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
這話的意思是有點怪羅氏多事了,連自己的女兒也信不過了。
羅氏撇撇嘴,終還是站了起來對炎無憂道:“那你跟我來罷,如你爹所說,如今你大了,我便把你書房中的賬冊交給你,以後你書房房中一應的文房進出便由你自己管着了。”
“好。”炎無憂心情頗好的站了起來,跟着羅氏到正房的卧房中去,然後看她開了箱籠,拿了三本賬冊并那張彩硯交來的單子出來道:“你書房中的賬冊并彩硯的單子都在這裏了,你拿去罷。”
炎無憂忙接過來,輕輕笑道:“多謝娘親。”
羅氏板起臉補了一句:“你先拿去看看,自己對自個兒書房中的東西心中有個數,若是有不懂的盡管來問為娘。”
“我省得……”炎無憂笑着點頭。
羅氏又感嘆了一句:“将來你出了閣可是要主持中饋的,現在從自己書房管起也是應當。”忽地眼睛一亮又說:“我看不如從今往後,你那院子裏的丫頭仆婦,各樣人情賀禮進出你都管起來罷,有不懂的還是那句話,來找為娘。”
炎無憂知道自己娘親忽然這麽着放了手還是為那将來出閣做一個主持中饋的高門媳婦兒做準備。微微在心中嘆了口氣,無奈看着羅氏應了聲“好”。
将那張彩硯交來的單子放到賬冊中夾好,炎無憂随着羅氏一起出來,卻見爹爹炎文貴挪到東次間臨窗大炕上,靠着湖藍色錦緞迎枕,就着炕幾上的一盞五連珠圓形羊角宮燈在看書。見到母女倆從卧房中出來,便問羅氏:“都交給女兒了麽?”
羅氏在大炕另一頭坐了回話道:“都給她了,我想……”
于是羅氏就把自己叫炎無憂管自己院子和房內各項進出的意思都和炎文貴說了一遍。炎文貴聽了将手中書撂下,端起炕幾上的茶盞喝了一口點頭道:“我看這麽着挺好。”
轉臉又笑着對炎無憂道:“孩兒,你且坐下,為父才想起有一事想和你商量下。”
炎無憂聽他這語氣不由得暗自在心中揣測,平時爹爹可是極少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商量什麽事的,難不成是真覺得自己大了,說什麽事情也需要用這商量的語氣了麽?
就有房中服侍的丫頭上來将一張紫檀圈椅放在炎文貴下手炕邊。炎無憂便将娘親交給自己的賬冊放到炕幾上,在那圈椅上坐下,心中狐疑着等爹爹下文。
“是這樣,前幾日鄧州的豫王發帖子給他封地左近的數位知州及豪門大戶,也包括爹爹這裏,說七日後在他王府中要辦個賞石大會,你也知道豫王素來喜歡文玩,尤其喜歡印石。這一次他放出話來,要各位同僚大戶務必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東西來,将這賞石大會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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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文貴的話還沒有說完,底下的意思炎無憂已然明白過來了,想來爹爹是要借用一下自己的印石去響應豫王的號召,讨好那位高權重的豫王殿下了。而且如果自己所猜不錯的話,爹爹要向自己借用的一定是那一方外祖父在自己及笄時送來的雞血石了。身為一州知州的爹爹什麽樣的印石沒有,若是用這種商量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似乎也只有那一方毫無一絲雜貨的雞血石能入爹爹的眼了。
果然接下來,炎文貴便說到:“為父想來想去,咱們家拿得出手的似乎也只有去年你外祖父在你及笄時送你的那方雞血石了,所以為父想借你的那方雞血石去助個興。”
炎無憂的揣測落實,心中不覺咯噔了一下,心想,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若是那方雞血石還在,自己就大方的答應了,可如今自己手中并無這東西,又怎好輕易應承。心中躊躇着不知該如何回父親的話。難道要對他說,那方雞血石不見了,然後爹爹定會下令管家徹查府中內宅中衆人,鬧得內宅不得安寧不說,還不一定能找到那方印石和偷拿印石的人。
這事一鬧出來,首先受到質疑的定然是那位嫁進門兒來的慕姑娘了。就算找到那偷拿印石之人,她也脫不了一個失職的幹系。本來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若是順其自然将這髒水潑到慕汐顏身上,那麽自己想和她疏遠的想法就會輕易達成。可是在知道丢失了印石的那一刻,她莫名其妙心中想的竟然是要袒護她,安慰她,原本的那想尋她個錯處讓她離開自己的想法早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見炎無憂沉默不答,炎文貴也不說話,只是重又端起炕幾上的茶盞慢慢的抿了幾口。這話在出口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兒定會猶豫,畢竟那印石是外祖父送她的家傳之物,貴重不說,那裏頭還有濃濃的親情。雖則說借用去助興,但若是豫王看上了,又豈能不割愛,恐怕這正是自己女兒猶豫不決的原因吧,所以才用了商量的語氣。
其實炎文貴這種想法的确是炎無憂猶豫的原因之一,當然更讓她不好開口的是那方雞血石此刻并不在自己手中啊。
“老爺,你要去助那豫王的興用別的石頭不行麽?非得要我爹送給無憂的那方祖傳雞血石?若是被那豫王看上了橫刀奪愛怎麽辦?那可是我爹對無憂這外孫女的一片拳拳愛心。那印石值多少銀子都是小事,這份兒情可放不下……”
羅氏說出這話幫炎無憂擋了一擋。炎無憂稍稍松口氣,豎起耳朵聽自己爹爹怎麽說,以便見招拆招。
炎文貴将手中茶盞放下,輕輕“嗤”了一聲看向羅氏道:“你這都是婦道人家的見識,豫王乃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兄弟,尊貴非凡,什麽好東西沒見過,會貪底下人的一方印石?說出去不僅是侮辱了豫王,怕是聖上也會蒙羞。”
這話說得铿锵,羅氏也覺得在理,便轉臉去勸炎無憂,“你爹所說不錯,無憂,你就聽話将那方雞血石拿出來借給你爹爹一用。”
其實炎文貴存了心要讨好豫王,若是那尊貴非凡的豫王露出一點點喜歡那雞血石的意思來,他定會心領神會的雙手奉上的。适才那番義正詞嚴的铿锵之語只不過是個讓羅氏不反對,讓自己女兒順從交出那方雞血石的借口而已。
事到如今也無說法推脫,炎無憂打定主意,先答應了,反正還有六七天,自己先查着,說不定會在豫王的賞石大會之前查出那方雞血石的下落也未為可知。要是實在找不到,少不得只能直接說了,不過,到那時自己手中的證據至少會保得那丫頭不被髒水潑身。想到此,炎無憂便點了點頭道:“那等那賞石大會來臨之時,孩兒便把那方外祖父送我的雞血石送來。”
“好。”炎文貴見自己女兒答應了頗為高興,又說了幾句話,炎無憂便站起來辭了自己爹娘,手中捧着那三本賬冊回了自己房中。
一回房,炎無憂便吩咐丫頭掌燈來,自己在燈下将娘親給自己的賬冊,彩硯出書房後交給羅氏的單子,以及汐顏交給自己的單子在燈下仔細核對了一遍,果然并無問題。那這彩硯監守自盜的嫌疑便去了一半,可她會不會趁着交了書房中的差事時,知道慕汐顏不懂,來一個偷龍轉鳳呢?若是她這麽做的話,那就不會有盒子是空的,因為她總得拿假的便宜的印石來以次充好,瞞過那丫頭的眼睛。
這麽着想了以後,炎無憂便将這彩硯的嫌疑排除了。接下去,順理成章的便是這兩日進了慕汐顏卧房的人最有嫌疑了。據那丫頭說,她自彩硯将書房中的差事交給她後,第二日便因燙傷又吃壞了肚子連着卧床兩日,那兩日是沒有人進書房的。這中間只有自己要看書讓房中丫頭彩墨拿了鑰匙來開了書房兩次,拿書還書。
難不成會是彩墨這丫頭?若是彩墨的話,她跟在自己身邊兒五六年了,好東西也見過不少,又何苦偏偏在這時候拿那兩方印石,況且還如此明顯?若是自己在慕汐顏病好第二日進書房中就要作畫,就會發現那兩方印石不見了,那麽所有的嫌疑便會指向彩墨?彩墨豈會笨得這麽做?顯然這一可能性極小,小得幾乎會忽略不看。就算彩墨有嫌疑也會排在那些有嫌疑的人的最末一位。那麽就暫且将彩墨放到一邊罷。
“姑娘,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彩墨端了一盅滋陰養顏的冰糖櫻桃燕窩來放到炎無憂手邊問道。
這是炎無憂的習慣,睡前不喝茶,只喝一盅燕窩。一般喝完燕窩便要洗漱就寝了。
炎無憂一面将賬冊合起來,一面将那盅燕窩接過來淡道:“沒什麽事,今日有些倦了所以有些走神。對了,你去把彩書和彩宣都叫來,我有事要和你們說。”
彩墨應了聲“好”便走到外頭去喊彩書和彩宣進來,等三人都進到房中時,炎無憂已将那盅冰糖櫻桃燕窩喝下,抽出袖中絹子擦了嘴,看着三人道:“明日我要随我娘和姨娘們去普渡庵禮佛,只能帶一個丫頭出去,我想彩書成日家在內院和廚房內跑來跑去也夠辛苦。明日就松活一日随我去普渡庵随侍左右罷。彩宣和彩墨就留在家中,看好院子中的丫頭仆婦,叫丫頭們不要偷懶,叫婆子們不要吃酒耍牌。等下回再出去時,再帶你們兩個。”
三人聽了便齊聲道:“知道了,姑娘。”
炎無憂點點頭,随即道:“既如此,彩書,彩宣,你們陪我去淨房中服侍我洗漱。彩墨你去西邊對慕姑娘說一聲,讓她明日挑一個丫頭随侍左右,另外明日辰時初便要去前頭我娘那裏吃早飯,叫她早睡早起。”
彩墨應了聲“好”便挑簾子出去了。等她出去後,彩書便去外頭吩咐粗使丫頭去提熱水來,炎無憂便把彩宣叫到身邊兒,附在她耳邊兒“如此如此”說了一番話,彩宣不斷點頭。
西邊慕汐顏的卧房中,丫頭山茶和臘梅服侍着她洗漱了正要歇下,去聽外頭有人在門外喊了聲:“大奶奶,可睡下了?”
汐顏一聽像是炎無憂那邊房中服侍的丫頭彩墨的聲音,便讓山茶去看看。不一會兒,果然山茶領着彩墨進來了,只見彩墨向着汐顏福了一福道:“我們姑娘叫我過來傳話給大奶奶,說明日帶一位丫頭去普渡庵禮佛,還有辰時初去太太房中吃早飯,要姑娘早睡早起。”
“好,我知道了,有勞你這會子還過來傳話,你也早些回去歇着罷。”
汐顏坐在妝臺邊兒背對着彩墨說道,身後的丫頭臘梅正在給她散發。彩墨欠了欠身,便依言轉身往外行去,山茶跟在她身後送她。等彩墨出去後,汐顏卻有些奇怪,明明今日從書房中出來時,這話炎無憂已經對自己說過,可這會兒又特特的差彩墨過來再說一遍到底是為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myth0105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9-04 21:5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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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回
這想法只是在心中微微一現便一閃而逝,不一會兒,山茶替汐顏換上寝衣,她便上床安歇。躺在錦被之中,汐顏不禁想起丢失印石的事,不免一愁,轉念又想起今日書房中炎無憂對自己的種種,又不免一喜。胡思亂想一陣,終是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起來,慕汐顏洗漱梳妝了,早早的便領着山茶去廳中等炎無憂。等見到她帶着丫頭彩書出來,兩人相視一笑,彼此見了禮,便一起到前頭羅氏院子的正房中去。
兩人到了羅氏正房中時,見王姨娘帶了丫頭喜兒,焦姨娘帶了丫頭燕兒,早來房中伺候了。衆人伺候羅氏吃了飯,又各自用了些,便起來随着羅氏出了二門,從東邊兒的角門到了外頭長福街上。管家炎澤早領了十幾個衙役,小厮和婆子在外頭等着,街前停放着一頂大轎,數頂小轎和幾架車馬。
羅氏上了最前頭的大轎,其餘的府中內眷和丫頭上了後頭的小轎,婆子們跟車,數名衙役騎馬在前開道,管家炎澤和小厮騎馬護衛在車轎兩側。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洛州城南的普渡庵去。
普渡庵建于百年前,也很有些香火,離洛州府衙不過四五裏路。因此羅氏一行人雖然乘坐的轎馬并不快,但還是在辰正時分就到了普渡庵。
因早知道知州府的內眷要在九月三十日藥師佛誕辰來庵內做佛事,所以普渡庵的衆尼姑在主持靜真的吩咐下早将閑雜人等趕了出來,單等羅氏等人到來。
羅氏帶着府內衆人一下轎,只見普渡庵前灑掃得十分幹淨,老尼靜真帶着庵中二十幾位尼姑立在普渡庵前正在等着知州府內衆人來到。
“哎呀,夫人,貧尼帶着弟子們在此恭候許久了,您這大善人可算來了。”靜真一見到羅氏下轎,便從普渡庵前快走幾步迎了過來,一臉笑的說道。
羅氏扶着丫頭桃花的手向前走幾步,見了靜真便說:“今日來貴庵做佛事,叨擾衆位師父清修了。”
靜真宣了聲佛號,滿面堆笑道:“何談叨擾,您這位大菩薩請都還請不來呢。”一面說一面在前殷勤引路。
炎無憂和汐顏等人下了轎,也在各自丫頭的陪同下跟在羅氏身後往普渡庵裏去。管家炎澤則命跟随而來的小厮們将施舍的香油紙燭等從馬車上擡下來,送到普渡庵裏去。
羅氏帶着炎無憂等人進了普渡庵,去大雄寶殿裏燒了香拜了佛,便施舍了一百兩銀子放在一位小尼姑捧着的紅漆托盤裏。老尼靜真見了自然是喜不自勝,連連口宣佛號稱謝,随後又帶着衆人往靜室裏去吃茶。
靜室裏羅氏等人坐下後,有小尼絡繹捧上香茶來奉上。老尼靜真陪坐在羅氏身邊兒說經講佛,王姨娘和焦姨娘也認真聽着,不時插上一兩句話。汐顏對這些也感興趣,奈何大多都聽不懂,時間一長便也失了興致,只不時端着茶喝,不一會兒連茶也喝飽了。炎無憂倒是聽得懂,但顯然很看不上老尼姑靜真說得那些什麽誰誰功德做得多,後來佛祖來迎去做了神仙之語。
耐着性子坐了一會兒,見身旁那丫頭不時端着茶喝,想來也和自己一樣覺得無趣,便悄悄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道:“汐顏,你陪我出去在這庵裏轉一轉可好?”
這一聲“汐顏”自剛嫁進門兒時禮節性的喊了一聲後,從來都是叫得“慕姑娘”,今日甫一聽到這一聲親熱的“汐顏”不覺讓慕汐顏吃了一驚,但随後心中莫名的又一喜。又感概她這麽着叫自己陪她出去轉,想來是看出自己的無聊了,因為這普渡庵她定是不知來過多少次了,又有什麽轉的?這話應改作“我陪你出去轉一轉”才是。
輕輕點了點頭,應了聲“好”,可轉臉偷偷看婆婆羅氏一眼,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好。
炎無憂瞟了瞟她,自然知道她那點兒小心思,于是便起身朝羅氏走過去,走到她身邊兒彎腰下去在她耳邊一陣耳語。羅氏聽完看汐顏一眼,然後轉臉對炎無憂低聲說:“去罷。”
于是慕汐顏只見到炎無憂一本正經的走了過來,将手一伸低聲道:“走罷,汐顏。”
汐顏略微有些遲疑,這是第一次炎無憂主動伸出手來牽她,擡起頭來,只看到她漆黑的眸子裏隐着笑意,便忍不住将手伸到她手中,由她握着,搭着她的手站了起來,被她牽着往前走。
兩人誰都不說話,等出了靜室,汐顏便好奇的問:“姑娘,你和婆婆是怎麽說的,她竟然同意我和你一起出來了?”
炎無憂答:“我說你要去入廁,我陪你……”
“什麽?”汐顏羞起來嚷道,就把被炎無憂握着的手往外拖,誰知她這一動,卻被炎無憂攥得死死的不松手。也怪不得汐顏害羞得嚷起來,那時的女子這種事都是悄悄的去自己方便或者是借口別的事去入廁,哪有就那麽毫不掩飾得說出來的,怪不得當時婆婆還看了自己一眼,想來還是有點驚訝自己的直白吧。
炎無憂繼續面無表情死死攥着汐顏的手道:“我才将瞧你喝了那麽多茶,因此……若是你不想的話,那我這便帶你去普渡庵後面的園子去轉一轉,那裏可沒有入廁的地方。”
她這麽一說,汐顏就覺得自己真得想入廁了,臉就有些紅起來,聲如蚊蚋道:“那姑娘還是帶我去……去入廁罷……”
炎無憂終于“噗”得一聲笑出來,看了看汐顏道:“你這丫頭……走罷,我帶你去。”
普渡庵靜真帶衆人去喝茶的靜室是靠近後園的一個院落,在東邊角落處有一個淨房。汐顏從淨房出來,炎無憂也進去了一下。
兩人出來,就有在外頭廊下等着的丫頭彩書和山茶打了水來給兩人洗手。洗了手,炎無憂便說:“我要和慕姑娘去後頭園子裏轉一轉,你們不用跟着。”
彩書就說:“那怎麽行?夫人吩咐了要跟着姑娘的,随時伺候着……”
“我說不用就不用,你們也難得出來一趟,自己閑着一會兒到處轉一轉不好嗎?”炎無憂打斷了彩書的話,自顧自的上前重又去牽起汐顏的手,拉着她出了院子,轉個彎,往後面園子中去。
普渡庵的後園花木繁盛,景色清幽,園中有一座小小的土山,山頂有廟宇,來這庵中上過香的善男女喜歡爬上這土山,到上頭的廟宇中去再燒上一柱香,再在山頂一觀普渡庵的全景。
炎無憂牽着慕汐顏的手進了普渡庵後園,一路分花拂柳往那座土山而去。一路走,一路向她介紹園中的景致。
汐顏只覺平時她的手都是涼涼的,可是被握得久了,從她手上就源源不斷的透出熱意來,不一會兒,手心裏竟然出了汗,有些微的不适。想把手抽出來擦擦汗,可看到她興致很高,平時冷清的臉上難得的有淺淺笑意。忖着紅唇長睫,簡直美得令人目眩。
貪戀她此時的美,汐顏的眼死死的黏在了炎無憂臉上,舍不得挪開。時間一久,炎無憂便自然察覺了,不由戲道:“這是怎麽了光看着我,難不成我臉上有髒東西麽?”
汐顏忙羞赧轉頭,極不自然的将眼去看別處,遮掩道:“不是……我是看到你有一縷鬓發被樹枝挂亂了……”
“哦?”炎無憂有些信又有些不信,便說:“那你把我那一縷鬓發給我抿上去罷。”
其實在她頭上哪有什麽挂亂的鬓發,但這話說出口了,汐顏也只能轉過頭,踮起腳尖,将炎無憂耳畔的幾根垂下的發絲往上拂去。她一頭的青絲是如此順滑,汐顏拂了幾次也拂不上去,心中就有了一些着急,微微的鼻尖上也出了些汗。
兩人隔得極近,汐顏比炎無憂矮些,因此她一踮腳,炎無憂就看到她粉嫩潤澤的唇老在自己唇前上下移動,那清甜的少女芬芳的鼻息一陣陣的湧過來,身子不知為何竟然有一些熱了起來。心中竟然冒出一個想法,若是自己的唇印上這樣粉嫩的唇瓣,到底是怎麽滋味呢?
這想法如蒼穹中驚雷來之前的閃電,一閃而過後便是“轟隆隆”一陣驚雷炸響在炎無憂頭頂。炎無憂驚出了一聲冷汗,自己怎會,怎會對一位女子有了這種心思?随即忙擡手将慕汐顏替自己抿發的手腕一格,急急道:“慕姑娘,我們走罷,到那山頂的廟宇還得爬一陣子山……”
說完後便棄了汐顏獨自往前大步行去。
慕汐顏愣住,心道,這是怎麽了?為何這一會兒功夫她就變了樣,不僅僅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重又變得冷清起來,連對自己的稱呼也從剛才的“汐顏”變成了“慕姑娘”,而且話語也疏離起來。
看着她越行越遠的背影,慕汐顏壓下心中的不适,忙小跑着追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踏上那座土山的青石階梯,往山頂的那座廟宇而去。炎無憂走得很快,遠遠的将慕汐顏甩在了身後。等她爬上了最後一級階梯,額間已布滿了一層細汗,被迎面而來的突如而至的山風一吹,面上一涼,身子中的那股莫名的熱就散了去,不覺就是一個激靈。
這個激靈過去,炎無憂便覺得心中安定了些,腦中的清明再次回歸。不由得轉身往山下的那石梯路看去,只見那丫頭正在半山道上,走幾步,看自己一眼,急匆匆的趕上來呢。慢慢的走得進了,她的如鴉烏發,圓圓的杏眼,粉嫩的唇就再次在她視線裏清晰了起來。天高雲淡,微風拂面,秋陽散漫,慕汐顏走到了炎無憂站着的下一級石梯上停下,喘息着仰面問她:“姑娘……怎麽不等我?走這麽快……好累……”
該怎麽回答她?該怎麽面對她?炎無憂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心亂。可是面對如此溫婉的她,看着她如此清澈的眼,炎無憂為自己才将出現的那心思有些羞愧。又為自己一時對她熱,一時對她冷在心中埋怨起自己來。自己一直以來做任何事不都是講究個善始善終的麽?為什麽獨獨對她就這麽沒了原則了呢?
見炎無憂看着自己不說話,眼神卻有些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汐顏就有一些小小的擔心。等稍微平複了一下氣息,就小心翼翼的問:“姑娘,你沒什麽事罷?可是身子哪裏不舒服了?”
炎無憂回過神來,說了聲:“沒有事,就是才将爬山快了些,有些累了。你……快些上來罷。”
這麽說着,本想伸手去拉慕汐顏,但手指微微動了動,炎無憂卻忍住了。她已經決定在弄明白自己對這嫁進門兒來為自己沖喜的媳婦兒的那莫名而至的荒唐心思前,暫時和她保持距離,不要再和她如此親近。
所以她讓開一步,慕汐顏會意過來,自己踏上那級階梯。
後來,炎無憂就和慕汐顏保持着距離,臉色如平常般冷清,話也說得古井無波,帶着汐顏去那山頂的廟宇去轉了轉。不過兩人卻并沒有燒香,因為進了廟宇後,卻發現這廟中供得竟然是送子觀音。
汐顏就問炎無憂:“姑娘,為何這普渡庵的送子觀音廟要修在這最高處?”
炎無憂想想一板一眼得答:“修在最高處才能顯出來求子的婦人的虔誠。來廟裏拜佛的人都講究一個誠意,若連這個小土山都爬不上來,又談何誠意?”
汐顏看着她似是有些懂了,可又不是徹底的懂。
炎無憂就走到廟外一個立着一塊石碑的土臺子上,指着山下說:“好風景都在最高處,自然是需要一番跋涉的。你來看,你站在這裏可是把整個普渡庵都看見了。”
汐顏也擡腳上到那個土臺上,順着炎無憂的手指往下看,果然整個普渡庵都看見了,甚至能看到更遠的地方,現在她覺得自己終于懂了炎無憂的意思了。
心中一喜,便轉臉去對炎無憂說:“姑娘……”
還沒說完話,卻見炎無憂站得那處的土臺後頭塌陷了一個碗口的洞,眨眼間那洞就擴大了開來,在那洞口後面立着的石碑就傾斜着倒了下來。石碑有一人來高,兩尺來寬,這倒下來的石碑正巧往站在前頭的炎無憂身上砸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風輕雲淡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9-06 10:00:44
親破費了:)
小攻覺醒了……
小顏顏那個有麻煩了,哈哈……
☆、34第三十三回
汐顏想都沒想,一個箭步沖上去抱住炎無憂往右側一推。兩人随着那倒下的石碑一同倒地。只聽得“轟隆”一聲,塵土彌漫間,石碑重重的砸在了土臺上。
事出突然,等塵土散開,炎無憂只見自己身上壓着慕汐顏,将自己死死的護在身下。轉眼看她,只見她的頭緊挨着自己右邊的側臉,臉色慘白,雙眼死死閉着,纖長微卷的長睫不停抖動。
第一個沖上心間的念頭便是這丫頭有事沒有?有沒有受傷?
想到此便忙伸出手去推她肩膀,急切喊道:“汐顏!汐顏!”
過了好一陣子,慕汐顏才微微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雖然心中仍有驚怕,但看到炎無憂臉上一臉塵土花臉的模樣,卻慢慢的笑了起來,最後笑出了聲。
“你這丫頭,還笑得出來……”炎無憂雙手撐地慢慢支起身來有些嗔怪的說道,随即往後看了一眼,只見那石板砸在慕汐顏腳後不過幾寸開外,若是再偏一點,那丫頭的一只腳怕是要廢了,看到這情景,炎無憂心中不由得好一陣後怕。
轉眼回來,見慕汐顏仍然笑着,她綿軟的身子壓在自己身上,透過衣衫似能感覺到對方胸前起伏的曲線,炎無憂就覺得驀然身子一僵,心咚咚亂跳起來,看慕汐顏的眼神就有些不自然起來。
慕汐顏笑了一會兒,忽地看到自己壓在身下的炎無憂那被灰塵撲花了的臉上浮上了一抹紅,眼神也閃爍不敢看自己,略微愣了一下,即刻就發覺自己壓在對方身上,這姿勢極其暧昧。猛然回味過來,汐顏自己羞澀起來,趕忙從炎無憂身上下來,再一把将她拉起,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塵。
恰在此時,從兩人身後不遠處的石梯處傳來丫頭山茶和彩書驚慌失措的喊聲。随即便見兩個丫頭如一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原來雖然炎無憂叫兩人不要跟來,自己去庵堂裏轉一轉,可是山茶和彩書哪能真丢開兩人自己去轉,就遠遠的跟在炎無憂和慕汐顏身後。誰知道兩人剛剛爬上這山的最上面一級石梯,竟然看到了才将的驚險一幕。在石碑砸下來的那一瞬,山茶和彩書自然是被吓傻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這一回過神,自然尖叫着跑過來了。
等兩人跑到炎無憂和慕汐顏跟前,見兩人并沒有傷到,只是灰頭土臉的,衣裙都髒了,才放下了一顆提起的心,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兩個人就上前替自己服侍的人拍去身上的灰塵,拿出絹子擦臉,一面七嘴八舌的說:“吓死我們了,若是姑娘和大奶奶有什麽事的話,我們怕是脫不了幹系,到時候夫人還不知道怎麽責罰我們呢,少不得被打被賣……”
炎無憂卻說:“是我自己不要你們跟來的,就算有事也和你們無關。”
彩書接話道:“話雖這樣說,但夫人卻是斷不會聽進去的。”
一旁的山茶緊張的點頭道:“幸好,幸好,說起來多虧了大奶奶眼疾手快,否則,真是不堪設想。”
汐顏笑笑忽然問:“這石碑怎會好好的就倒下來了呢?”
于是衆人都去看那石碑坍塌之處,只見那石碑倒伏下的地方裂開了一條大口子,而其源頭竟然是一個鼠穴。鼠穴就在土臺之下,也不知有多少年月了,将那土臺下打得千瘡百孔。恰巧今日炎無憂和慕汐顏都上到土臺上來,将土臺下脆弱的中空的土層踩松了,才出現了石碑倒下的驚險一幕。
看見那土臺下的地穴中還有些老鼠在爬來爬去,炎無憂只覺好一陣惡心,忙對汐顏說:“走,我們下去罷,下去洗洗……”
“好。”汐顏點頭,看看自己的雙手和衣裙的确是很髒,這一次出來又沒帶換的衣服,這一下出現在婆婆等人跟前怕是要出醜了。
而炎無憂此刻想的卻是才将自己打算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之前,不和那丫頭有親密的接觸。可是剛才那樣的“投懷送抱”卻是自己無法拒絕的。若不是她舍生忘死的一撲,此刻的自己也許會被壓成一灘肉泥了吧。搖擺的心經過那麽一下,卻是緩緩的向着那丫頭傾斜過去。
衆人下到山下普渡庵中,羅氏等人見了自然吃了一驚,便問兩人身邊服侍的丫頭山茶和彩書到底是何事如此?兩個丫頭結結巴巴的把先前的發生的事一說,羅氏自然大吃一驚且害怕不已。焦姨娘不免說:“你瞧瞧,無憂的媳婦兒就是她命中的貴人,張天師的命批得一點兒不錯。這才多久,已經救了大姐兒兩次了。”
羅氏一聽也不斷點頭,把汐顏拉到身邊兒好一陣誇。王姨娘也在一旁一臉笑得贊成。
因為出了這事,晌午知州府的女眷便草草用過了齋飯打道回府。只叫靜真領着普渡庵內的衆尼姑将那消災延壽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多念兩遍。靜真忙應了,率領一衆尼姑将羅氏等人送出來。本來汐顏這一次來打算找素清說會兒話的,可是肅清今日一直在大殿內念經不得空。這得空了,卻又要回去了,只得約了等她下次随靜真來知州府再說話。
汐顏等人回了府,便各自回房洗漱了換了衣裙,吃了晚飯歇下。
第二日起來,汐顏進書房中去服侍炎無憂讀書,不免想問她關于那丢失的印石的事,可見她安安靜靜的坐着看書,目不斜視又覺的不好打擾的。于是汐顏就依然在書房後面坐着,做一會兒針線看一會兒前面的人。一天下來,除了晌午吃飯時,炎無憂和顏悅色的叫她和自己一起吃飯,