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淩明桦的話令現場鴉雀無聲。
再無人阻攔他們。
走出十來步,淩明桦倏地轉頭看向大樓的方向,玻璃的反光透出一個隐隐綽綽的人影。
池稚寧被攬着肩,徑直上了淩明桦的車。
混亂至安寧,對他而言仿若瞬息。車門重重地關上,将諸多喧嚣紛擾阻隔在外,池稚寧看着男人冷峻英挺若刀刻一般的側臉,倏地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齒。
相貌生來優越的他笑起來格外讨喜,黑白分明的雙眸裏映着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深刻卻柔軟。
淩明桦大掌罩住他的,用力握了握,“還笑得出來?手這麽涼。”
“天氣涼,可不是吓着了。”池稚寧揚着唇,笑色明朗,不負那俊俏,任誰都聽得出他心情極好,“哥,你怎麽會來?”
淩明桦皺着眉,冷聲嘲弄,“太久沒看到手法這麽低劣的算計了。”
池稚寧也明白,他今天是被蓄意狙擊了。楊純、餘隊以及他自己,都沒想過能在公司遭遇什麽,而今天,恰好他們有事不在身邊。
小鹌鹑身邊沒了女修羅護航,這消息不難打聽,他大概是被Parr惦記上了,什麽時候撞上去什麽時候中招。
“所以呢,堂堂樂淩總裁,也要跑來看熱鬧?”池稚寧又是笑。
引來男人大掌捏他的臉,以及一句低沉不乏譏诮的“傻”。
淩明桦不知道,池稚寧是真有剎那無措,就在這個男人霸氣登場的前幾秒,他差點就要把杵到臉上的麥克風打飛。
池稚寧自打進圈,就有楊純和大哥安排的人手保駕護航,再者,還算幸運,他進入了星安娛樂這麽個不吸人血的公司。
所以一路順遂的他,實則沒甚處事能力。如果媒體的圍攻持續下去,只怕事情會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逼急了就會催出暴力本能,到時媒體和Parr總得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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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多交談,池稚寧的手機催命一般響起來,接連不斷。
楊純、王謙、鄭總監、餘隊,最後是他哥。
“就一回,小餘請假沒跟着,你就被媒體給堵了?”秦晝行語氣倒還好,輕描淡寫,字句卻透着股狠勁,“我保證,他沒了。”
池稚寧煩惱道:“這不是餘哥的錯,你別去為難人。”
“那是誰的錯?你敢說我就敢收拾。”
池稚寧盤算了一下,說:“我的錯,好吧?怪我長得太好,被男人追求算計,好吧?”
信息量之大,令秦黑大人一時語塞,反應過來後罵了句髒話,“怎麽不說是媽的錯呢,給你生成這臉皮!”然後他挂了,大約是找別人出氣了。
“怎麽還雙關呢。”
池稚寧又和楊純通了氣,讓她去安撫秦黑。
淩明桦把所有對白聽在耳中,眼眸深邃,情緒難辨,“公司,你哥,加起來能處理掉你身邊所有的事,對嗎。”
“當然了。”
淩明桦把大掌罩在他頭頂,正中的位置,極輕的嘆了口氣。
莫名的,池稚寧領會到他未盡之言。
一個“傻”字。
但是究竟有什麽問題呢!?
車子行到半程,鄭總監來電話問樂淩對那些媒體怎麽打算。
她叫把通話開外放,語氣極其自然,明顯是知道池稚寧和淩明桦在一起。
淩明桦反問:“星安打算怎麽處理Parr的事?”
“您說,處理?”
“都肆無忌憚地算計小池了,星安打算忍下這口氣?”男人的聲音沉而緩,不乏冷厲。
熱搜上,Parr和池稚寧的名字還并排挂着,連個僞裝自然的話題都吝于去想,就硬生生兩個名字。
也是因池稚寧在很多場合都提起過對于《思慕》這首歌的喜愛,還被有心人刻意解讀成是對Parr及背後港城勢力的跪舔。而Parr從一開始就推波助瀾,至今,好的壞的,都抹不開他和池稚寧“惺惺相惜”這一定論。
他和池稚寧的捆綁程度,已越過其他所有,所謂CP。
前座的莉斯在他們真正談起公事時才放下隔板,加入讨論:“真要說起來,Parr打這主意可不是一兩日了,而且手法也是真……簡單粗暴。”
就發微博,買熱搜,不換花樣地炒。
淩明桦用低音炮念了句什麽,非常好聽。
池稚寧凝神想想,又看莉斯口型重複了一遍,才确定是歐洲西部挺冷僻的口語詞彙,罵人的。
池稚寧眼眸驚異地亮了幾分。
冷面霸總外語爆粗,好帶感啊!
媒體圍堵池稚寧之事終究沒有報道出去。只因事件中最為吸睛的是淩明桦,而他們開罪不起。
至于始作俑者Parr,星安娛樂很快做出反應。
Parr背後的港城娛樂公司,與星安做出的一部分互利資源置換,重新回到拖沓扯皮階段。原先姿态甚低的星安一夕挺直了腰杆,牢牢揪住Parr算計在先這一點去談判。
港城人傲慢,可在實打實的利益面前也不得不低頭,為進一步開拓市場,讓了步。
大半合同敲定後,對方開始無能狂怒地陰陽怪氣,說Parr關照了池稚寧這麽多,為他在歌唱界狠提了一次咖,池稚寧就該“好好回報”。
池稚寧後來聽說,他的媽粉鄭總監當場拍桌,怼得對方落荒而逃。
經此事,池稚寧被淩明桦包養的傳聞終于坐實,對手公司心思各異,有上趕着求合作的,有冷嘲熱諷的,還有帶人上門求引薦的,熱鬧非凡。
但有一條,姚奕軒出事不過幾個月,牽涉其中的幾個藝人至今無法翻身,誰也不想再觸一次線。
也就是說不必擔心包養之說被曝光,影響到池稚寧。
“姚奕軒也算沒有白混,他翻車的後續影響力,能載入內娛史冊了。”鄭總監啧啧地嘆。
池稚寧補充:“至少得載個兩年吧。”
—
事件被一壓再壓另有一重弊端,就是在業內、背離公衆的地方被傳得人盡皆知。
“盡”到什麽地步呢,連尚游走在娛樂圈外圍的薛岸,和跟娛樂圈不在同一次元的秦晝行都知道了!
不是薛岸告訴秦晝行的。
秦晝行先前興沖沖地要投資綜藝,被薛岸忽悠着去擁抱了一番大自然——忽悠得結結實實的,除了投資,他還簽了一份參與錄制且莫得酬勞的合同。
後來他在靳城百般拖延,到處找事,一步也不願意挪,就為躲這個折騰死人不償命的綜藝。
反正萬事有薛岸斡旋,好歹給他拖過了兩期錄制。秦晝行又飛去薛岸所在的晟城,身體力行地表達感謝。
薛岸近期在跟進一部廣告片的拍攝,泡在影視城裏,秦晝行到後不避任何人,兩個奇葩演繹着別開生面的你侬我侬和如膠似漆,雷翻了劇組的裏裏外外。
有天他們擠在狹小簡陋的服裝間裏抱成一團,正性致勃勃,突然聽見外面有兩個女孩在說話,細聽之下,兩臉震驚。
“不會是真的吧?小池那麽帥,性格那麽好,有點可惜哦。”
“可惜什麽?那可是業內第一金大腿!難怪別人都走背字,就他,資源越來越好。”
“你沒聽說嗎?那個誰,是個抖S啊,最喜歡玩鞭子了。”
“卧槽!?是我想的那樣嗎?”
“就是啊,有人親眼見過的,說那根鞭子做的,可精致可漂亮了。”
“???你不對勁!”
“……總之,想到小池會被這樣那樣,好不忍哦。”
“哪樣?”
“你看你看,類似這樣……”
“????我好了!!”
然後話題的走向逐漸奇怪。
等女孩們盡興離開,門裏兩個gay就直接“好家夥”。
他們一直以為自己很色批。
居然輸了。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生出一股不甘,再次以奇怪的姿勢抱在一起。
好像有什麽重點悄悄溜走了。
—
秦晝行飛離靳城後,池稚寧左右不自在,覺得自己突然多了個爹系的哥。
淩明桦,他不正常。
先前兩人這樣那樣來來回回地撩撥暧昧時,池稚寧還覺得不妥,總擔心哪一回淩明桦就勢把他給辦了。
現在那些試探消弭無蹤,淩明桦偶爾借宿還是在客卧,有天甚至找他說了一聲,說一共留宿過多少晚,抵多少債務雲雲。書房一吻後原該漸入佳境,結果反向沖刺,池稚寧連口肉湯都喝不到,大失所望。
反而是他的事業,讓淩明桦上起心來。不是九殿下那樣随口一提,淩明桦找楊純過來,将池稚寧出道後方方面面的情況都問了一遍,然後專門派了手下的秘書程薇和王謙對接商務。
程薇除了背靠樂淩集團,自身也掌握着相當的人脈及資源,一出手就拿下了競争最為激烈的國産手機代言。她還在池稚寧合約還有大半年、雙方并沒有談起過的情況下,“随口”做了提醒。
對內對外,都是一副将池稚寧納入羽翼的陣勢。
王謙尴尬且郁悶,問池稚寧是不是對公司有什麽不滿。
“就算底牌大也不是拿來扇風的啊,小祖宗!你知道程薇是當着公司高層的面說你合約的嗎?她是威脅呢還是威脅呢?就算我不多想,高層還能不多想?”
池稚寧想着,等淩明桦過來了問問,結果等來一條血淋淋的胳膊。
淩明桦還是自己按密碼進來的,把池稚寧吓了一跳。
“天吶!你這怎麽回事!?”池稚寧扶他在沙發上坐下,跑着去跑着回來,兩手抱着專業級的急救箱,死沉死沉的。
淩明桦臉色倒還好,不見失血的病色,神情淡漠得好像感覺不到疼,冷眼看着池稚寧給他清洗、上藥,低聲說:“真熟練。”
池稚寧蹙着眉,白淨俊俏的小臉緊緊繃着,被他若無其事地一誇,竟擡頭瞪了一眼,罕見的兇。
“這是……怎麽回事?”
“意外。”淩明桦言簡意赅,“我回了一趟家。”
這道傷正滲着血,不知是被什麽劃的,約有十多公分,不深,卻寬又重,顏色駭人,周邊是大片淤痕,半條小臂都腫了起來。
池稚寧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上藥很穩,結束後手卻發顫。
“唔?”淩明桦低低地表示疑惑。
想知道的事,不該問。沒有立場,也無法幫忙。
池稚寧性子一向好,這還是第一次,眼中傾露寒芒,說不清在生什麽氣。
淩明桦的傷臂被他握着,稍稍動了下,去握池稚寧的手。
池稚寧再瞪他,“亂動什麽?”卻沒掙紮。
而那雙眼眸如清泉般澄明,帶着灼人的光亮,熠熠侵染着或悲憤或傷感的情緒,簡直不能更漂亮。
淩明桦倏地一笑,聲音很輕,又低語:“手還是涼。”
池稚寧心弦微動。
他說:“第三個冬天了。”
這是他們相識以來,第三個冬天。
手腳易涼是天生的,此外,池稚寧小時候還經歷過大大小小許多病。母親體質弱,他也好不到哪兒去。所以練武是從小開始的,自保是一方面,更要緊的是強身健體。
過去和淩明桦相處,手腳倒是暖的。因為他們忙于在床上、沙發上、浴室、窗前……做|愛。
結論是,先進的供暖設備遠不如人類自食其力,更易起效。
池稚寧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男人的大掌在輕輕摩挲他的,幾根修長泛着淡淡的紅的手指,回了些溫度。
“咳!嗯!”秦晝行立在玄關口,一只腳尖點着地,陰陽怪氣,“幹罵吶?才聽說你們倆有一腿,這是幹罵吶?”
池稚寧整個人一抖,“淩總受傷了,我幫他上藥呢。”
他手上還沾着藥油,反手把淩明桦的傷臂一扯,此地無銀地從小臂到手背搓了幾下,引來男人一聲悶哼。
“是、嗎?”秦晝行還在挑着腔說話。
“不然呢?”淩明桦冷靜地反問,“兩個男人還能做什麽?”
那可多了去了。兄弟倆同時想。
可秦晝行來時見到的,是池稚寧右手扒着淩明桦的大臂,淩明桦拿那只傷得觸目驚心的手握着池稚寧左手,詭異地圈成小圈,實實在在瞧不出暧昧。
所以他根本沒多想,出聲純粹是調侃,眼珠一轉,換了副熱切的口吻,“兄弟,聽說你也喜歡玩鞭子啊!?”
池稚寧:“……”
淩明桦:“……”他用詭異的眼神看池稚寧。
池稚寧不自覺縮了縮脖子,說:“秦黑你這個‘也’就很靈性。”
秦晝行霎時又換了副表情,兇神惡煞地:“就你話多!”
他總算不再和他們互相傷害,大爺一樣敞着胳膊坐到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我去看過你那個公司,游戲快上線了,老章說找你代言,還有那個商标,版權也可以說是你出售的,現在不流行跨界嗎?多好的話題。”
“真不嫌那個商标磕碜嗎?”池稚寧自诩靈魂畫手,當初是借版權費敲詐了沒錯,可沒想到秦黑臉皮厚到真去注冊了商标。
誰丢不起人,誰就輸了。
他認了。
秦晝行神情十分正經地損道:“不嫌啊,多有童趣,其意境之深,簡直鬼斧神工。”
池稚寧撫額,“合作可以跟公司談,但別整幺蛾子,我已經營銷過度了,要低調。”
一慣橫着走的秦黑大人分外不解:“‘低調’兩個字怎麽寫?”
池稚寧咬咬牙,“到時簽了合同,有限制條款的。”
“哦。”秦晝行是越說越來勁,報以嘚瑟的微笑,臉上清晰地寫着“你看我care嗎”?
違約無非是賠錢,秦晝行自然不怕這個。池稚寧不再和他糾纏,打定主意找章總談這事。
“哦對了,”走前秦晝行又說,“楊純說你現在沒問題了,真要複學的話,不能再半途而廢了吧?”
秦晝行在國內的最後一樁事辦妥,當晚飛去東南亞。
淩明桦把所有對話聽進去,語氣涼涼地,“是你玩過的那個動物園游戲?那是你哥的公司?”
“也可以說是我的,他是第一大股東,但有一部分股權挂在我名下。”
“用什麽形式挂的?給你分到多少?你們入場是幾輪融資?公司資産規模怎樣,有沒有上市的打算?”
池稚寧:“…………”
他給問懵了,兩眼無神,以實際反問“你看我像是知道嗎”。
他的爹系債主又多管了點事。
倒不是直接插手池稚寧自己都不知道門朝哪兒開的公司,而是丢給他一大摞商業方面的書籍。
池稚寧簡直給跪了,“哥你到底怎麽回事?你在想什麽?”
想,小東西真傻得清新脫俗。淩明桦見過許多行業、許多國家的富豪家庭,真就沒見識過這麽不設防的。
可看着池稚寧迷茫又抓狂的樣子,他開始反思。
人天生就分強弱,淩明桦掌權多年,還是頭一次憐惜“弱者”。
用的還是不怎麽有效的法子。
揠苗助長,委實失智。
—
程薇去過星安娛樂幾次,捎帶手也給了師姐一些資源。
說到底還是便宜池稚寧這邊,其他人想法可就多了。
鄭總監、王謙這派依靠着的高層,是公司創始人的夫人秦女士,另有一派,以創始人的親妹妹金女士為首,姑嫂兩個鬥法那是常事。
近些年池稚寧和師姐的流量和各項數據都高居不下,很是給了秦女士打壓小姑子的底氣,金女士狠憋了一口氣。Parr來內地時,金女士一系便循機接觸港城娛樂公司的人,等他們為Parr看上池稚寧的事談崩了,再去賣好。
明着出賣手下藝人是不成的,創始人不會允許。于是金女士跟港城公司通氣,暗中運作買下了《思慕》那部電視劇的版權,上星複播,捆綁歌曲大發通稿。
短期內,池稚寧是別想撇開Parr了。
鄭總監氣得跳腳,可也不能拿金女士怎麽樣,最後楊純獨自去堵Parr,狠話都省了,就在他眼前“咔咔”捏碎兩個核桃。這以後,池稚寧再也沒有“偶遇”過Parr。
楊純又結合鄭總監,挖一些Parr在港城的黑料散出去,再用團隊裏一個“粉絲皆知”的工作人員帳號發微博:【快逃.jpg】
營銷過度,不能只反噬池稚寧一個。
到這一步,大多數理智的人都能看出池稚寧是被利用了。
這期間,青春電影還想逮着機會蹭熱度,可惜池稚寧身上的話題正爆炸式輸出,他們沒排上號,白白發了一批通稿。
雙十一當天,池稚寧頂着一腦門的血雨腥風,出席一個明星慈善晚會。
仗着身材好,他偷偷在西裝裏加了背心。會場衆星雲集,燈火閃爍,可總有一絲與節氣适宜的風,不知從何處漏出來。
他真的對露胳膊露背甚至露大腿的女明星五體投地。
池稚寧在寫有自己名字的位子上坐下,和左右打了招呼。索性附近都是相對名氣小一些的演員,和池稚寧沒有過節,能彼此相安無事。
這種場合的排位,必須小心再小心,一個不慎,就像往前數五排的兩個女演員,要不是顧及着無處不在的鏡頭,鐵定要扯頭花了。
池稚寧看了一會兒戲,見時機合适了,才掏出手機摸魚。
先去問連叔,淩明桦的傷好些沒。
那天淩明桦回家最大的收獲,就是送走了兩位貴客,或者說是耗走了。
唯有大淩總安然不動,俨然一副要在國內長居的架勢。淩明桦也不好再有家不回,落人口實,三五不時就會露個面。
連叔說先生的傷好多了。再過二十分鐘,居然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上的手臂結實有力,那道傷痕雖有減淡的趨勢,仍是讓池稚寧心疼不已。
再盯着看幾眼,他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心砰砰跳,把照片保存了下來。
看照片背景,像是書房的地板。真無法想象連叔走進書房,讓淩明桦脫外套卷袖子拍照片的情景。
他把自己腦內的場景又過一遍,更覺驚悚。
除非……是淩明桦自己要求的。
嗯!!??
池稚寧倏地把手機舉高,又收回來摁在心口,惹來不少怪異的目光。
心頭的小鹿正七葷八素地撞,主持人倏地擡高音量,鄭重其事把一個人請上臺。
他聽聽介紹,再聽名字,一驚。
對準臺上按下拍攝鍵,池稚寧發給秦黑:【NPC脫軌了!】
秦黑那邊也不知道幾點了,嗅着八卦味就來了:【淩明桦他爹?終于出山搞事了?】
【慈善晚會,你給說說,搞啥事?】
【圖名聲,謀而後動。】
【哇噻秦黑大人牛逼,不說我真看不出參加慈善晚會是為了名聲!】
秦晝行發了個拳打腳踢的表情包:【除了他喪心病狂打了兒子我還有任何信息嗎!?分析個球!】
兄弟倆鬥了幾句嘴。雖然永遠也不可能承認,但和秦晝行的互噴扯皮,安撫了他心頭不安的情緒。
在此之前,池稚寧曾心生祈盼。既然淩明桦不像秦晝行那般作風放浪,既然淩明桦或多或少,總在關注他、予他庇蔭,他們,是不是有那麽一絲絲的可能?
回答他的是那道深刻的、刺目的傷痕。
臺上大淩總的身影高大,可太遙遠,看不清楚面容。
池稚寧在網上找到一張大淩總去年在歐洲開發布會的照片。
他的臉型和淩明桦一模一樣,五官不然,可也是難得的英俊了。
池稚寧仔仔細細地看,又發現淩明桦的眼睛和大淩總是一樣的。
只是淩明桦常年戴着框架眼鏡,也就他這樣每次都唯恐人收費似的拼命看,牢記在心,才發現。
臺上是個陌生人。
可他分明不陌生。
—
這臺慈善晚會的背後依然是樂淩集團,池稚寧事先跟莉斯和程薇都打聽過,了解到善款會用來助學,利索地捐了一大筆。
出來時,王謙還有點肉疼,“你的錢都是用來嚯嚯的嗎,那可不是小數!關鍵是,我們現在又不能買熱搜!”
說好了要低調。
再說出席慈善晚會的明星人手兩三個熱搜位,還都是早早預定的,池稚寧現在臨時起意,他加價都買不到!
池稚寧本人倒不甚在意,“賺錢不就為了花?再說,我是真的想做慈善,被你一買,硬給洗成假的了。”
近些年“慈善”的名聲算不得好,幾乎要淪為洗白負面新聞的工具,池稚寧半點不想沾。
但他習慣性捐款倒也不假,當初進娛樂圈,不就因為答應大哥要自食其力,自己賺錢去贊助澳洲生态園?
都是做好事。
沒過兩天,舉辦慈善晚會的平臺又邀請池稚寧參加一場私密性質的小規模酒會,王謙這才滿意。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還知道回饋一些人脈資源,我信了這家是真做慈善了,有良心。”
池稚寧笑笑,“也不見得,萬一是再讓人捐一次呢?”
平臺還不至于這麽喪盡天良,但也算池稚寧和王謙都說對了。
到場的,名流有,德高望重的前輩有,投資爸爸有,慈善基金會的人也有。
池稚寧結識了一位動物慈善基金會的理事,姓向,兩人志趣相投,相談甚歡。
說話間,銀行卡餘額減七位數。
最後是王謙強行打斷兩人對自然生态基地建設的暢想,找借口把池稚寧拉走了。
他拖池稚寧去了一趟洗手間,懇請這位小爺洗把臉清醒一下。池稚寧哭笑不得地放了水,出來又被他拉去見制片人,“幹該幹的事”。
“我打聽好了,這個制片人正在籌備一部大制作歷史正劇,哪怕進去演個三代的醬油角色也是賺的,這要是拿下了,你那些捐款才真值!”
“謙哥,捐款只要能落到實處,起到作用,解決一部分人的困境,就很有意義了,你真不用在意。”
“好啦好啦,你說得對,總之,請吧。”
他們到的是一個較小的宴會廳。池稚寧一步踏進去,又原樣退了回來。
“你确定嗎謙哥?”
“什麽?”
“我看到金總了。”
王謙:“……”他一哆嗦。
金女士和秦女士神仙打架,這位本職工作是出面活動各方的凡人真沒少遭殃。他對金女士有種本能的畏懼,偶有嚴重時,楊純真心覺得他能開出PTSD診斷證明。
池稚寧嘆了聲,拍拍他的肩,“你去車上等我吧,我自己進去。”
“這……不行!我怎麽能當逃兵!”王謙抹了一把臉,“我陪你!”
更加不妙的是,金女士和制片人的關系看起來很親密,親密到引人遐想。
池稚寧心裏知道是沒戲了,可表面功夫要做足,擺出乖巧真摯的臉一路笑過去。到金女士那裏,她旁邊一位卷發夫人笑得花枝亂顫,和他握上手就忘了松開。
“诶呀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看小池,可真帥。”
池稚寧笑容純淨,仿佛全然不設防,等卷發夫人笑得掩面時,倏地抽回手,急不可耐地伸到金女士面前。
“金總,能見到你可太開心了。”
金女士妝畫得很重,頂着深沉的眼線,幾乎在用眼皮子觑人,她勉強和池稚寧握了下手,皮笑肉不笑,“我看也是,小池這張臉呀,見到就是賺到。”
她轉頭對卷發夫人說:“現在誰不知道小池被樂淩的淩總罩着,他的主意你也敢打?”
“我不知道呗。”那位夫人悻悻地,“大淩總都回來主事了,淩總還敢包小男孩?”
“你去随便打聽,不光包了,還生怕人不知道呢。”金女士簡直把“輕蔑”二字寫在了臉上,還故意擡高了音量,“說不定一見面啊,小池連大淩總也給拿下了,就此打開新局面,也給在圈子外圍摸爬滾打的年輕男孩們指條明路,哈。”
王謙氣得發抖,憤然出聲:“金總你這是污蔑!”
“前一半是事實,後一半是祝福,你不認可?”
“不認可。”出聲的是池稚寧。
他面上仍帶着笑容,可分明有些東西不同了,是眼神,亦或氣場,變得淩厲起來。
“金總不待見我,可也不必拖整個圈子下水,你這番話羞辱了所有在圈子裏心懷理想、兢兢業業打拼的人,羞辱了他們為之傾盡心力的作品。你想幫你的藝人争取角色是嗎?可你這樣的眼界,帶出的藝人能诠釋好歷史人物嗎?”
他越說,聲音越低,可足夠堅定,“至于我,不勞你費心,因為我絕對擔得起每一分擡愛!”
這番話的音量适宜,足以讓想聽見的人投以贊賞的目光,比如制片人,也可以讓嗤之以鼻的人佯裝未聞。
池稚寧刷了制片人的好感度,也付出了代價。他被兩個女人逼迫喝了一整瓶高濃度伏特加,幾乎是被王謙拖出會場的。
楊純和莉斯等在停車場,一見,大驚,“怎麽搞成這樣?”
比池稚寧低得多的王謙喘着氣,擦着汗,只說得出兩個字:“金總。”
“這……能讓他去見淩總嗎?”楊純把人放到車上,遲疑地說。
“可以,吧?”莉斯也微妙地停頓了。
但醉酒這麽難得的機會,她身為頭號CP粉怎麽能放過呢?
莉斯拍板,“送他去!”
—
伊北別墅裏,算上管家只留了三個人,其餘的都派去照顧(盯)淩明桦的父親了——淩明桦耗得起,大淩總可耐不住,特地在外面置辦了藏嬌金屋。
所以淩明桦親自下來開門。
門一開,從天而降一個小醉鬼,直愣愣摔進他懷裏。
淩明桦的本能非常機敏,撤開受傷的右手,單手把人接住了。
門外,沉沉夜色裏,似乎有兩個女人逃竄的身影。
淩明桦一個得不到傭人助力的傷員,只用一只手,幾乎是把人攔腰夾着,進了卧室。
他原想正經談些事,穿着正裝還沒脫,眼下落了空,帶着幾分氣悶換上居家服,去浴室收拾了一番,再擰了熱毛巾出來。
池稚寧整個人平趴在床上,下巴挨着床單,小腦袋揚起,睜着水潤帶着迷茫的眸子,艱難地轉動眼珠子。
大概是聽見了動靜,他轉向淩明桦的方向,可又似乎什麽也沒看清,眼神迷蒙。
“小寧?”淩明桦試探着叫一聲。
“啊,哥?”池稚寧大着舌頭,卻還認真地應他。
淩明桦眸帶無奈,走過去給他擦擦臉,“能自己換衣服嗎?”
池稚寧原先還努力伸着手,想摸到淩明桦,聞言立即放下,“啊……沒力氣……”
都醉成這樣了,真的是用本能在演他?淩明桦看笑了。
到底還是如他的願,伺候這小東西。
出去端水回來,池稚寧已翻成平躺姿勢,眼睛睜得圓圓的,對着吊燈。
淩明桦大掌罩上去,“不刺眼嗎?”
“啊……”池稚寧含糊地說,“是做夢呀。”
“什麽夢?”
“你。”他小聲說,“你,你的空間。”
淩明桦眉心一動,又問:“然後呢?”
“然後……有我,”池稚寧語氣低落極了,“是夢呀。”
男人的聲音醇厚而性感,輕得好似在蠱惑,“那你來到這個空間,想做什麽?”
“想……回去過去……”
“為什麽是過去?”
“你,對我好。”
淩明桦語塞。
了解到他的家世,關心他的事業,憂心他被兄長算計,這都不叫對他好?
不等他想通,小醉鬼說着話,手就往自己身上去了。
男人驚異地睜大眼,随即發出近乎荒唐的一聲嗤笑。
感情所謂的好,還是肉|欲之歡。
“那,你為什麽拒絕?”
“我不想的……”
池稚寧反複地念,卻不說原因。
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這樣近,近到稍稍傾近,就能吻到。
吻他,還有……負距離,去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池:所謂豪門,生死搏殺。
淩總:所謂豪門,兄弟阋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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