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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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至德十九年二月三十日。
永泰公主府。
“公主,明日就是此回女科殿試的日子,萬歲爺身子不适,讓公主去主持,這一回府中要進來許多飽學之士了呢。”
一位身穿淺綠宮裝,秀美如畫,身姿窈窕,年約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笑吟吟得說道,一面說一面手中端着紅漆描金托盤,托盤上一個甜白瓷忍冬紋的蓋碗,向金絲楠木書案前看書的永泰公主羽鳳儀走了過來。
羽鳳儀将手中的書冊放下,接過伴讀朱佩兒手中的蓋碗,揭開蓋子,撇了撇浮茶,喝了兩口,将茶碗放下,方有些開懷得笑道:“是啊,明日就有天下英豪入我彀中了……”
朱佩兒見她說起這個興致頗高,又說:“萬歲爺想得真是周到,知道公主将來得了有才學的女子做近臣輔佐,用起來要順手些。”
羽鳳儀接話道:“父皇處處為我做打算,本來就有病,這麽着更是耗費心神了,哎,有些事我又不能去替他擔當……”
一面說着一面看着窗外庭院中的剛剛開出的玉蘭花出神,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朱佩兒見狀忙岔開話題道:“公主,你瞧咱們府中院子裏的玉蘭花開得多好,這還是我陪公主去了北邊七年後回京第一次看到,這花開得真美。”
羽鳳儀看着枝頭綻放的白玉蘭,随意道:“若說是京裏開得最好最美的玉蘭花應該在潭拓寺或者大覺寺。我記得七年前最後一次去大覺寺去賞花,是同母後父皇一起去的,那時候父皇的身子還很好,我們在花樹下賞花品茶,何等開懷。”
大覺寺是皇家寺院,只對皇家開放,一般只會接待皇家和宗室成員前去做禮佛做佛事。
“對了,擇日不若撞日,既然今日看到這玉蘭花,說起父皇,不若我今日便去大覺寺拜佛燒香,為我父皇祈福。”羽鳳儀盯着庭院中的枝頭上的玉蘭花忽然笑起來道。
朱佩兒看外頭春陽燦爛,天空蔚藍,是一個好天氣,于是贊同道:“好,那我去叫哥哥讓侍衛們還有典膳典儀準備好,一會兒随公主去大覺寺為萬歲爺祈福消災延壽。”
羽鳳儀站起來,揮了揮手,“那你快去。”
“是,公主。”朱佩兒蹲身行禮,起來卻步退出了書房。等朱佩兒出去了,羽鳳儀方回自己寝殿中讓人換了衣裳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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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公主府外,府內詹事朱知友率領府中侍衛護衛着公主的馬車往城西的大覺寺而去。
大覺寺內,古木挺拔遒勁,随處可見的迎春花和玉蘭花競相競放,清冽的花香混合着佛寺內的檀香,讓人聞了心境莫名的澄淨舒爽。
寺內主持淨空陪着換了身便服的永泰公主在大雄寶殿內,看她在佛祖釋迦摩尼跟前虔誠上香,然後跪倒在蒲團上祈福,口中也是不斷宣着佛號。約莫有一刻鐘,羽鳳儀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淨空忙上前雙手合十執禮道:“公主殿下,請随老衲去後殿禪房內稍坐品茶。”
“有勞了。”羽鳳儀回禮道。
兩人一前一後出得殿來,在殿外候着的朱佩兒,朱知友和十數位近身護衛的扈從跟在兩人身後轉過廊角往後頭供皇室成員品茶的禪房裏去。
說是禪房,實際上是大周朝在大覺寺後院中建的亭臺樓閣,本來大覺寺後的園林傳承數百年,其中景致可說是極美,和皇家禦花園相比也不在其下,所以大周皇帝得了天下後,将這大覺寺劃作皇家寺院,外頭普通百姓和官吏都不許進入。
主持淨空帶着永泰公主一行人穿過清幽的林中小徑,來到一處叫兮然閣的地方,将永泰公主帶了進去,然後命寺內小僧奉上茶來。
兮然閣外正對着一片種有數百枝的玉蘭花樹,此刻俱都開了花,一眼往去,一朵朵,都在春陽下白得耀眼,風送來初春暖風,風中滿是馥郁的玉蘭花香,聞之令人心醉。
羽鳳儀坐在窗前,喝着大覺寺中制作的蘭花茶,只覺身心內外全都被花香充斥了,近日來的一些疲憊也被一掃而空,天空藍得似毫無渣滓的水晶,極目遠眺,入眼都是花海,只覺心中豁然開朗,一種浮生難得半日閑的感概油然而生。
正陶醉間,只見在外間候着的伴讀朱佩兒急匆匆得走了進來道:“公主,信王匆匆得走了來,說他要求見你。”
羽鳳儀将手中茶盞放下,微有些好奇喃喃道:“他怎麽到這裏來了?”
這話似是在問自己,又好像是在問朱佩兒。朱佩兒聽到了自然答:“我也不知道,但看他來得急,便讓他在外頭暫時候着……”
原來這被朱佩兒叫做信王的是羽鳳儀的二皇帝,乃是莊妃李氏之子,今年十六歲,雖然說早已經封了王,但并未成親,所以也未在外開府,依舊在宮內皇子所內住着,得等到成親後滿了二十歲方去就藩。
“你去讓他進來。”羽鳳儀淡淡道。
朱佩兒應諾而去。不一會兒只見文氣十足的信王羽乾桢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剛進屋還沒走到她跟前便氣喘籲籲的嚷了起來:“大皇姐……不好了,我和三弟被人欺負了,你得幫幫我們……”
羽鳳儀微一挑眉訝然道:“怎麽?乾林也在這裏?你們?”
羽乾桢走到她跟前,一伸手就把羽鳳儀跟前紫檀小幾上的那盞茶端起來一氣喝幹方繼續說:“今日三弟說天氣好,便約了我到這大覺寺來替父皇和太子哥哥禮佛燒香祈福。誰料我們燒香祈福出來後,便被寺內知客僧引着到這後頭玉蘭花海邊的浩然閣內來坐一坐,卻碰到了晉王和楚王的世子一行人,他們也被寺內的僧人帶到這後面來吃茶,他們非要和我們争那浩然閣,三弟的脾氣大皇姐也知道,是第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三言兩語不合,就和人動手……”
羽鳳儀知道三皇弟羽乾林今年十五歲,被父皇封為魯王,是淑妃白氏的獨子,自小被寵壞了。又不喜歡讀書,只喜歡弓馬騎射,脾氣火爆,常和宗室皇親中的子弟打架。現今聽羽乾桢一說,倒是極有可能自己這三皇弟肯定又是惹事了。
“你們和他們動手了?”羽鳳儀問。
羽乾桢點頭,“他們帶的侍衛也不少,我們兩邊交手,寺內的僧人不敢來管,我也去打了兩記助拳,見場面混亂不敢涉險,恰巧這寺內有個小僧人給你們這裏送了茶路過,看見我就說你在這兮然閣,所以我即刻趕了來,求大皇姐過去幫幫我們。”
羽鳳儀想一想起身往外走,朱佩兒趕忙跟上,走到外頭,朱知友也忙帶着侍衛準備跟上。
“你和佩兒還有衆侍衛在這裏等着,我去去就來,這麽多人跟着氣勢洶洶得去,到時候反被人說成我們以多欺少。”羽鳳儀轉身對朱佩兒等人說。
朱佩兒等人只得停住腳步,依言在兮然閣外等候。
于是羽乾桢在前引路,羽鳳儀跟随在後,穿過一片玉蘭花林,到了臨湖的一處閣樓前。到那裏一看,果然兩邊有四五十人正在開打,魯王和兩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打成一團,雙方你一拳我一腳,鬥得正兇。其餘的四五十人都是兩邊的侍衛,也是動了手,有不少人被打倒在地,痛聲呻|吟。
羽鳳儀走過去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這聲音雖清冽,但中氣十足,威嚴十足,正打成一團的衆人一聽俱都一愣,往羽鳳儀這邊看來。
“這是我大皇姐,永泰公主,你們還不快快住手!”一旁的羽乾桢掃了眼衆人得意洋洋的說。
在人群中的魯王羽乾林一見到羽鳳儀忙朝自己身後的一衆侍衛揮了揮手,大聲道:“我大皇姐來了,別打了,回去!”
說完抹了抹唇上淌着的鼻血大踏步往羽鳳儀跟前跑來。
那兩個錦衣華服的青年男子一見到羽鳳儀也忙讓自己的人退後,随後兩人快步走到羽鳳儀跟前解釋道:“魯王一言不合就打我們,我們被逼還手的,你瞧瞧,我們這臉上,眼上,鼻子上,都挂了彩……”
羽鳳儀是知道自己這位三皇弟的脾氣的,再見那晉王和楚王世子的臉上的确如他們所說都青一團紫一團,有些地方還破了皮出了血。但她也知道晉王和楚王作為父皇的兄弟,在大周朝的藩王中是很有影響力的,他們兩位王爺的世子自然也是很驕橫的。因此非要說誰惹了誰,誰是誰非,倒真不好說。
“大皇姐,你別聽他們胡說,明明這浩然閣是我和二哥先到的,他們卻非要我們去別處。你看,我這鼻子都給他們打破了!”魯王将自己手上糊的鼻血伸到羽鳳儀跟前道。
羽鳳儀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皺了皺眉搖了搖頭。晉王和楚王世子看在眼裏,便想,看來這大公主是要幫着她弟弟了。這一回也是倒黴,先碰到那個無事還要惹事的魯王,憋不住跟他打了架。這魯王他們早就看不慣了,想趁着今日收拾他一頓,讓他吃個啞巴虧。這種宗室子弟打架的事一般誰也不敢捅出去,否則讓宗人府中的宗人令知道了,少不了一番懲戒,挨了打回去只能自己受着,跟家裏人撒謊是騎馬摔的或者別的什麽。
晉王和楚王世子今年也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說起來他們還真沒怕過宗室皇親中和他們同齡的子弟。信王和魯王雖然是皇子,但畢竟沒有就藩,和他們兩人将來要承襲的王爵相比,還不如他們兩個将來的封地大,所以他們并不怵兩人。
說來讓他們忌憚的皇室子弟中也只有東宮太子和眼前這位大公主羽鳳儀了。并且眼前這位長于軍中的大公主更給他們一種無形的威壓感,畢竟她是皇後的嫡長女,當今陛下最為喜歡和看重的女兒,甚至兩人的父王自從永泰公主回朝後,給兩人信中都一再囑咐要對這位大公主萬分恭敬小心,絕對不要惹她不快。
原來自永泰公主回朝後,皇帝便把各地藩王的世子陸續召到了京裏,讓他們入國子監學習。實際是作為質子,以防将來傳位給羽鳳儀時有藩王欺她是女子又年紀輕而反叛。
“大公主,今日是我們不對,我們願向魯王和信王陪不是。”晉王世子羽朝東首先服軟,向着羽鳳儀低首恭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不器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1-01 13:18:43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0-31 21:32:26
兩位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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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信王和魯王一聽,自然是得意起來,魯王嘴中還“哼”了一聲,抱臂說了一句:“既然你承認是你們不對,那光嘴裏陪個不是就完了?”
站在晉王世子羽朝東旁邊的楚王世子羽振南聞言恨恨地瞪了魯王一眼,“依你的意思,你還想怎麽着?”
“怎麽着也得賠個千兩銀子給我和侍衛們養傷。”魯王接話道。
信王看魯王一眼想笑,心道,這家夥素來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果然是敢漫天要價。千兩銀子,就算是他們貴為皇室貴胄,要拿出來也有些肉痛。
果然魯王此話一出,楚王世子羽振南一張臉氣成了豬肝兒色,指着魯王抖着唇說:“你……你……”
他想說“你個無賴”,但話還未出口,身邊的晉王世子羽朝東就拉了拉他的袖子,阻止他說出後面的話,并且擡頭看向羽鳳儀求助似地喊了聲,“大公主……”
羽鳳儀默了一默,先轉臉看向魯王道:“朝東和振南既然已經先陪不是了,我看此事就到此為止,你們各自回去罷。”
見大皇姐這麽吩咐了,魯王嘟囔了兩句,被信王一拉看着羽鳳儀讪讪地說:“那大皇姐,我們這就回去,這事還請大皇姐不要在父皇和母妃跟前提起……”
羽鳳儀點頭。另一邊的晉王世子羽振南一聽也臉上堆滿笑連聲道:“多謝大公主,多謝大公主,還請大公主千萬不要在萬歲爺跟前提起這事兒。”
羽鳳儀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心想,這時候求情,早幹嘛去了。若不是這時候京裏暗流洶湧,她真想把這幾人都送到宗人府中,讓宗人令好好懲治他們一番。身為宗室皇親,一言不合,就如同外頭潑皮無賴般打架,實在是很丢身份的事。
見羽鳳儀答應了,晉王世子忙拉了楚王世子一起再次向羽鳳儀躬身致謝,然後轉身揮手帶着自己的那幫侍衛轉身離開。魯王和信王見狀只帶了自己人快速離開。
等這些人都走了,羽鳳儀搖搖頭,只覺自己心中的好心情被這些人破壞了不少。于是便想回兮然閣去略坐一坐就回去。
浩然閣位于大覺寺後園的一個小湖邊,和兮然閣中間隔着一片玉蘭花林。方才羽乾桢領着羽鳳儀到浩然閣時便是從玉蘭花林中的一條小路穿過來的。羽鳳儀擡腳走入玉蘭花林中,順着來時那條小路往回走。
林中花香馥郁,春陽燦爛,鳥語啾啾。
羽鳳儀興致頗好,一面慢慢走着一面欣賞林中美景。忽地她見到路邊有一人蹲在一棵玉蘭花樹下,背對着自己在撿拾什麽東西。只覺好奇心起,便放輕腳步慢慢的走了過去。
走到那人背後,可見那人是一位女子,穿着柳綠色浣花錦紋夾襖,下着水綠色百褶如意月華裙,一頭鴉黑青絲梳成一個簡單的螺髻,上插一根鑲金點翠纏枝菱花釵。因為她低着頭,看不到她面容,只見到她露出的一截後頸白如初雪,在春陽的照射下膚光潋滟,忖着那一頭黑漆漆的青絲,實在是讓人轉不開眼,很想知道從背後看已經令人心動的女子到底生得是什麽模樣。
羽鳳儀站在她身後,不動聲色的悄悄彎下腰去,看那蹲着的女子在做什麽。
首先入眼的一雙蔥白的柔荑,然後是一張粉色的繡有紅梅的絹子鋪在地上,那女子正在那裏将地上被風吹落的白色玉蘭花瓣撿起來,放進那張鋪在地上的粉色絹子中。
咦?這裏那麽多玉蘭花,她随手都可以折下一大把,可為何她還要撿拾地上那些被吹落下的花瓣呢?
羽鳳儀想問她,又怕突然說話吓着她。正猶豫該不該開口間,那女子已經撿拾好了花瓣,用那方粉色的絹子将那些花瓣包起站了起來。這一下正彎着腰猶豫的羽鳳儀躲閃不及,正巧和那起身的女子碰到。
“哎呀!”女子吃驚得叫出了聲,聲音十分嬌俏,因為被吓到,手中包着的那包玉蘭花瓣也掉在了地上,花瓣散落了一地。
“哎喲!”羽鳳儀的下颌被撞了一下,也忍不住叫出聲。
她忙倒退了一步,用手揉着下颌,往那起身的女子看去。只見她吹彈得破的白皙的臉頰上因為剛才的驚吓泛起了一抹紅。蛾眉淡掃,秀眸圓睜,雪膚花貌,溫婉柔美,忖着她身後的玉蘭花海,真可說是花仙一般的姿色天然,委實是比從後面看她背影更讓人心儀。
羽鳳儀不覺怦然心動。
“你這人怎麽鬼鬼祟祟的,跑到人身後吓人?你瞧,我剛拾好的玉蘭花瓣也給你吓得撒了一地!還有我的頭也被你撞到了,好痛!”慕汐顏有些生氣的望着那退後了一步的女子蹙眉嗔怪道,一面擡起手摸着自己的頭頂。
今日天氣晴好,慶成郡主為了慶賀炎無憂和自己都進入了這回女科會試的前五十名,明日便要去參加殿試,因此特意叫了榮惜蘭,又來請炎無憂和慕汐顏一起來大覺寺上香還願,順帶着賞花吃茶。
四人被大覺寺中的僧人引到後園中的小湖邊的淩坡閣中歇息,賞花吃茶。衆人賞了會兒景,羽若曦便邀請炎無憂弈棋,炎無憂欣然應之。慕汐顏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因為看不太懂,便覺得無趣。而榮惜蘭棋藝不錯,因此看得津津有味。
呆了一會兒,汐顏便只身從淩波閣出來,正好淩波閣後面有一片玉蘭花林,其中玉蘭花開得正盛,便走到裏頭去賞花。賞玩了一會兒,見林中花樹下有許多被吹落的花瓣,于是便想撿拾一包玉蘭花瓣回去,和了香料熏衣。
哪曉得剛撿拾好一包花瓣,卻不知道從哪裏來個人悄無聲息得走到自己身後,吓了自己一大跳,連帶着把自己剛撿好的那包玉蘭花也弄灑了,所以不免有些生氣斥責了她一句。
“啊……這……”羽鳳儀摸着有些火辣辣的下颌,看着那令她一見傾心的女子語結,不知道說什麽好。
慕汐顏見那女子長眉入鬓,神清骨秀,眸光幽深,身着一襲金絲孔雀翎大袖宮裝,看起來十分的華美清貴,通身的氣派透出濃重的威儀,讓人不敢逼視。
看清楚她的容貌後,汐顏後頭嗔怪她的話再也說不出,只是“哼”了一聲,然後蹲□去,将自己那張粉色的繡有紅梅的絹子重新鋪在地上,重新撿拾那些灑落在地的玉蘭花瓣放回絹子裏。
羽鳳儀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蹲下|身幫她撿起那些散落在地的花瓣放到那張鋪在地上的粉色絹子裏,語氣十分赧然得解釋說:“才将我從這裏路過,瞧見姑娘蹲在這裏不知道在做什麽,一時好奇心起,所以過來瞧瞧,又不想姑娘被驚到,所以步子放得很輕……”
“不用你幫我撿!”慕汐顏不客氣地将她撿起玉蘭花瓣的手拂開。
羽鳳儀一愣,頭一次産生了一種羞赧的感覺,從小到大,她還沒被別人如此不客氣的拒絕過,并且這人還是她剛才一見就怦然心動的人。若是按照她平時的脾氣,早拂袖而起了。不過,對上眼前這女子,她卻覺得自己生不起氣來,反而加倍陪着小心道:“方才是我不好,沖撞了姑娘,還請姑娘恕我則個……”
汐顏聽了她這句話,心頭剛剛的那使小性子而生的氣已經過去了,便緩了容色,只是不答她話,繼續自己撿花瓣。
羽鳳儀偷偷打量她一眼,見她眉目間似乎和緩了些,便又伸出手去幫她撿起地上散落的花瓣放到她鋪在地上的粉色絹子裏。這一回,她不再拂開她的手。不覺心中小小的一喜。連着幫她撿起了幾瓣花瓣,羽鳳儀找話說,“對了,姑娘,我才将好奇的是,你為何不摘這林子裏的玉蘭花,這林子裏花樹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怕是成千上萬朵都有,反而要去撿地上的花瓣,但不知你撿這些玉蘭花瓣有何用呢?”
慕汐顏本不想理她,但聽她說話十分有禮,又陪着小心說了些道歉的話,便不再計較,頓了頓方說:“這林子裏的玉蘭花再多,在枝頭上開得正好,恐怕這些花一世也只有這得意的幾天,我又何必去攀折它們,且讓它們開去多好。再有,我拿這些被風吹落的花瓣回去不過是制作熏香而已,那枝頭上的和地上的又有何區別……”
聽她說了話,替自己釋了疑,羽鳳儀立時覺得心中欣喜更盛,忙接話道:“看來姑娘是愛花之人啊。但不知姑娘可是最喜歡這玉蘭花?”
汐顏聞言卻手上一頓,唇邊綻開兩個梨渦,眉梢帶了些女兒家羞澀的笑意道:“我最喜歡的并非這玉蘭花,而是紅梅……”
羽鳳儀“哦”了一聲,視線落到那張粉色的繡了一枝紅梅的絹子上,似乎有所悟。其實她哪裏知道慕汐顏心中此刻想起的是那個身上衣香都是梅香的人,那個人最喜歡的是梅花,她自然是愛屋及烏,跟着喜歡梅花了。況且兩人第一次初初相吻,她第一次對自己表白心意也是在梅林中,紅梅花下。
很快慕汐顏便再次撿起了那些散落在地的玉蘭花瓣,用粉色的絹子包了起來,正準備站起來。忽地從那幫她撿拾花瓣的女子身後閃起一道亮光,晃了下慕汐顏的眼。
因為此時春陽燦爛,十分耀眼。所以那道亮光很是灼目。汐顏不免往那灼了她眼的亮光看去,一見之下,不覺大吃一驚。只見一位身穿青衫的蒙面男子不知道何時接近了那身穿宮裝的女子身後,手中持着一把鋒利的長劍,目露兇光,作勢正要向正蹲身笑望着自己的女子刺來。
第八十六回
“小心,”汐顏急切出聲,一面喊一面伸手去抓住對方的肩膀往右邊猛地一拉。這時候她根本顧不得想這宮裝女子身後的蒙面男子從何而來,為何要偷襲面前蹲着幫她撿拾花瓣的女子,只是本能的不想眼前這人受傷。
羽鳳儀是何等機敏的人,畢竟在北邊後軍都督府的軍營裏呆了七年,因此汐顏一急切出聲,她就知道恐怕後面有未知的危險正向她襲來。順着汐顏往右拉的力就勢往地上一倒,只覺左邊臂上一涼,一支寒光四射的利劍擦着她左臂刺過。
那刺客見一擊落空,手腕一抖,迅疾将手中利劍往右平着揮出,繼續向羽鳳儀頸部招呼。慕汐顏那時還沒來得及站起身,見那蒙面男子的利劍如電般又向那宮裝女子砍去,而且看那男子的揮劍速度極快,下一刻定會砍到那女子脖子上,恐怕她就要身首異處,血濺當場了。一霎時,只覺心頭大駭,不由得“啊”一聲驚叫出聲,腳下一軟,跌坐在地。
倒地的羽鳳儀好似腦後有眼一般能看到那刺客随後的一劍,緊接着頭一低,趴到地上往旁邊一滾,那堪堪要砍到她脖子上勢在必得的一劍在她頭頂上方幾寸處劃過。
這一連串的動作極快,青衣蒙面男子連續兩劍落空,不由得微驚。心道,果然這在北邊後軍都督府內歷練了七年的永泰公主不同凡響。想來他也是天下間少有的快劍,竟然在偷襲她的情況下還不曾得手,雖然那綠衣女子瞧見他先喊了起來,但永泰公主随後的應變卻也是十分的快。
不過,這第三劍,他卻有把握不落空。因為他看見永泰公主連續避過兩次襲擊後,此刻正仰躺在地上,兩手撐在地上,頭微微揚起,大口喘氣,緊皺着眉,看起來有些吃痛的表情。他注意到在她左臂上有鮮血不斷的湧出,将金色的宮裝左邊衣袖染紅。
只不過一眨眼間,青衣蒙面男子向前跨出一步,右手持劍向空門大開的羽鳳儀胸口刺去,這一劍他使盡了平生修為,務求一劍貫胸取其性命。
羽鳳儀半躺在地上,見那刺客第三劍當胸刺了過來,紅唇微哂,幽深的眸子中忽地眸光一凝,撐在地上的右手忽地一擡,一揚,只見一蓬極為細小的針雨從她袖中暴射而出,朝那近身向前揮劍向她刺來的青衣蒙面男子射去。
青衣蒙面男子哪料到躺在地上的永泰公主竟然是以退為進,故意示弱,引他上前下殺手,趁着他認為必會得手,放松警惕,從而使用暗器反擊。這種暗器他認得,是江湖上早已斷了傳承的金陵陳家制作的暴雨梨花針。這種暗器一次只能發出上百枚細長的鋼針,但卻因為機簧彈射力極大,鋼針速度射出極快,在近距離之中殺傷力非常大。
這種傳說中早已失傳的暗器出現在永泰公主手中,委實是他從未想到過的。那使盡了平生修為的一劍,前頃的身姿此時根本無法停住,心中暗道了聲,“不好!”
胸口已然被那一蓬暴射而至的鋼針射中,劇痛似在胸j□j炸般傳開來,他劍勢稍遲,羽鳳儀已經從地上飛快得躍了起來,将一旁驚呆了的慕汐顏拉起,向着玉蘭花林另一邊的兮然閣跑去。
青衣蒙面男子持劍即追,不過只跑出幾步,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疼痛加劇,張口一陣猛咳,嘴中吐出幾口血來。他立刻知道,方才自己被那暴雨梨花針射中,已然是傷了筋脈。不得已停下腳步,不甘的望了一眼永泰公主拉着那穿綠衣的女子越跑越遠,消失在白色的玉蘭花林中,搖搖頭,轉身踉跄着往相反方向跑開。
兮然閣離羽鳳儀被蒙面青衣男子所刺的地方只不過有數百米遠,因此很快羽鳳儀拉着慕汐顏就跑出了玉蘭花林,遙遙的看到了在兮然閣門口等候着她回來的朱佩兒等人。
慕汐顏跑得氣喘籲籲,心跳得要從腔子裏蹦出來了。剛才那驚險絕倫的一幕把她吓壞了,她懵懵懂懂得就由那宮裝女子牽着手跑了起來。直到跑出了玉蘭花林,沒聽到後頭傳來那青衣蒙面男子追來的腳步聲,她才松了口氣。看了一眼那拉着她手跑的宮裝女子一眼,見她左邊手臂半邊衣袖都被血染透了,忙緊張的問了一句:“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羽鳳儀往後看了一眼,确定那刺客沒有再追來,才放緩了腳步,臉色有些蒼白得看了汐顏一眼,笑道:“一點小傷,不礙事……”
在兮然閣門前等候羽鳳儀回來的朱佩兒等人遠遠得見到了她拉着一個女子的手從玉蘭花林中跑了出來,看起來似在逃命一般,仿佛身後有人在追趕。這一下,衆人都被吓到,朱知友立刻覺得是出事了,馬上向身旁衆人一揮手,大喊:“快!大公主有事……”
來不及把話說完,已然發足狂奔,向羽鳳儀和慕汐顏兩人跑了過去。朱佩兒和其他扈從忙迅速跟上。等到朱知友等人跑到兩人跟前,見到了羽鳳儀左臂染血的衣袖,驚得幾乎魂飛魄散。
“公主,刺客在何處?有幾人,穿什麽樣子的衣裳?”朱知友立刻按着自己腰間的寶劍急聲問。他是永泰公主羽鳳儀的侍衛長,從七年前就跟随在羽鳳儀左右,今天出現了公主遇刺這樣的大事,自然是難辭其咎。但他知道既然公主已然脫險,那這會兒捉拿那刺客才是第一要務。
朱佩兒關心的卻是永泰公主的傷,見到她染血的左邊衣袖,淚珠兒早滾落下來了,掏出袖中絹子上前去一面替她擦手掌上的血跡,一邊嗚嗚哭起來,“都是我們的錯,沒有護好公主,竟然讓公主遇刺……公主你疼得厲害麽?要不要緊?”
羽鳳儀這時卻來不及和朱佩兒說話,只是吩咐朱知友,“你即刻讓人回去傳話派人叫金吾左衛來将大覺寺圍了,另外派人去讓大覺寺主持淨空将寺門關了,不許人進出,等金吾左衛的人來了好好盤查刺客。”
朱知友忙應是,随後轉身派了身後跟着的扈從去辦羽鳳儀吩咐的事。
等他指派了人手離開,羽鳳儀才又說:“知友,那刺客是一個青衣蒙面男子,方才在後面那玉蘭花林中悄悄尾随而來行刺于我,我用了暴雨梨花針才脫險。我想他受了傷,或許跑不遠,你立刻帶人去那邊搜查一番。”
“是,公主!”朱知友一拱手,轉身對朱佩兒說:“妹妹,你即刻陪着公主出寺去回府療傷。”随即留下四位護衛,自己帶了五六人快速沖入兮然閣後的玉蘭花林中。
朱佩兒哭着應了,忙請羽鳳儀移步回府。那剩下的四名護衛抽刀在手,将羽鳳儀圍在中間護衛起來。
羽鳳儀擡腳就走,誰知跨出去一步,卻被人拖住。轉回頭一看,卻只見那位剛才在玉蘭花林中提醒她小心躲過一劫的溫婉秀美的女子看着她似乎十分的吃驚,站在原地身子稍往後傾,正将被她握着的手使勁地抽|出去。
朱佩兒自從羽鳳儀一從玉蘭花林跑出來時,就注意到了她右手緊緊牽着的那穿着柳綠色衣裳的秀美女子,只是她并不清楚眼前這人和公主到底是什麽關系。畢竟能進到大覺寺裏來的都是大周的宗室皇親,剩下的是服侍他們的宮人內侍還有侍衛。可眼前這穿綠衣的女子卻怎麽看也不像是服侍的人,所以她雖然好奇但卻并不敢開口打聽。此時見那女子使勁兒地把手從公主手中抽|出去,明顯是不想跟着公主走的意思。
“我……我要回去……”慕汐顏望着那宮裝女子怯怯地說。從方才圍攏過來的那些侍衛和使女嘴中她才知道了原來這人是公主,而且從她的年紀看,應該就是無憂和慶成郡主等人口中所說的永泰公主了。想起自己剛才在玉蘭花林中對她十分的不客氣不覺有些赧然。方才被她拉着逃命什麽也沒想,此時知道她的身份後再被她拉着走,汐顏就有些忐忑了。出了剛才的事,她現在十分想回到炎無憂身邊。
羽鳳儀不知為何卻不想松開她的手,仍是緊緊的攥着道:“方才在樹林中多虧了姑娘提醒,我才能躲過一劫,不知該如何報答姑娘。姑娘若不嫌棄的話,不若随我到我府上略坐一坐,待我包紮了傷口,換了衣裳,整治一桌酒筵以謝姑娘。”
這話實在是說得十分的含蓄。無論是誰都應該知道公主請人去府中設宴相謝,并不僅僅只是吃什麽飯,而是或有重酬,或有相交之意。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