,鬧到這一步,根本不是真不真相的問題了。
“這一次,是不把你碾進地底不能罷休了。”
池稚寧的許多黑料被起底,大多圍繞着立人設、虛僞、心機、言行不一,熒幕前留下的許多影像被翻出來斷章取義,極力證明這是讓大衆失望的塌房偶像。最為嚴重的指責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所謂跟幕後大佬的親密互動,結合他的影視和時尚資源一直走在同輩前列,必定是有金主撐腰!
包養一事被曝光多起,一直被大衆所厭棄,沾上就是一身腥。那些字句加上激烈的符號和諷刺的黃豆表情,已不再是靜态,一字一句沾染着群情激憤,擲地有聲。
池稚寧關上手機,一手扶額。他的年歲和心智根本擔不了這樣的惡意,在網絡時代,這種處心積慮的侮辱和诽謗能輕松毀掉一個人,三人成虎到千夫所指,憤懑和恥辱幾乎脹破他的太陽穴。
鄭女士嘆着氣,拍拍他。
她給池稚寧留下一大摞的文件和資料,還要趕緊飛回去。
“這裏面有公關方案,話術資料,各種合同,律師函,還有法務團隊給的法律意見書,現在不少品牌和平臺向我們追責索賠……這些都要看,你得有個準備。”
“唰”一聲,包廂的竹制門被用力拉開。
其後立着高大俊挺的男人。
“都拿來,我看。”
淩明桦的面龐英俊硬朗,下颚線緊緊繃着,半框眼鏡之後的眸子直直透着不悅。
“哥?”
池稚寧愣愣地站起來,漂亮的臉上是驚出的蒼白。
知情不報,還故意隐瞞,性質極其惡劣,倉促趕到酒店的程薇小姐縮着脖子挨訓。
“哥,別怪程薇姐了。”跟她同罪的池稚寧忍不住開口。
“我還沒說你,”淩明桦視線冷冷地掃過來,“要不是我找過去,你準備瞞我到什麽時候!?”
池稚寧垂下腦袋。
他和淩明桦站得極近,伸手就能碰到,是進門時,淩明桦用沉怒的嗓音接連說了四次“過來”後,到達的距離。
烏黑的短發耷拉着,素白幹淨的指節交纏而握,青年的後腦及身形都透着消沉的委屈。
淩明桦眉心緊緊皺着,心頭那股被忽視、被推拒的火在灼燒,又被池稚寧這番失意澆緩。
他想起近日來被家族、集團的重重責任桎梏,分不出半點心神給枕邊人的自己。
厚實有力的手掌撫上柔軟的短發,以溫厚的力道揉了揉,再移向肩頭,将人攬入懷。
他更應該氣自己。
受召而來的精英們一進門就受此沖擊,齊刷刷垂下眼睛,大氣也不敢出。
淩明桦放開池稚寧,手朝桌上一點。程薇把鄭總監帶來的一部分資料發給他們。
“處理掉網上那些髒東西,把那些造謠诽謗的人給我全部揪出來。”
衆人交換着眼色,看向池稚寧的目光是十足的複雜。
樂淩集團在歐洲市場的主産業并非影視,但樂淩傳媒是淩明桦一手做強的,在內地有超凡的影響力,故而他身邊最核心、最得力的人才,對娛樂圈事務絲毫不陌生。
對娛樂圈光鮮表象之下的爛事,也見怪不怪了。
所以,這上頭說的立人設、圈快錢、私生活混亂、人品差心機深……要說淩總的小情人真是這麽個人,也不奇怪啊?
有人試探着說:“那淩總,我們分一分,安排下去,三天內處理好,您看行嗎?”
“我讓你辦的事,你都一層層往下安排?那要你幹什麽?”淩明桦的目光浸着萬丈冰川之寒,淩厲射向那人。
那人忙不疊搖頭,不敢再出聲。
“這件事,和你們的本職工作同樣重要,不許任何人怠慢。給你們的時間有多少,需要我明說嗎?”
淩明桦沉冷的聲音将語速鋪得平直,溢着濃濃的危險。能讓他向來沉穩冷肅的氣場如此外釋,精英們大受震懾,心中真正正視起池稚寧在淩總這裏的分量。
這些人離開後,淩明桦電話聯系莉斯。
“明天我帶程薇回荊城,醫院這邊由你照看。”
池稚寧在旁邊,眼睛睜得老圓,又不好出聲,掄圓了胳膊沖他擺手。
別啊,別啊!
大淩總情況才稍稍穩定,人還沒醒,真有個什麽,莉斯哪處理得了?天塌下來他也不能走啊。
待淩明桦結束通話,他把這話說出來。
淩明桦淡聲反問:“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最早,就是你生日那天,我們碰面,你就帶我來醫院了。和大淩總比起來,我這只是小事。”
“那之後呢?這麽多天,你覺得,在我看來,你的全部事業、心血毀于一旦,‘只是小事’?”淩明桦深深地看着他,“這種被你往外推的感覺,讓人很難不生氣。”
“那也比不上你的事……”
“不需要比,一樣重。”
池稚寧一怔,雖然時機不太對,心內仍難以抑制的雀躍起來。
淩明桦一直很關注他的情況,但今天這份關注之餘,語氣神态,及不容逃避地鎖定他的目光,都彰顯出更為令人悸動的東西。
予他一種兩心相知的心靈震顫。
“……哥。”池稚寧叫得又輕又軟,眼神清亮,帶着勾魂攝魄的漉漉潮意,突然往淩明桦身上一撲。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穩穩地接住、摟緊,一手在他後頸摩挲。
懷裏的人顫了顫,逃避也是歸順一般,更往男人懷裏紮了紮。
淩明桦啓唇,釋出了然、激蕩、如釋重負的一聲嘆。他終于正視自己被小東西所牽動多時的心意,亦在這緊密的、幾欲與人融為一體的擁抱裏,感受到一顆奮力躍動着、迫切予他回應的心。
“哥,其實我……”
池稚寧心跳劇烈到聲音都在顫,帶着前所未有的熱切和沖動,他想說——
被搶先了。
“小寧,和我一起。”
腦袋貼着男人的手掌,池稚寧支起頭,明澈的眼眸與他交彙,當中是飽滿的、洋溢的、熱烈的情愫。
淩明桦神情及語氣都是難以想象的柔和,深沉的男低音極富磁性,肯定地說:“和我一起,此後,餘生,所有的時間。”
池稚寧呆滞片刻,倏地大叫一聲,跳起來。
“我,嗷——這不是夢!”他左左右右地蹿了幾步,又猛地跳回來,兩手捧住淩明桦的臉。
“我,我也要說!哥,我一直喜歡你,從,從一開始……不對,你沒這麽說。你也喜歡我,是這個意思吧?是吧!”池稚寧猶帶顫音,鼓着腮幫佯裝強橫,澄明的眼眸卻露出幾分羞怯,俊美精致的面上難掩緊張,即便有居高臨下的體位加成,還是……奶兇奶兇的。
激烈如擂鼓的心跳聲裏,他聽見淩明桦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喜歡,喜歡你。”
指尖不自覺用上力,池稚寧箍住男人的面頰強吻上去,以此将尖叫堵回喉管。
淩明桦毫無保留地給予回應。四片唇緊貼,數次結合的他們這一回卻吻得混亂無章法。洶湧的情愫浮游彙集,雙臂緊緊環抱,眼眸沁出熱淚,呼吸熾熱交織,靈魂為之震顫,吻到狂亂、失态,喘得狼狽不堪。
兩心相貼,魂魄相依,那是他們急欲傳遞給彼此的愛意,積聚着心頭最為激烈、澎湃、浩瀚、廣博的情感。
迷醉如置夢幻。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就是要親親貼貼~【只是親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