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和淩明桦分開的這些天裏,池稚寧想過種種重逢時可能的場景。
在他的設想裏,和淩明桦見面的機會必然是他使盡手段得來的。
到時候他應該得意洋洋勾住淩明桦的脖子,不再佯裝清純幹淨明朗少年,而是在他耳邊極盡魅惑地說一句:“你還是,落我手裏了。”
懷着三分怨怼、三分傷懷和四份戀戀不舍的別後重逢,就該展示出腔調來。
理想很豐滿。
現實卻是——不期然看見淩明桦挺拔颀長的身影、俊逸潇灑的面容,池稚寧心神蕩漾,只維持表面平靜就用了全部力氣。
遇到淩明桦他一早栽了,能找回什麽場子?
池稚寧被沅沅一爪子拍回神,把寶寶一摟,咬牙道:“不還。”
淩明桦闊步走近。
在總裁大人強勢外放的氣場中,目光深沉幽邃的注視裏,沒事都要心虛三分,何況池稚寧這種搞了事的。
他把沅沅放到半米開外,一手勾着他的小袖子,耍起了無賴,“是沅沅不願意走,你看看,我放開他也不會離開我的。”
換來淩明桦極其不屑的一聲哼。
然後他伸手把沅沅抱起來。
到他面前,沅沅乖覺不少,叫“Papa”的聲音都細了幾分。
池稚寧聽得心軟成一片,怕淩明桦抱了孩子就走,先前勾住小袖子的手指落空,改去勾淩明桦的領帶。男人看過來,他又一副“無事發生”的無辜表情,說:“我早就想問了,教給沅沅的是英語嗎?”
沅沅說話比其他周歲孩子慢一些,除了“Papa”和“Mama”,還有些不太清晰地發音,都像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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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淩悅沒打算帶沅沅回國,準備教他英語和當地語種。”
“那怎麽又回來了?”
“那是淩悅的事。”淩明桦的聲音很低,目無波瀾掃他一眼。
池稚寧無意識一般,扯了扯他的領帶,換那雙幽邃擢人的眼眸多幾分情緒,瞪視也好。
“哥,”池稚寧擠出一個讨巧的笑容,明朗可人,“坐下吧。”他坐在病床上,指的是自己近前的位置。
淩明桦竟然真的坐了。沅沅便扒着床單,順利逃離嚴父掌控,往池稚寧的方向沒爬幾步,就被一把摟過去,生怕讓人搶走似的。
池稚寧揉了沅沅幾把,心慢慢平靜下來,繼而沉下去。
他真的把淩明桦騙來了,然後呢。
還是淩明桦先開口:“你的傷怎麽樣?”
“沒怎樣,我……”他被沅沅胡亂揮舞的小手拍到掌心,不由“嘶”了聲。
男人捏住他指尖,拉向自己,布着細密傷痕的手随之伸展。
池稚寧手指微顫。
“疼?”
“……很疼。”池稚寧鼓了鼓嘴,十分委屈。
這只手傷得輕,已經去掉繃帶,他左手還裹得厚厚的呢。
淩明桦眉頭緊蹙,語氣沉冷,“淩悅這死丫頭。”
過電一般的獨屬于淩明桦的感覺令池稚寧局促又惶惶,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唇角輕輕勾了一下。
他歪頭看淩明桦,語氣猶疑喚了聲“哥”。
“嗯。”淩明桦還盯着那只手。
“哥。”
“嗯。”
“哥。”
淩明桦沉默着擡起頭。
池稚寧露出一個淺淺的、帶着點悲傷的笑,眼眸璀璨如星,一抹晶亮猶似淚光。
“咣咣咣——”
突如其來的高跟鞋聲攪散了兩人間旖旎暧昧的難言的氛圍。
淩悅風風火火闖進門,急切嚷道:“說好了讓沅沅陪小池一個禮拜,這才兩天,淩明桦你幹嘛?”
淩明桦的眼眸倏地冷了十度,極近森寒,聲亦如冰,“你來做什麽?”
“來教你誠信守諾的優良品德!”淩悅尖聲道,“你做不到,就賠我包!”
池稚寧:“……”差點感動了。
親眼見到這堂兄妹兩人交鋒,他發現淩悅女士真乃勇士也。
淩明桦周身的空氣能凍得人打寒噤,淩悅偏是不懼,如一團明豔熾烈的火,在霜雪裏執着狂舞。
最終再度達成割地賠款成就,抱着兒子灰溜溜滾蛋——這都不值一提,重要的是,淩悅女士精神可嘉。
—
保镖隊小群。
淩悅小姐取我狗命:【兄弟們,我的遺願是葬在城西那個公墓裏。】
V587小A:【三百萬的墓,哥咱們不約。】
V587小B:【隊長咋的了?】
V587小C:【老板假裝要帶小小少爺走,其實是找個借口來看池少,被淩悅小姐戳破了。】
V587小B:【[點蠟]】
V587小D:【[點蠟]】
V587小E:【[點蠟]】
淩悅小姐取我狗命:【不鬧了,有情況!】
—
池稚寧得知自己的餡一筐接一筐地漏,他徹底安詳了。
“我的保镖和明桦的保镖打起來了是吧?呵,呵呵。”池稚寧挂掉電話,堅強地抹了把臉,顫顫巍巍要下床。
淩明桦摁上他的肩,皺眉道:“老實躺着。”
“我必須去,”池稚寧生無可戀地,“那幫人只聽我的話。”
——從某種意義上是沒錯的,事涉小少爺的安危,保镖們責無旁貸,況且池稚寧也沒覺得他們向秦晝行打小報告有什麽不對。
西走廊這邊,兩方不同流派的專業保镖剛結束一輪交鋒。
由于暫時無事發生且只是互相叫了陣,他們動手時都留了餘地,一對一過招之餘還順便切磋了對戰陣型,幾分鐘後不知誰喝了聲“停”,十幾人同時收手。
緊張并靜默的氛圍裏,秦家隊長語出驚人:“兄弟,身手真好啊!”
淩家隊長被吹得防不勝防,頓了一下,試探着回答:“……謝謝?你們也不差?”
不知誰接了一句:“剛才那個旋風腿可真酷啊!”
“過獎過獎,你躲得才真巧妙。”
商業互吹溢滿寬敞的走道,淩家隊長半天沒反應過來,周遭的交流越是熱乎,他越是呆滞,猝不及防被狠拍了幾下肩,差點沒矮半截。
“哈哈哈。兄臺是哪條道兒的?”
淩家隊長:“……”
究竟對峙鬥毆是怎麽變成武藝切磋的?
大大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池稚寧被淩明桦打橫抱着抵達現場,一見這和樂融融惺惺相惜的情景,也呆了。
他的膝蓋傷得極重,根本不能下床,于是就這麽過來了。
“餘哥,怎麽回事?”他叫自家隊長。
餘隊長喜氣洋洋,笑得仿佛要去拜堂,說:“誤會,誤會呀,我們今天辦完了事回來,一看這些兄弟守着這層,還當你被劫持了呢。”
淩家的保镖們則恭恭敬敬叫了聲“淩總”。
“嘿呀,原來是淩兄弟你的人!你和我們小池……很鐵呀?那沒事了!”餘隊長看了看兩人的姿勢,想是因為小池受傷才抱着。他心比海大,樂呵呵地搓了下手,大咧咧勾住淩家隊長的脖子,“走走走,上外面好好切磋一下,你剛才那手可太絕了……”
由于餘隊長挾持了敵首,雙方很快撤了個幹淨,留池稚寧和淩明桦大眼瞪小眼。
池稚寧感覺有一排烏鴉自頭頂飛過。
“這,這個,他,”池稚寧摟着淩明桦的脖子,組織了一下語言,“餘哥是公司派給我的保镖,為人比較豪放,呵呵。”
“淩兄弟”冷笑,“知道哪幾個人敢和我稱兄道弟嗎?”
“知道啊!”池稚寧發現這題他會,“我啊我啊,是吧,哥~”
他語氣不覺間軟了幾分,鼻音軟糯,溫熱的吐息噴灑在男人頸側,很自然地撒了個嬌。
淩明桦眉心一動,垂眸對上他的目光。
兩人都愣了。
—
池稚寧知道祁省一別,他們之間就算是沒關系了。淩明桦這次來,只為了沅沅。
他親力親為,把沅沅安排得明明白白,盡管過程中也照顧到池稚寧周身不少事,可一個眼神也沒留下。
池稚寧兩手攥着被角看他忙碌,心中又喜又澀。
有他在,空氣都在騷動啊。
等沅沅被抱去隔壁睡,淩明桦終于正眼看他,說:“你的保镖身手不錯。”
聽聞,是十分正統的東南亞某國流派,且全隊人員武力值相差無幾,組建如此高素質的一支安保隊伍的,能是星安那個毫無海外背景的娛樂公司?
池稚寧從他眼中捕捉到懷疑。
但他也只能給出敷衍的答案:“是吧,公司給我萬裏挑……了八個呢,看重我,呵呵。”
淩明桦冷聲嫌道:“省省你的傻笑。”
池稚寧不忿地撇了撇嘴,直挺挺躺下,把被子拉過頭頂。
他少了一重恃寵而驕的底氣,反而更在意淩明桦的冷言冷語。
在走廊上情不自禁撒嬌後,和淩明桦之間的氛圍就更僵硬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淩明桦這人就是個梆硬的冰錘!
簡直感天凍地!氣死他了。
池稚寧在被子裏叽叽咕咕地念,快把自己念哭的時候,薄被被掀開,眼前倏地大亮。
他眯了眯眼。
頭頂傳來極冷的一聲:“讓你睡了嗎?”
池稚寧眼角含着被光亮激出的淚花,不滿更不解地看向淩明桦。
水潤烏亮的眸子極美,也就是淩明桦這般鋼筋直的定力,才能面無表情地伸掌蓋住。
“不用這樣看我。也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任何人。”
男人的聲音濃醇低啞,帶着幾分性感,緩緩靠近池稚寧的耳窩。
“記住了嗎?小東西。”
柔軟舌尖探向耳後的同時,一只寬厚有力的大手逐步下移。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池:呵,呵呵,呵呵呵。[幹笑.jpg]
淩總:滿口謊言的小東西不許再散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